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世
第14章 前世
◎禍事◎
蕭映绾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好像還打在江遇的腰間,她慢慢地抽回手臂。
“你...昨天晚上染了風寒,一直喊冷,我...我就...幫你...”蕭映绾張口解釋。
江遇一直淡淡看着她。
蕭映绾感覺窘迫極了,有些難堪地看向別處。
良久,她聽見江遇說,“無妨。”
“哦,那你再睡一下。我去給你熬個粥。”她起了身,開始給江遇熬粥。
也許是昨夜恢複得還不錯,江遇并接着睡,而是起身潔面。
蕭映绾的粥也熬好,今日的粥她在裏面加了一些紅豆,她熬得軟爛綿香,江遇照比往日多吃了一些。
蕭映绾很開心,她照例也給大爺盛了一碗,那大爺說道,“江夫人,天天吃着你親手熬的粥,牢飯都不香了。”
蕭映绾笑着回,“大爺可真是過獎了,一碗粥嘛。”
大爺說道,“江大人,你夫人照顧你,可是一夜未合眼,我看她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江大人可要多關心關心你夫人才是。”
蕭映绾忙打圓場“大爺,我夫君性子雖清冷可是他對我很好,您不必擔憂。”
說完她又轉頭看着江遇,對方也同樣在看着他,并沒有太多表情。
蕭映绾只能去收拾碗筷緩解尴尬,白日還是要給江遇上藥換藥,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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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祖父的藥有奇效,加上蕭映绾護理得很仔細,江遇的傷,兩三天已經明顯好了很多。
又到夜間,今夜江遇沒有風寒,蕭映绾看見他如往常睡下,沒有多餘的被褥,蕭映绾還是選擇蜷縮在一個避風的牆角裏睡。
寒風起來,透過窗棂發出嘶吼,陣陣打在她的身上。盡管困倦,蕭映绾睡得并不踏實。
翌日,再次睜眼醒來,蕭映绾竟然發現自己在江遇的被窩裏。
她吓了一跳,自己怎麽會上來?
前夜他染風寒,情有可原,可昨夜,她明明睡在牆角的。
江遇還在睡着,怕他發現,蕭映绾慌亂地起身,卻發現江遇的手臂竟搭在自己身上。
難道...
昨夜她是被江遇抱着睡了一夜?
似乎感受到懷裏人的晃動,江遇悠悠轉醒。
蕭映绾簡直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嗨,早啊。”
江遇清醒過來,“早。”
他的嗓音慵懶而喑啞。
“那個我...我...”昨夜她不是自己要爬上她的床吧。
江遇沒有說話,蕭映绾也不想再提,她開始起身熬粥,一切照常。
只是後來,蕭映绾每夜在地上入睡,在榻上醒來,而江遇從未惱過。
在牢中的日子過得很快,三個月眨眼而過,聖旨下,江遇無罪釋放、官複原職。
蕭映绾與江遇出獄那天,迎春花都已經開了。
江遇能夠出獄,江家上下終于松了一口氣。江遇歸家那日,沈白月也在場,她眼看着江遇與蕭映绾一起歸來,而江遇看向她的眉眼也多了幾分柔和,沈白月險些将手裏的帕子撕碎。
家宴過後,蕭映绾回到沁香閣,沁香閣因為蕭映绾的歸來又恢複往日的熙攘。
周嬷嬷見蕭映绾身子康健,只是略瘦了一些,每日便是想着法地給蕭映绾補身體。
蕭映绾聽聞江遇那日回到仰止齋,泡了許久的澡才出來。她想他大概是想将身上的晦氣通通泡走吧。
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在牢中受了那麽多的苦,一時之間總是難以接受。
其實蕭映绾知曉,在牢中,江遇是照顧她的,至少他沒讓她每日睡在地上。從獄中歸來,兩人的關系緩和了許多,江遇偶爾也會來沁香閣坐坐。
蕭映绾會揣測他的喜好,烹茶給他喝。
兩人偶爾也會手談一局,蕭映绾有輸也有贏。她不會覺得她贏是江遇相讓與他,而是因為兩人棋力大抵相當。
她總會抱有美好的幻想,畢竟他從未好好了解過她,她總是覺得自己與江遇是同類人。
他們若是同為男子,那會是很好的知己,若同為女子就會是很好的姐妹,若是夫妻,他們會鹣鲽情深、恩愛不已。
只是因為他從未好好了解她,也從未喜歡過她。如果從現在開始,那也不算晚。
景泰三十五年,秋。
沁香閣裏,桂花飄香,蕭映绾正在做桂花糕。千霜匆匆進來,對蕭映绾禀道。“縣主,蕭閣老出事了。”
此話一出驚得蕭映绾手裏掉落了桂花,“你說叔父出事了?”
千霜點頭,“今日早朝,聖上下旨,列了蕭閣老十條大罪,現在蕭閣老入獄候斬,其妻圈禁,蕭辰、蕭瑜被判流放,蕭婉因嫁人暫不落罪。”
蕭映绾怎麽也沒想到,看清正廉明的叔父,怎麽會犯重罪。
想起叔父一家曾在父親去世後,對自己多有照拂,蕭映绾即刻起身去往蕭府。
剛進了蕭府的門,只見府中上下滿是狼藉,應當是剛剛被查抄過。
她找到李氏,只見李氏與蕭婉在一起痛哭,蕭映绾如今已有九個月身孕,就快要臨盆,蕭映绾怕她悲傷過度,影響孩子,忙上前安慰,“叔母,姐姐...”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蕭家風聲鶴唳,如今還肯踏入蕭府之人,只怕也沒有幾個。
看見蕭映绾過來,李氏與蕭婉心裏安慰極了。
蕭映绾将自己多年攢下的體己都拿來送給了蕭婉與李氏。
李氏看見心裏由內而外地感動,“好孩子,終究是沒白疼你一場,如今叔父要去了,這個家也散了,這些東西我們留下也無用,還是你留着吧。”
蕭映绾心裏也跟着傷懷,“叔母,哥哥們在路上,您與姐姐度日也都需要這個,希望叔母不要推辭。”
李氏見蕭映绾誠懇,點頭收下。
蕭綱看頭的那日,蕭映绾去了,蕭家衆人皆都在。
是江遇親自監斬,只是蕭映绾沒有想到,沈白月也會在。
正午到,江遇冷面扔下監斬令牌,劊子手一刀落下,李氏一聲慘叫,幾乎哭暈了過去。
當夜,蕭府一場大火,李氏自焚于火中,而蕭婉一時之間痛失雙親,難産而亡。蕭辰與蕭瑜流放寧古塔。
蕭映绾心裏一片荒涼,眼看它高樓築,眼看它樓臺塌,似乎如大夢一場。
蕭映绾神思恍惚地回到沁香閣,多日來的喪儀讓她疲憊不堪,眼淚早已幹涸。正巧在門口看見江遇,蕭映绾剛要施禮,卻感覺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蕭映绾醒來,看見江遇守在自己床邊。
“家主...”
“起來,吃藥。”江遇将一碗溫熱的藥端給她。
蕭映绾起身将藥喝下,江遇拿來帕子,又在床頭的瓷碟裏拿出一塊饴糖遞給她。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蕭映绾有些受寵若驚,“你...”
蕭映绾仔細觀察江遇的神色,他好像覺得做這一切順其自然?
“你什麽...”江遇問。
蕭映绾将那顆饴糖含下,“是你送我回來的?”
江遇點頭。
“哦。”蕭映绾也點頭。
仰止齋內。
沈白月端着一盅上好的燕窩,來到江遇的房前,可敲了半晌的門都未有人開門。
“奇怪,兄長這個時間不都是在批閱公文,為何今日沒在。”
恰好有家丁路過。
沈白月問道:“你可知家主在哪裏?”
那家丁想了想,“家主在沁香閣。”
沈白月聽見江遇在沁香閣,臉色瞬間冷了許多。
她來到沁香閣廊下,透過半掩着的窗子,看到江遇似乎正在給蕭映绾喂藥。
沈白月捏緊手裏的燕窩盅,轉身而去。
一連休息了幾日,蕭映绾的氣色終于恢複,這些時日,江遇總是在找理由來到沁香閣,讓她覺得有些...
有些不适應,也不是不适應,只怕是覺得江遇平日太過清冷,對她轉變态度,她需要冷靜地思考,兩人現在的關系,是他一時興起,還是他真的想更進一步?
這些蕭映绾都需要冷靜地去思考。
而這日,蕭映绾竟罕見地被沈白月邀請去她的院落裏賞花,說是海棠開得很旺,再不看就要荼蘼,找有緣之人共賞方才美妙。
蕭映绾想看看沈白月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她來到沈白月的秋霜閣,果真看見一棵碩大的海棠樹上,開滿了花,沈白月正在花下站着等她。
“妹妹院子裏的花是真的很漂亮。”蕭映绾誇贊。
沈白月道:“就算是這院子裏的花好看,也不及姐姐院子裏的一棵草。”
此話一出,蕭映绾立刻明白,沈白月話裏的內涵。
“妹妹是生氣了嗎?”她不喜歡繞彎子。
沈白月笑了笑,“不生氣,若是姐姐知曉真相,恐怕生氣的就是姐姐了?”
蕭映绾聽這話,真相?她試探道,“那今日妹妹讓我來是打算告訴我真相?”
“姐姐可真是聰慧。”沈白月道。
她接着說,“姐姐可知曉,蕭家為何會敗?”
蕭映绾道,“自然是聖上要查。”
沈白月道:“姐姐想法果然單純,若是聖上想查,為何早不動手,在兄長出獄後才動手?蕭綱為官多年賣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這些年他在京中勢力無人敢撼動,而兄長上任後,便開始收集證據,是他親自向聖上彈劾你的親叔父,姐姐這一切你可都知曉。”
蕭映绾聽見沈白月的話,大腦有些轟鳴,是江遇向聖上檢舉的嗎,他為何要這樣做?
沈白月接着道:“相信姐姐已然知曉,兄長入獄之故是蕭綱誣陷所為,那是因為那時,他已然察覺兄長在搜集他的證據,不得不逼他動手,而兄長其實早有防範,他入獄只不過配着演戲讓蕭綱放松警惕罷了,而姐姐你的英勇無畏,無疑為兄長加了一把火。”
蕭映绾有些難以置信,“你...你是說,他...他在演戲,無論我是否入獄,是否去求聖上,他都會平安無事地出來。”
沈白月笑笑,“姐姐,你當為何兄長總是與我親厚,那是因為我們身上有很多小秘密,這些事情他自然不會對你說,卻會對我講明。”
沈白月接着道:“出獄後,兄長用了将近一年的時間,才将證據呈上,說是聖上要查蕭家,實則是兄長在暗中加了一把火,而他既能報了陷害入獄之仇,又可以贏得賢名,榮登首輔之位。兄長此舉,實在是一箭雙雕。”
蕭映绾顫抖,“所以,他用了蕭家三條人命的血,鋪就了他的仕途。”
沈白月道:“姐姐終于聰慧了一把。”
蕭映绾此時頭腦混亂,一些些片段在她腦海裏拼成,一幅畫。
江遇在獄中對她講過,“你只怕不明白其中之事。”
原是指這個。
蕭映绾心中抽痛,叔父犯了國法,固然要處死,可是嬸母與姐姐無辜。
想到這裏直奔仰止齋而去,沈白月看着蕭映绾離去的背影,輕輕揚起嘴角,她怎會讓兄長愛上她。
兄長,只能是她一個人的才對啊...
蕭映绾疾步到了仰止齋,并未敲門,直接走進。江遇正在批閱公文,見蕭映绾進來,他有一瞬間訝異,随即嘴角上揚,“你來了?”
“蕭家一事,可是你所為?”蕭映绾張口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