第64章 醋意橫飛
醋意橫飛
京中名勝古跡數不勝數, 而清碧園就是其中之一,清碧園又同別的名勝古跡有些不同,只因此處只供達官貴人名門子弟游玩, 有專職人員把守。
當看守的小厮看到緩緩駛近的寶馬香車時,立刻谄媚地迎了上去:“恭迎三殿下。”
這倒不是小厮眼力見好, 只憑馬車就能認出車裏還未露面的人, 只因, 這三殿下的馬車過于豪華張揚了些, 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進了園子,小厮又殷勤地拿來了梯子, 把車夫該幹的活全幹了, 車夫在一旁幹瞪眼。
小厮殷勤地扶着李悟下了車, 卻見李悟站在了一旁,小厮先是懵了一下, 轉而聽到車上還有動靜, 擡眼看去時,不由渾身一震。
只見車上走下來一位公子, 公子從容優雅卻又氣勢淩人,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公子的臉, 吓得連忙後退了幾步頭快低到了脖子裏。
然後就聽到公子十分溫柔的聲音:“才入春, 還有些涼。”
話音剛落,小厮就看到地上跳下來一雙玉足, 好似撲進了公子的懷裏,震的裙擺在地上泛起一陣浪花似的,晃了他的眼。
“當心。”公子略有責備的聲音還是十分溫柔。
然後是一陣嬌俏的笑聲。
能和三殿下坐一輛馬車, 還能讓三殿下在一旁侯着的人,絕然不是什麽泛泛之輩, 他正思慮着該怎麽行禮,就聽到三殿下揶揄道:“就這麽點高度,跳下來也不會斷腿的。”
猛地,小厮感覺到一陣涼意,接着就是三殿下很尴尬地咳了兩聲,又是讨好道:“我們快些進去吧。”
小厮的身子抖了抖,瑟縮在後頭不敢去猜測那位公子的身份。
清碧園之所以受達官貴人喜歡,除了那一年四季各有各的風景外,那辟出來的幾處捶丸場地也是原因之一。
李悟領着李恃花朝走過環湖小林,徑直往東南方向的捶丸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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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還試圖提醒他:“我并不知禦史夫人約了初初在哪個位置。”
“我已經讓林遮打聽好了。”李悟走在前頭道。
若說楊樹對李恃來說意味着忠臣心腹,那林遮就是李悟的忠臣心腹,只是李悟時常跟在李恃身邊,那楊樹就一人當兩人用了,所以林遮鮮少有跟在李悟身邊的時候,連花朝也只見過林遮幾次。
**
才近東南場,就聽到一陣熱烈的歡呼吹捧聲,好像是有人一杆進洞了,打得十分漂亮。
花朝提着裙擺就着李恃的手上了一個小坡,明顯察覺到李悟的步伐快了些,等走上休息區,已經站滿了貴族女眷和公子。
杆起球落,漂亮的弧度從陽光下劃過,利落進了球洞,姜黎初揚着球杆笑意盎然,光彩奪目。
“好棒!”花朝忍不住驚呼贊嘆,引來所有旁觀者的回首注目。
一瞬間的安靜,在看到李恃滿眼寵溺只有花朝一人時,所有人齊刷刷跪了一地:“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李恃攜花朝走到最前面,視野最好的位置,才淡然道:“免禮。”
因是好姐妹的風采時刻,花朝不願錯過,全神貫注着,順道光明正大觀察觀察站在姜黎初身邊那位胡家三郎,倒真是一位風清朗月的俏公子。
花朝眯了眯眼,覺得他們倆站在一起也是頗為登對,十分養眼。
李恃自然對姜黎初的球技無甚興趣,撩袍坐在一邊,難得還會關心一下身後那群戰戰兢兢不得自在的臣子們:“坐。”
得太子這一聲令,嘩啦啦坐了一片,只花朝遺世獨立。
李恃身姿松弛歪歪斜靠在椅把上,視線平淡地望着花朝。
可這平淡的一眼,看到身後那群人精的眼裏,自然生出無限遐想,他們清冷淡漠的太子殿下此時的眼神實在稱得上溫柔似水。
“呀!”
正當所有人都将目光偷偷投注在太子殿下身上時,聽得太子妃驚呼一聲,瞬間被轉移了目光,順着太子妃驚震的目光看過去時,驀地一愣。
三殿下何時上了場?
花朝驚震的并非李悟上了場,而是李悟一杆子打飛了正要進洞的一顆球丸,打飛那顆球丸時,李悟的球丸飛了個弧度,輕輕松松進了球洞。
李悟球杆撐地,氣定神閑看向胡三郎,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端的是一股雲淡風輕的挑釁。
李恃目色平靜,嘴角彎了彎。
“三殿下?”姜黎初十分訝異。
胡三郎收起球杆,眼中浮起一抹很淡的意外,很快掩飾在微笑中。
“見過三殿下。”他擡手行禮,從容而淡定,恭敬之處卻不會讓人覺得奉承,是大家公子的風範。
李悟淡淡睨了他一眼:“胡公子的球技還得再多練練啊。”
姜黎初敏感到他眼底的一絲不屑,不禁皺了皺眉,再去看胡三郎,卻見胡三郎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自然不可與三殿下相提并論。”
胡三郎言語間盡是謙和,但這種謙和卻不是位居下臣對官大一級的阿谀奉承,倒像是平輩間的一種禮讓,姜黎初不由含笑。
這一絲欣賞的笑意落進李悟的眼底那就是分外的紮眼了。
李悟目色微冷:“這般輕易認輸,未免有失男兒血性。”
胡三郎正色看向李悟,半晌道:“三殿下請。”
事情發展成這樣,一直在一旁看戲的花朝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覺得場上球丸像是利劍一樣,隐約着刀光劍影,李悟和胡三郎互不相讓,起先胡三郎還有幾分謙讓,大概男兒總是藏着勝負欲的,三回合後,胡三郎再也沒有顯出謙讓的态度,一杆将球丸擊飛。
李悟更是帶着點置氣的味道。
“這......今日可是有人惹三殿下不高興了?”花朝低頭看向李恃,讪讪問了句。
這一句問出了後頭看戲的一群人的心聲,她們自然不敢去問太子殿下,聽到太子妃這樣問,一雙雙眼睛不禁都偷偷瞄向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
見太子殿下朝太子妃招招手,一群人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雙眼也都放着毫不掩飾的光,為馬上就能聽到三殿下的異聞而興奮起來。
只見太子殿下拉着花朝靠上自己的臂膀,在衆目睽睽的期待之下......貼近花朝耳邊......
所有人身形一怔,被太子殿下大庭廣衆之下的親密之舉震撼到了,等回過神來,只聽到花朝一聲驚呼:“什麽!”
那一句仿佛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的驚嘆,衆人再次感嘆,竟是無緣得聽三殿下的秘密!
而就在花朝那句驚嘆出口,目光瞬間飛向場上時,姜黎初為胡三郎進球的喝彩聲同時響起,與此同時,李悟奮力擊飛的球丸穩穩當當砸中了胡三郎的腦門.......
花朝倒吸一口涼氣,身後同時響起一片整齊的吸氣聲。
“三公子!”姜黎初飛快跑到胡三郎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只見胡三郎白皙的額頭好大的一塊紅印,他捂着額頭朝姜黎初微微一笑:“沒事。”
姜黎初聽他這樣安慰自己,心裏卻不好受,剛剛的力度和砸到腦門的聲響姜黎初一清二楚,這若是換了她只怕是要被砸暈了。
李悟涼聲道:“不好意思,準度偏了。”
那明顯沒有歉意的語氣惹惱了姜黎初,她憤憤轉頭怒瞪李悟,諷刺道:“您是三殿下,怎會不好意思。”
李悟目色一沉:“你什麽意思。”
姜黎初道:“我什麽意思,三殿下明白,還請三殿下準許我等告退,胡公子的傷勢必須清理一下。”
姜黎初欠身,扶着胡三郎就要離開,手臂上突然扣上一只手掌,是李悟攔住了姜黎初的去路。
“我不明白,你把話說明白。”李悟語氣生硬不肯放手。
姜黎初轉向他:“倒是我不明白,三殿下突然來了,若是切磋球技倒也罷了,只是不知三殿下在哪受了氣,将氣都發散在胡公子身上,胡公子也盡力相陪了,可三殿下還不滿足,這般重傷了胡公子,好生莫名其妙。”
李悟眸子轉而陰沉:“你不明白?你當真不明白?”
姜黎初對上他深沉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李悟眉頭緊皺臉色緊繃:“你字字句句向着他,你怪我傷了他是嗎!那要我如何?負荊請罪嗎?”
他二人的争吵聲不自覺間提高了,連花朝這都聽到了一些不善的語氣,連忙跑了過去拉住姜黎初:“怎麽回事?”
姜黎初和李悟還僵持着,李悟忽然松開了她的手一聲不吭轉身離開。
“初初.......”花朝看着姜黎初的臉色不太好。
姜黎初壓着嗓音:“好沒意思的人,他挑釁在先,傷人在後,這會倒是會先生氣了。”
李恃站在花朝後頭,淡然道:“先帶胡公子下去擦藥吧,今日之事是舍弟魯莽。”
胡三郎見是太子,先是驚怔後聽到太子殿下竟這樣說,不由受寵若驚的誠惶誠恐,忙是作揖:“殿下言重了,臣不敢當。”
“去吧。”李恃拍拍胡三郎的肩。
姜黎初這才向李恃行了禮帶着胡三郎離開。
京城中最大的醫館,胡三郎被安置在一間廂房,醫館最負盛名的大夫親自給他上了藥,又叮囑了幾句,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胡三郎和姜黎初。
姜黎初看着他額頭明顯鼓起的包,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今日三殿下怎麽回事,他平時不會這樣。”
胡三郎莞爾:“是三殿下傷了我,你為何替他道歉?”
姜黎初被問的有些懵,有些答不上來啊,她也不知道她為何要道歉,心裏怪怪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胡三郎似乎也沒有要打擾她的意思,只是靜靜看着她,今日的陽光正好,從窗戶斜斜照進來,照在姜黎初的側顏上,亦思亦慮蹙眉間都格外生動起來,胡三郎愣了愣,瞧入了迷。
兩人竟是各懷心思,靜了半晌,姜黎初忽然擡眼,撞上胡三郎入神的目光,姜黎初歪頭出聲:“胡公子?”
胡三郎心尖一顫,猛地回過神來,臉上浮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心裏卻很快打定了主意。
“我想......”姜黎初猶豫着開口。
“什麽?”胡三郎将本要開口的話暫時壓了下去,耐心溫柔地問道。
“我替三殿下道歉也是應該的,先前他助我良多,看在太子妃的面上對我也多有照拂,也曾仗義執言,護我周全。”她想,這就是她替李悟道歉的原因,畢竟李悟之前對她的确還不錯,在她被方聞京一事羞辱困擾時,他也曾陪在她身邊,送她回家,送她解悶的小玩意,雖然他們也常有拌嘴的時候,但每回拌嘴後,她似乎又覺得他們之間又親近了幾分.....
胡三郎聽着,就見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他想,她在想他,這一回他心中生了幾分煩悶。
姜黎初忽然搖了搖頭,她胡思亂想什麽呢,她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向胡三郎,微微一笑:“我想你大概聽說過我先前的是,我被退婚的事......”
“聽說過。”胡三郎打斷了她要說的話,“我與方聞京也曾相交一二,只是不知他竟是這般有眼無珠之人。”他的語氣平靜的毫無波瀾,好像“有眼無珠”這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都不是一個貶義詞,只是一個真實闡述一般。
“還好,我眼光比他好。”胡三郎撐着額頭靠在一旁的茶幾上,漫不經心的模樣凝視着她。
姜黎初在他的注視下,心尖頓了一下,只覺得房中熱了起來,其實她是想說胡公子實在不必浪費時間來着。
“我......”一向伶俐的姜黎初此時說不出話來,事情發展有些突然,她今日原本是不願拂了對她真誠喜歡的禦史夫人的面子,才赴約的,而她私心裏卻覺得胡公子實在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不是她不好,而是她的經歷實在不是首選,何況,她姜家如今在京城已然排不上號了。
她不會為先前的婚約自怨自艾,也不會為家族的沒落而自卑,但她也接受現實。
“聽聞醉仙樓的醉仙釀十分有名,我初來京城還未有時間品嘗,小姐今晚可否賞臉?”胡三郎坐直身子撫平衣擺站起了身,看着她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看着眼前朝她伸來的手,姜黎初腦子有些亂,再多的話似乎也不合時宜了,暢然一笑:“好。”她輕觸他的手,起身後随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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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新月如鈎,星光點點,李悟靠坐在欄杆上,迎風飲酒,衣袂飄飄,鬓邊的發絲飛揚,垂落而下的手,拎着酒壺自是一派潇灑風流。
花朝坐在閣樓裏,倒了杯溫的恰到适宜的酒,忽然低低笑了一聲:“原來你喜歡初初啊,怎麽不早說呢?”
李悟低頭看過來:“說什麽喜歡,太過俗氣了。”
花朝皺了下眉:“那你今日為何惱怒?為何打了人家胡公子的頭,為何在這獨飲自憐?”
一連三問,李悟臉上稍稍有些挂不住。
“呵,膚淺。”李悟手撐在曲起的膝蓋上,不屑地撇了花朝一眼,正對上李恃冷冷睨過來的眼神,幹咳了一聲。
“過來,把窗關上。”李恃冷然開口。
李悟跳了下來關上了窗,隔絕了對着花朝吹來的寒風,順勢坐回了桌邊,又拎起一旁暖爐裏煨得熱熱的酒壺,怡然自得給自己倒了一杯。
“今日這情況,我不出手則已,既出手又怎能落於下風,馬有失蹄,我準頭偏了一點,他自己反應不及可怨不得我,今日如此良辰美景,我飲酒賞月,怎麽就是自憐了?”李悟煞有介事地說着。
花朝追問:“那你為何和初初吵架?”
李悟忽然放下酒杯,眉宇間升起幾股氣惱:“那是她沒良心,竟為一個外人同我置氣!”
花朝訝然地睜大眼睛:“你何時成了內人了?”
李恃悠閑的柔聲道:“朝朝,內人不能這麽用。”
李悟暼了自家哥哥一眼,不予理會,直接向花朝一本正經道:“如何不是內人?你是我哥哥的媳婦,是我的嫂嫂,她又是你的閨中密友,雖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那這麽一來二去算下來,我們如何算不得內人?”
花朝抽了抽眉角:“.......所以,你生氣,是因為她親疏不分?”
“自,自然。”李悟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花朝氣鼓鼓地瞪着他。
李恃再次悠然開口:“若真論起親疏來,胡三将來可能會成為姜黎初的夫君,夫妻乃是一體,那他們的确比你算來更為親近些。”
“咕嘟”一口酒像一顆石頭一般滾進了李悟的喉頭砸進了肚子裏,滾過喉間時扯起一股生硬的痛,李悟清了清嗓子緩解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還不是稍縱即逝的,一直持續到這場賞月小酒結束,他坐在車廂裏閉目養神。
林遮的聲音自外頭傳進來:“殿下,姜小姐回來了。”
這正是姜府外,李悟出了宮本坐上馬車,林遮問他是否回府,等問了第四遍時,李悟才幽冷地說出“姜府”二字。
他也不知為何要來姜府,只是當手指挑起車帷,就見到正在話別的二人。
胡三郎實在一表人才,比先前那個方聞京都出色不少,如今不過月餘,已經在禮部任職重要位置,京城公子中他已然算得上一個人物了。
只見這位出色的人物不知說了什麽,姜黎初先是微愣,後是紅了臉,再是遲疑地點了點頭,胡三郎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自始至終李悟都平靜地看着,目光幽深,不辨情緒。
只是在姜黎初轉身回府不經意看過來時,二人的目光隔空對上,姜黎初又愣住了。從前他覺得機靈的姜黎初偶爾愣住的樣子很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都弄,但今晚,這個“愣住”李悟不大喜歡。
但他還是扯了一絲笑容,也不下車,等着姜黎初走近。
這個時候到這來擺架子,看來今日這莫名其妙的勁頭還未過去。姜黎初邊走近馬車邊腹诽,又在心裏提醒了自己一句“小心”,可別惹惱了這尊佛,好歹人家也是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三殿下。
“三殿下。”姜黎初揚起一抹明亮的笑容,福身行禮,自覺自己的禮數做得十分周到,讓人挑不出毛病。
殊不知當人故意要挑你毛病時,你連笑都是錯的。
“看來姜小姐心情不錯,胡公子讨得你十分歡心。”李悟唇角是笑着的,可眼底卻是寒涼的。
姜黎初身形一震,霍然擡頭,抿緊的唇溢出一絲心傷:“三殿下等在這,只為說這句話?”
李悟冷峻的神色微變,叫她的名字:“黎初......”
姜黎初眸動,看向李悟的眼神有些疑惑,但那一刻,她的心亂了一下,這一下她輕輕應了一聲。
素日李悟都是喚她“姜小姐”或者跟着花朝喚她“初初”,都帶着一點疏離又揶揄的意味,可這樣正經喊她的小名,卻是第一次。
她也不知為何自己的心跳要亂一下,只能鎮定了容色,不讓這一分亂顯到臉上來,斂聲屏氣地看着他,靜靜地等着下文。
李悟的眼神幾乎是紮在了她身上,沒有說話,只有身邊流竄的風呼嘯。
良久,他開口了:“矜持些。”
“嗯?”姜黎初一頓。
李悟嘴角攢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來:“莫讓胡公子輕笑了去。”
姜黎初眉峰抽了抽,攏在鬥篷裏的手攥了攥,咬牙道:“多謝三殿下提醒!”
李悟嘴角攢出的這一抹笑就有幾分苦澀,只是誰也沒瞧出來。
“困了,回了。”李悟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放下了車帷,林遮朝姜黎初示意後,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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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李恃是被院子裏的求見聲和丹杏小心翼翼地敲門聲吵醒的,他聽到楊樹很是着急的聲音,低頭看了眼懷裏的花朝,她的手腳都挂在自己身上,李恃輕軟地将她的手腳移開也不知是外頭的聲音吵醒了花朝,還是他移動的動作,花朝不滿地嘟了嘟嘴嗫喏一聲,聲音有些沙啞:“怎麽了?”她昨夜累着了,此時還真有點醒不過來。
“沒事。”李恃輕聲安撫,已經起身披上了外袍。
走到外殿開了門,丹杏退到了一旁,楊樹擡頭一臉的急切在對上李恃不悅的神色時也絲毫不退。
“殿下,三殿下出事了!”他言簡意赅。
李恃神色頓凜。
還未到上早朝的時辰,李恃匆匆趕到禦書房時,李悟已經跪在了殿中,神色疲倦而落寞。
胡禦史一臉愠色站在一旁,意外的是李熙也在,神色平常,眼中卻是藏不住的得意。
李恃處變不驚朝聖上行禮:“參見父皇。”
“嗯。”聖上的語氣也十分不善,李恃敢直視聖上,就看到聖上怒氣沉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李悟一眼。
李恃低頭看去:“怎麽回事?”
李悟還未回答,聖上已經開口了,語氣愠怒:“昨日清碧園你也在?”
李恃看向聖上:“是。”
“他打了胡三郎,你也在場?”
李恃道:“球技切磋,偶有.......”
李熙很快打斷了李恃的話:“父皇您看,三弟如今這般放縱,就是太子哥縱容的緣故,三弟出手有錯在先,太子哥還能将這件事往意外上推。”
這時胡禦史也開口了,擲地有聲:“可是犬子惹惱了三殿下?還是老臣久不在京中,太子殿下就這般輕賤我胡家!”
胡家世代簪纓,先祖也是跟着太祖打過天下的功臣猛将,何況他自己先是揪查奸佞之臣後是安定霍亂,如今回京述職,自是當朝重臣,這麽一頂輕賤功臣之家的帽子扣下來,繞是李恃也有些擔待不起。
但李恃依舊從容,若是只因昨日那一杆球,犯不着這樣興師動衆,他再次看向李悟時,眉頭已經緊鎖:“昨夜發生了何事?”
“三弟放浪不羁,興致高漲,昨夜邀請胡公子去天外樓吃花酒,胡公子推脫不得無奈去了。”回答李恃的依舊是李熙,那語氣裏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心疼悔恨,“結果胡公子不勝酒力,離開時一腳踏空栽下樓去,而我們的三殿下倒好,醉在了溫柔鄉,還是天外樓的小厮和姜黎初将胡公子擡了回去,至今昏迷不醒,今日可是胡公子第一天到禮部上任的日子,這倒好,事情傳開了,丢盡了胡家的臉面,三弟難辭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