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番外:葬禮
番外:葬禮
參加喬子安葬禮的人不多。
謝家鳴盡可能通知到了通訊錄上的所有人,不過喬子安的朋友圈子本來就很小,自從他畢業以後幾乎和大部分人都斷了聯系,又因為出櫃和父母的關系也斷了,除了他的大學室友沈秋庭、辛子寒、李維文、王皓和顧落,加上與喬子安熟悉的幾個編輯,就沒有更多的人了。
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突然了,謝家鳴知道這個消息是在婚禮的晚上,他原本是想在當天晚上回到和喬子安的家,還沒等他動身就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等他趕到時,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軀體。
“死者的緊急聯系人只有你,你是他的什麽人?”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沒什麽表情地例行詢問道。
謝家鳴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喉嚨像是被東西塞住,好不容易才嘶啞地擠出兩個字,“……朋友。”
和自己在一起這麽多年,直到喬子安離開這個世界,他都沒辦法向他人承認對他的感情,最後能描述他們之間關系的詞語也只是簡單的“朋友”而已。
在得知車禍地點以後,謝家鳴的腦子嗡嗡作響。
喬子安還是知道了。
謝家鳴曾經不太敢想象喬子安如果知道了會怎麽樣,他甚至有點天真地希望喬子安永遠被蒙在鼓裏。他知道喬子安為了他和家裏人鬧翻,知道自己是喬子安唯一的依靠,更知道以喬子安的個性絕對不會不清不楚地待在他身邊,所以,他像個膽小鬼一樣卑劣地選擇了隐瞞。
他做不到,他好害怕失去喬子安,只要喬子安不知道,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謝家鳴下意識地伸手去抓,當然,掌心空空如也。謝家鳴想,如果他還活着,自己一定會和他好好解釋清楚,任憑喬子安再怎麽生氣也要把他哄開心,告訴他和喻蘭芝的婚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契約,等時間一到他就自由了,可以完完全全地陪在他身邊。現在,謝家鳴只能面對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多想把他抓起來,問問他為什麽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他,輕松地撒手一走了之。
可惜,沒有如果。
謝家鳴的意識仿佛回到大學與喬子安認識的那天。
那天下午顧落像往常一樣約他和趙顧打籃球,謝家鳴和趙顧到球場的時候,除了顧落的兩個室友還有個謝家鳴沒見過的新面孔。顧落見二人過來,扯過新人到他面前,那人朝着他笑得腼腆,看見他的一瞬間眸子蹭得亮了起來,像是帶着滿天繁星,學着顧落的叫法朝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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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鳴哥你好,我是喬子安。”
謝家鳴總覺得喬子安身上有種魔力,他沉迷于喬子安看着他的眼神,在喬子安這謝家鳴總是能夠獲得別的地方得不到的安心感。他那充滿憧憬愛慕的眼神令謝家鳴覺得無比滿足。而且喬子安永遠是可靠的,他總是會想着辦法給謝家鳴驚喜,真不知道他都是哪裏來的想法,而且相處的時間越長,他開始感覺自己與喬子安身上産生了一種無法描述的默契,是他在自己那個壓抑的家庭環境中無法獲得的舒适感。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打斷了他的回憶,謝家鳴看着屏幕上謝景逸三個字皺起眉。他們本該是最親密的兄弟,但現在他一刻也不想看見謝景逸,尤其是在喬子安的葬禮上。
謝家鳴冷着臉挂斷電話,他擡起頭,盯着遺像上喬子安的臉。
喬子安長了一張娃娃臉,一瘦下去就顯得年紀很小的樣子,也許是過得太辛苦了,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也沒長多少肉。
謝家鳴以前不是沒動過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喬子安的心思,每次他看着喬子安的眼睛,他的內心都有個聲音在吶喊,但一見到喻蘭芝,這個念頭霎時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和喻蘭芝門當戶對,青梅竹馬,脾性相合,無論從什麽角度,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那喬子安呢?
謝家鳴說不出究竟自己為什麽像着了魔一樣非要把喬子安綁在自己身邊,他只知道,只有喬子安可以,別人都不行。
現在喬子安變成了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謝家鳴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在這邊。”喻蘭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謝家鳴朝她望去。她的身後跟着一對上了年紀的中年夫婦,男人稍年長些,鬓邊爬滿白發,挽着他手臂的女人不住地擦着眼淚。
那是喬子安的父母。謝家鳴曾經在去錦市接喬子安回來時遠遠見過他們一面,那時兩夫妻都還是滿頭青絲,短短數年過去他們衰老得厲害,像是被歲月蹉跎得不成樣子。謝家鳴想,要是喬子安還能看見,說不定會心疼得活過來,怎麽還能舍得去另一個世界。
喻蘭芝站回到他身邊,“二位歇一下吧,一會兒就可以帶子安走了。”
“辛苦你們了。”男人的聲音雖然疲憊但仍舊帶着家長的威嚴,他看着謝家鳴說,“這些年我這孩子在外面多虧了你們這些朋友照顧。”
“哪裏,您客氣了。”謝家鳴低下頭蹭了蹭鼻子。
喬父點點頭,挽着喬母越過謝家鳴和喻蘭芝,坐在後排的長椅上。謝家鳴看着喬家夫婦的背影,他不知道喬家夫婦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就是奪走他們的兒子的人,謝家鳴當然是希望他們沒認出來的,現在喬子安死了,他和喬子安那些往事本來就沒幾個人知道,只要沒有人說出去,他和喻蘭芝就能夠一直相敬如賓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人都是很貪心的,他既想要喬子安對他千萬般好,又放不下家裏給他安排的光明前程。
葬禮結束以後,喬子安的父母帶走了喬子安的骨灰,謝家鳴和喻蘭芝送夫婦兩人去車站,臨行前,喬子安的父親支開喬母和喻蘭芝。
他看着謝家鳴,目光凜冽,“既然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小安跟了你是他遇人不淑,人沒都沒了,你也不要再來打擾他,讓他安心地走吧。”
果然還是被認出來了,謝家鳴心有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他。”
喬父不再看他,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略帶哽咽,“我這個兒子我最了解,他既然來敢跟我說自然是知道後果的,我接受不接受他不撞南牆不會死心,他這些年過得艱難,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受。”
聽聞這些話,謝家鳴好像終于理解了一個事實,他僥幸也好,難過也罷,喬子安再也回不來了。一種失魂落魄的惆悵讓他感覺眼眶發脹,大滴大滴的淚水洶湧落下。
“對不起,對不起,求求您,原諒我,都是我不好……”謝家鳴突然抓住喬父的手臂,他淚流滿面,幾乎要跪在地上,此刻他無比希望得到這位父親的原諒。
然而喬父卻推開了他,“我沒有資格替子安原諒你。”
這位中年男人像青年人一樣挺直了腰背,将謝家鳴一個人留在角落。
“走了老婆,我們帶小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