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世
第15章 前世
◎祭奠◎
江遇放下筆,一臉平靜地看向她,“是又如何。”
蕭映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顫聲,“你為何要這樣做?”
“你為何不問一年前,他為何這般做?”江遇的聲音越發清冷。“只不過我是被蒙冤,而他卻一點也不冤。”
想起蕭家一家慘狀,蕭映绾辯駁,“嬸母與姐姐都死了,你不該牽連無辜。”
江遇冷眸看他,“牽連無辜?他的案子三司會審,我秉公執法,如何牽連無辜。你又有什麽資格問我,為何牽連無辜,你可知曉蕭綱犯下的罪,是怎樣的罪?就連...”
江遇在憤怒之下,及時止住即将說出口的話。他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卻萬不該說。
蕭映绾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從獄中歸來,兩人建立那僅有的一點點溫情,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與江遇好像永遠都是死局,她親眼見證了扳倒的叔父一家。
“江遇,首輔之位是你的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此話一出,江遇瞬間變了臉色,他上前一把掐住蕭映绾的脖子。
“蕭映绾!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蕭映绾只感覺到無力,她看着江遇變了臉色,她在想,他們之間怎麽就會走到這個地步,明明他已經能夠跟自己溫和地說話,偶爾也會來沁香閣小坐,喝她烹的茶。
可現在,怎麽會這樣...
這像是一道難解的題,蕭映绾很明白,江遇查貪官并沒有錯,叔父之死也沒有錯,嬸母因叔父離去而離去,而阿姐悲傷多度難産而離去,兩位兄長因為父親之故被流放。
Advertisement
這些似乎都沒有錯,可是她總是覺得,江遇僅僅是因為叔父貪墨而要去治罪嗎?
不,叔父在朝堂多年,聖上自然清楚叔父作為,只要不傷根基,就不會輕易動他。
而江遇一擊必中,必然要籌劃多年。難道江遇入朝堂為的就是今日,他到底是何緣故,要這樣做?
但這些也都無從考究了,他們之間終歸是一場孽緣。
從此,蕭映绾再也不曾關注過江遇的一舉一動,就連表面功夫也省下,他們之間也空有夫妻的名頭。
即便兩人在家宴上相遇,蕭映绾也不曾對江遇有任何态度。蕭映绾因為此事被柳氏多次責罰,可她每次都受着。
而江遇則是再次将蕭映绾囚禁起來。
蕭映绾覺得自己這樣也很好,至少她不想再看見他,她不想與江遇虛與委蛇。她們之間從未有過愛,而現在只有不信任與恨意。
她不得不承認,沈白月的計謀很成功,她因為叔父之事,泯滅了對江遇最後的愛意。從此她對江遇不會抱有任何期待。
蕭映绾恢複了每次吃吃睡睡看太陽的日子,只是她依舊胖不起來。她悸動了多年的心終于歸于平靜,不會因為一個人患得患失,不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驚濤駭浪。
周嬷嬷知曉蕭映绾的心思徹底不在江遇的心上了,所謂哀莫大于心死,看似蕭映绾一切照常,這些年的折騰下來,早就壞在裏子了。
她還能再為她做些什麽呢,不過就是更加精心地照顧她。
......
四月初九。
是沈青的忌日,沈白月與江遇一襲素服來到沈青的墓前祭拜。沈白月跪在墓前輕聲道,“爹,女兒來看你了...”
剛說下一句,沈白月哽咽起來。
“爹,兄長待我很好,蕭綱已經死了,兄長如今是首輔...爹,請你保佑女兒,保佑兄長。”
沈白月說到動情處,輕輕啜泣起來,哭得梨花帶雨,任是誰見了都會可憐。
沈白月祭拜後,江遇上了香,十分鄭重地在沈青墓前三叩首,他沉聲道:“一切事畢,老師,您可安息。”
江遇起身,沈白月仍然在無聲地掉淚,“兄長,我好想念爹爹。”
說罷,她靠在江遇肩頭,輕聲哭泣。
江遇拍了拍沈白月的肩膀,“以後我會替你許個好人家,你有了夫君,便不會再這般傷心。”
沈白月聽見江遇說要替她許人,心裏有些急,“兄長,我不嫁,我只想陪在你身邊,爹爹的遺願,你要好好照顧我一輩子的。”
江遇溫聲道:“我是照顧你一輩子,但女大當嫁,你也要去完成,不可懈怠此事。”
沈白月怕再說下去江遇生氣,“兄長,今日爹爹忌日,你能陪阿月去吃飯嗎?”
江遇點頭說,好。
沈白月走在江遇身後,一絲狡黠的笑意從嘴角劃過。
兩人行至潘樓,沈白月一早預訂好了包廂。
她知道,在今日提出與江遇吃飯,他一定會答應。
來到房間內,沈白月點好了江遇喜歡的菜色,兩人開始用膳。
她讓店小二上了上好的花雕酒,為江遇與自己斟滿。
将其中一杯遞給江遇,“兄長,陪阿月喝一杯,阿月好長時間沒有與你喝酒了。”
江遇平日不會輕易碰酒,雖然他酒量奇佳,但還是覺得喝酒誤事,所以很少飲酒。
“你知道我的習慣。”
沈白月低下頭,有些黯然神傷,“阿月怎會不知曉,只是父親去世的心痛仍在罷了,想來父親在時,我和兄長的時光是何等的惬意悠然,可現在,那些時光卻是再也回不去了,父親...”
沈白月喝下一杯酒,強忍住神傷,看向對面的江遇,溫聲道:“這是父親最愛的花雕酒,兄長你可還記得,父親第一次教會我們品酒。”
江遇被沈白月的話引到,回想當年,沈青在他面前諄諄教導的模樣,“少微,這是花雕酒,你聞聞。”
江遇接過聞了聞,沈青問,“是什麽味道呢?”
“醇香濃厚。”江遇回答。
沈青又道:“那你再嘗一嘗。”
江遇喝下一口,卻被嗆到,他拼命地咳,沈白月則是在一旁咯咯地笑。
江遇想起往事,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沈白月看見,此景,嘴角輕輕揚起。
“兄長,你是與我一樣,想起爹爹帶我們品酒了嗎?”
“嗯。”江遇輕聲回答。
沈白月又給江遇倒下一杯,“你還記得我們在書院第一次鬥詩嗎,我記得你是第一名。你好像無論做什麽事情,總是第一名...”
江遇看着眼前的酒,酒氣醇香濃厚,好似真的回到在沈青門下的日子,沈青待他極好,培養他一切世家公子的品格。
除卻才華,沈青更加注重的是他的品性,老師是江遇的人生為數不多能帶給他光亮的人,老師是其一,其二,是那個人,可惜...
想到這裏,江遇仰頭将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沈白月楚楚可憐地看着江遇,“兄長,你也想念爹爹了嗎?今夜,我們一起去下棋好不好。你最喜歡的棋譜在我這裏,是爹爹親手所寫,兄長你想看嗎?”
“好...”
江遇輕聲答應,意識有些恍惚,他晃了晃頭,似乎想要把頭裏的醉意甩出去,可頭卻越來越沉重。
沈白月見此,朝門外的侍女使了一個眼色,“兄長,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
侍女雪翠上前,兩人一同把江遇扶出包廂,上了停在後院的馬車,急速地往江府奔去。
車裏,沈白月擁着江遇,她伸手依戀地輕撫江遇的臉龐。
她輕聲呢喃,“兄長,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
江遇的馬車沒有停在正門,而是停在離秋霜閣只有幾步之遙的角門。
夜色之中,沈白月與雪翠費力把江遇扶下馬車,直奔自己的秋霜閣而去。
進到秋霜閣,沈白月冷聲吩咐,把門關好,今夜誰都不許進來。
沈白月把江遇扶至榻上,她坐下來,在昏暗的燈下,輕撫他的臉龐,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她俯下身,輕輕抱住江遇,“兄長怎麽不聽話,為什麽就不能納阿月為妾。”
她所求的也不過就是為他的妾,能夠與他一直相守罷了,可是連這點小小的心願,兄長也不願意滿足她。
她趴在将遇的胸膛喃喃道:“是你逼我的...”
她慢慢脫下自己的外衫、中衣、裏衣...
直到僅剩一只紅色的鴛鴦肚兜,玲珑妖嬈的身子在燈光下分外妖嬈。
沈白月看着醉意朦胧,意識不清的江遇,“兄長,原諒我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得到你,因為我知道你的心再也裝不下別人。”
說罷,沈白月俯下身,唇還未落在江遇的臉上時,江遇忽然睜開眼。
他用盡全力再喝身體裏的醉意與不斷翻滾的熱意對抗,終于擁有了短暫的清醒。
看見沈白月坐在他身邊,只着了肚兜,便明白一切。
“啪!”
江遇對着沈白月伸手就是一巴掌,“你...”
江遇輕顫着聲音,“你不配為老師的女兒!”
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
沈白月沒有料想江遇會醒,那酒力她摻下的是重度的迷魂藥與烈性□□,若是今夜他不與人同房,他會死...
沈白月咬着唇,臉上的熱辣的疼痛猶在,她捂着臉,委屈極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兄長,原諒阿月這一次,我真的好喜歡你,兄長,我只想陪在你身邊。”
江遇對沈白月的所作所為氣憤至極,他拼盡全力,從床上起身,這個房間,他多待一刻都讓自己惡心。
他多年來,潔身自好,從未想過,會被人以這樣的方式逼迫。
江遇踉跄着起身,沈白月不死心,上前拉住江遇,哭求道:“兄長,求你,月兒錯了,求你留在這裏,若不解,你會死的。”
只要再等一下,他的藥效發作,那時候,他就是想走也走不出去。
江遇一襲白衣,發絲微亂,他扶住榻,強忍住眩暈,與體內亂竄的熱意抗争,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頭上掉落。
他偏頭道,“不勞你費心,從此你也不必出院了。”
說罷,他一步一步,輕晃着身體走出了房門。
沈白月在床上哭道:“兄長,你為何就不能看看月兒,為何就不能?”
江遇出了秋霜閣,頭腦暈眩,眼前的事物模糊,只能憑借本能行走,直到在那路的盡頭,有一處宅院。
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翻滾的熱意,江遇踉跄着推開門,意識更加模糊,已然不能判斷今夕是何夕,此處是何方。
他一步一步,扶住所有能夠扶住的地方,不讓自己倒下,直到他推開那扇門,看見一位白衣女子,如同仙子墜落凡間。
清新的香氣,傳入他的鼻尖,讓江遇有一瞬間的清醒,體內的熱意有一瞬間的止息。他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白皙、出塵、靈動,好像不似凡間人。
江遇伸手撫了撫那女子的臉,眉目之間浮出一縷憂傷。他輕聲,“你...很像一個人...”
那女子問,“我像誰?”
江遇的混沌的思想之中,浮出一道身影。
“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