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雅南
第56章 雅南
《當紅偶像跨年夜激情下單應召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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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 你過來,有事情跟你交代。”門羅遠遠擡起手臂,淩空點了玉兔腦袋一下。
門羅身強體壯, 現身時通常是一襲深灰的窄身西服,深灰的高領毛衫;不說話站在陰影裏時像一座塔,很能唬住人。
走近了看,玉兔能看見門羅包裹緊實的脖子上方, 一道突兀的刀疤從左側耳垂下方開始割起,一路沒入高高的衣領深處,顯得可怕的同時,又着實有幾分可憐。這位主管永遠穿着深色的高領衫, 安靜地站在暗處, 輕易不肯開口;附在頸項上糾結不堪的疤痕瘤,似乎已重新塑造了他的人格。
“門羅大哥。”玉兔依言過去,打了招呼。
門羅伸手遞煙, 被玉兔推了回來:“我今天當值。Aurora這種高級地方, 管理人員被人聞到一身的煙味,像什麽話。”
噢。門羅将抽出來的煙順勢夾上,正要點火, 一不留神被玉兔整盒端走了。
“大哥, 吸煙區在那邊呢。”玉兔把煙摁回去。
門羅瞥他一眼,感覺這隊伍是越來越不好帶了——九方圖這小子,最近是長了什麽反骨嗎?
“今天Aurora外面停機坪上, 來了艘全黑的接駁艙,你看到了嗎?”門羅發問。
“真的哦?我沒注意。”
“你小子心裏門清, 鬼才信你沒注意。”
“哎呀,大哥, 真的沒注意——我一早起來,在休息室哼哧哧疊了一早上毛巾,腰都站酸了。我這腰,萬一廢了得算個工傷吧?”玉兔叫喚。
“你是高管,疊個屁的毛巾——你小子那個腰,要廢也是廢在床上的。”
“哎呀,門羅大哥,不興這麽職場騷//擾下屬的,小心我回頭告訴左老板。”玉兔油嘴滑舌。
“那個接駁艙,是SA局的警務艙。”門羅沒搭理他,繼續說下去,“提英資帶着一個警察過來了。”
玉兔頭皮緊了緊。
“提英資是游輪案涉案人安全項目的保護對象,那個警察是他的責任警官——按理說,确實是去哪兒都要跟着的。”門羅解釋,“提英資今天的訂單我也查了,是他哥哥老早就訂下的。真要說,他剛從局子裏被放出來,來這一趟放松放松,也沒什麽可疑。”
光是帶着警察過來,就已經夠可疑了吧。玉兔心想。
“這會兒他跟那個警察進屋了,雙人私密套間……嗯,也不知道兩個人什麽關系。”門羅客觀描述了一下,沉思片刻,“總之,叫你過來就是告訴你,這兩個人現在交到你手上了。你今天在Aurora別幹其他事,只管盯緊他們兩個。”
玉兔用力咬了咬下唇。
“不要怕——人又不是你殺的,你怕什麽。”門羅笑他,“而且,今天只是讓你盯着,又不是讓你去滅口。”
玉兔仍是不吭聲。
“九方,你心裏是知道的,左老板和我都器重你。”門羅出言,竟有幾分語重心長,“Aurora的班底都是草莽出身,幹部裏認真讀過書的沒有幾個。但你不一樣,你一路好學校讀上來,還正經念過幾天醫學院呢。年輕的一批幹事裏面,都說你最聰明體面,最受老板喜歡。”
“——要不然,跨年夜那天上游輪,我們也不會帶着你,是不是?”門羅垂着眼睫,似笑非笑,“跨年夜一過,你、我、左老板,還有當晚在場的那幾個兄弟,大家就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怕什麽?”
玉兔知道門羅在說雅南。而一提到雅南,玉兔卻更沉默了。
“九方,我知道,你家裏困難是不是?不然好好的醫學院,怎麽說不讀就不讀了。”門羅擡起眼皮,“這些事情,我和老板都關心着呢。”門羅講這個話,本來應當配上和藹的神色;可那平淡表情加上頸子上的刀疤,不知怎麽倒還顯得兇險起來了。
玉兔耳朵動動,分不清主管是在籠絡自己,還是在威脅自己——抑或是恩威并濟,兩者兼而有之。
門羅不說話,摸出手機,雙手捧着點了幾下,不知道在幹什麽。
“剛剛給你弟弟戶頭上轉了十萬。”門羅放下手機,“也不多。但你弟弟在牢裏有山頭罩着,夠在裏面過一陣好日子了。”
“那,替我弟弟先謝謝大哥。”玉兔小聲說。
“都是小事情。”門羅拍拍玉兔肩膀,推了一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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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想了想,折回員工休息室,趁着四下無人,把壓在箱底的脈沖槍帶上了。
玉兔說不上突然造訪Aurora的警務艙有多麽危險,但心裏就是難以控制的緊張恐懼。他瞥一眼黑色接駁艙黑洞洞的兩個舷窗口,也覺得那好像是雅南死後兩只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要索了他的命去。
玉兔第一次真正把槍別在腰杆上,感覺像是別了塊烙鐵,灼得他骨頭都疼了。玉兔對槍械其實了解甚少,對把脈沖槍插進褲腰這種事情,實際上非常害怕。
“不會突然走火,突然一槍崩掉你的命根子吧?”——雅南曾經就有過這種不三不四的疑惑。
玉兔覺得雅南滿腦子都是下/流事情。但他依然有點怕,忍不住伸手撥弄了一下槍口位置,讓它即便不幸走火,也不至于崩到某個要害的地方。
“——你一個賣藥的,搞這麽危險的東西在身上幹什麽?我看你是嫌命長。”
彼時的雅南頭上別一頂頭箍,把他那密密的鬓發向後梳去。雅南披一件薄薄的絲質袍子,領口敞開,衣服墨墨黑,皮膚雪雪白,襯得極有風情。他修長的兩條胳膊輪起來,抿着唇,對着鏡子仔仔細細修眉毛。
紅了以後确實不一樣。玉兔想。出道以後,雅南身上那股難以形容的勁頭,好像更足了。
“我們這一行,每天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小心一點比較好。”玉兔解釋槍的事情。他輕描淡寫,不想讓雅南知道太多陰暗晦澀的細節。
地下城最近不大太平。玉兔的業務不再像以前那樣小打小鬧,而是做大做強,控制了城裏最穩定的抗輻射片劑來源,招來不少人嫉恨。
玉兔之所以有本事倒騰那麽多管制藥物,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集團公司可以合法從宗主星進口藥品。Aurora的海老和左老板在外聲名赫赫,同行忌憚集團背後的勢力,不敢來找他的麻煩——但這是在左老板不知情的情況下。若左老板知道玉兔吃裏扒外,利用Aurora的關系網倒騰處方藥品,鐵定也是動用家法的。
雅南在演藝圈嶄露頭角的同時,玉兔也在地下世界小心翼翼走着鋼絲,貪婪攫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兩人都不是從前那種愣頭青了。
“你明明有機會把醫學院念完,正正經經當個醫生,哪裏需要成天擔心這種破事。”雅南舊事重提,又開始戳玉兔的傷口。
“我這不是沒念完嗎,那有什麽辦法。”玉兔被雅南戳習慣了,現在也不跟雅南生氣,只厚着臉皮,順着對方的話說下去。
雅南手上的修眉刀停了一下,放下來。“玉兔,我跟你講——你知道我現在紅了吧?”雅南轉頭盯着玉兔,聲調輕起來,“等到明年,我的新人合同就到期了。我下一次跟公司續約,可就能拿大頭的錢了——到時候,我爸的醫藥費也夠了;我妹妹的手術費,大概也夠了。”
“那挺好。”玉兔恭喜雅南。
“你當年從醫學院辍學,剩下的學費還差多少?到時候我幫你出了吧。”雅南突然講,“你老老實實把沒修到的學分修完,拿個正經的醫學院文憑,當醫生去。”
玉兔太陽穴跳了一下,盯着雅南。
“你天天這樣偷偷摸摸地倒藥,哪天事情暴露了,你們老板能放過你?我可知道你們老板不是善茬。”雅南別過頭,“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你幹這個要是不危險,你搞個槍在身上幹什麽?”
玉兔不回答。
“你當了醫生,過兩年我妹妹動心髒手術,搞不好還能替她主刀呢。”雅南笑起來。
“想什麽呢。”玉兔嘟囔。他想,心髒手術主刀才沒有那麽容易呢。
“你以後有錢了,留着給自己花呗。”玉兔梗着脖子,“你也說過,你們家就是個無底洞,以後有的是用錢的機會。”
“……沒必要浪費在我身上。”玉兔講。
“供人讀書怎麽叫浪費呢?”
“你知道我們家情況的——我爸跟我弟弟都在牢裏,命都在人家手上。我們全家一屁/股債,也是個無底洞。”
“慢慢填呗,我們不是都還年輕嗎?”雅南躬身向前,爍爍的兩道目光抵着玉兔。
玉兔耳朵動一下,不想接話。他從懷裏摸出幾盒藥,放在雅南的化妝臺上:“喏,你這次的藥。”
“謝謝。”雅南見好就收,不提醫學院的事了。他瞥玉兔一眼,感覺到對方今非昔比,衣着開始英俊體面,身上也有了隐隐的古龍水香。
雅南吸一口那松木調的味道,忍不住笑:“我看你也闊了,送藥能送上游輪了——愛神號的船票可貴了呢。”
“貴也不是我買單,我是跟着老板上船的。今晚跨年,老板有貴客要陪。”玉兔推了一下藥盒子,“你收好,我一會兒還要回我老板那兒去。”
“我一會兒還要去後臺排練,沒地方收呢。”雅南修好了眉毛,把頭上發箍摘了下來,随意撩幾下額發,整個人更精致好看了。雅南倚着化妝臺,故意傾身問玉兔:“玉兔,你今天幫人幫到底,幫我把這幾盒藥放我房間去,怎麽樣?”
玉兔謹慎看雅南一眼。
雅南塞了一張卡片在玉兔手上:“這是我今晚的房卡,你拿好。”
玉兔感覺卡片燙手。
“那我加價500星幣,當你今天的配送費。”雅南笑嘻嘻,把一張鈔票夾到玉兔領口上,像把小費夾進脫衣舞男的丁字褲邊緣,非常不正經。
雅南真是紅了,當初為了500星幣跟人哭半天,現在500星幣可以随便當小費塞出去。玉兔想着,默默從領子上拿下鈔票。
“錢你收下了,服務可得到位噢。快點去。”雅南歪着頭,伸手在玉兔臂上拍了一下,“你幫我把藥放在minibar下面第二格抽屜。”
Minibar下面的第二格抽屜,在越北星酒店一般是放保險套的地方。玉兔怎麽會不知道。
“好吧,500塊配送費,又趕上新年,可以在你房間加送一盒致幻巧克力。”玉兔聳肩,冷酷地轉身。
“我才不要巧克力呢。”雅南在玉兔背後鬼叫。
你知道我要什麽的——雅南咬着唇,沒有把話講出來。雅南表面嬉笑怒罵,成天混不吝的樣子,這時候心口卻亂了套。
雅南也不知自己剛剛哪裏來的勇氣,居然狗膽包天,不要臉地把房卡塞給玉兔了。
大概跨年之夜,就是一個适合告白的好時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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