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時間是很奇妙的東西,你永遠無法用一個恒定的詞語來衡量它的流逝速度,只有你站在某一個時刻向後看才會發覺,那時已經是多麽遙遠的過去。
不知不覺間已然四年過去,在大四的時候,我在沈秋庭的邀請下和他一起去了江市,又因為沈秋庭的引薦,我進了一家叫做《靡致》的雜志社實習。我的直屬領導談潛是個非常認真負責的人,我很幸運地得到了他的賞識,在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以後順利留在了這家雜志社成為正式員工,談潛見我願意踏實下來跟着他,也從來沒有虧待過我,這幾年下來真是受益匪淺。
“發什麽呆?該去開會了。”陸藝馨敲了一下我的腦袋,嘻嘻笑着。
“你可小心點,可別給子安打壞了,談哥還要罵你呢。”陳祎棋拿着本子站在前面等我們。
我從桌子上拿起本子走向他們,“我可沒那麽脆弱,談哥也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罵人。”
“小棋你看,喬哥自己都這麽說了,可不怪我。”陸藝馨朝陳祎棋做了個鬼臉,我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來。
這兩個人是我在公司關系最好的兩個同事,私下也是朋友,這些年我們關系不錯,經常下班後一起出去吃飯游玩。我們有說有笑地走到了會議室,他們倆在我身邊一左一右坐下。會議室裏坐滿了人,大概十分鐘之後,談潛抱着文件夾走了進來,會議室裏霎時間靜了下來。
談潛今年剛過三十,在這行裏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主編,跟在他手下我們的日子也好過,平時工作繁忙,好在他平時不會苛待手下的員工,我們有時要加班也會好好詢問我們的安排,盡量讓大家都能分配好私人時間。
私下裏我有時會向他請教一些問題,他也很樂意解答,态度和藹,是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麽至今還是單身,我不好意思八卦,即便我和談潛關系還算不錯也從來沒讨論過情感方面的話題。談潛工作時間裏一貫嚴肅,不茍言笑的樣子會讓周圍的人都不自覺進入工作的節奏中。
談潛叫身邊的助理把材料發給我們,站在中間開始今天的會議。這段時間我的工作安排比較空閑,我聽着他們的彙報開始神游,直到談潛叫到我的名字。
“喬子安,我們這季度開始新加了一批明星專訪,由你主要負責,第一期的人選上面已經決定了,是最近炙手可熱的偶像歌手謝景逸。”
“哇,這麽勁爆,第一期就請謝景逸啊!”
“我的天,好羨慕,我也想親自采訪。”
“喬哥真幸運啊……”
這個名字一被談潛說出口就在會議室引起一陣感嘆,我有些木然沖着談潛點點頭,回答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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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腦裏像是炸開了鍋,畢竟是曾經那樣心動過的人,說沒感覺肯定是不可能的。其實我設想過我和謝景逸的再次見面,但卻從來都沒想過會是以這種形式。說到底,工作而已,我有自信拿出專業的态度面對任何人。
談潛滿意地點點頭,“陳祎棋、陸藝馨,你們兩個協助喬子安完成這次策劃,具體工作喬子安來安排。”
被點到名的陸藝馨有些激動,她轉過頭來看向我,眼睛亮閃閃的。我勉強地勾起嘴角朝他們笑笑。陸藝馨也算是謝景逸的粉絲,能看出來她是真的期待這個與偶像見面的機會。
“好了,沒有其他的事情了,散會吧。”
談潛說完全部工作,一聲令下,會議室的人便開始收拾東西向外走。剛走出會議室,陸藝馨就抓着我的手臂,開心得要跳起來,“謝景逸诶!我要見到他本人了!”
我有些無奈,“你就這麽喜歡他?”
“那當然,我可是從他出道開始就一直在關注他了,媽媽粉你懂不懂!”陸藝馨眉飛色舞地講着,我被她的狂熱弄得有些頭痛,連陳祎棋都咧開嘴角看向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太沉迷了吧!”
“嗨呀,喬哥你不懂,即将見到偶像的感覺,真是太讓人心跳加速了!”
“那要是他和你想象中不一樣呢?”我像是潑冷水一樣反問。
“對啊,不是說他們這種偶像都是包裝出來的人設嗎?”陳祎棋聽聞也贊同地點點頭。
“那是你們都不了解他才這麽說!我們謝老師要背景有背景,要顏值有顏值,要嗓子有嗓子,敬業真誠,活該他火,還要立什麽人設嘛。”
陸藝馨挺起身板,像極了護崽的鴨媽媽。我和陳祎棋看着她滔滔不絕的樣子,相視一笑。回到工位,我們各自坐下,我打開浏覽器,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敲出了那個名字。按下回車,我離開謝景逸以後那些關于他的傳聞,卷着我和他之間的回憶如同暴風雪般撲面而來。
來到江市以後,我從沒向任何人提起過我過往的情感經歷,也沒心思像從前那樣流連在酒吧,連沈秋庭都說我像變了個人一樣。跟在談潛身後的日子,我一心全撲在了工作上。時間一長,雖然陸藝馨和陳祎棋大概也知道我是對異性不感興趣的,有時依舊會好奇我為什麽單身至今,身邊連個伴都沒有,我只是說一個人習慣了,但我其實怯于面對一個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我可能還是擺脫不掉謝景逸對我的影響。
有人說年少時見過太驚豔的人那麽他這輩子就算是完蛋了,我以前是不信的。可真的一個人生活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想忘掉謝景逸真的沒我想象得那麽簡單,我對他的感情好像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喜歡。
從親密無間到泾渭分明,最簡單的方式是做切割,劃清界限,不再靠近,不再提及。
我和謝景逸分開的第二個月,我還是經常會收到他發給我的消息,我不敢點開,也生怕自己會心軟,所以我删掉了所有的聊天記錄,給謝景逸單獨設置了消息不提醒。
我想,沒有人能夠忍受得了長久自顧自的交談,而且是在明知道對方可以回應的前提下。久而久之這個對話框再也沒有浮上來過,我生活似乎又重歸平靜。謝景逸這個名字在我這裏是一道封印,與那些時光一同封存起來,像珍貴的珠寶被主人遺忘在塵埃堆積的角落,不見天日。
我就這樣刻意回避關于他的一切信息,我原本以為這個世界這麽大,這麽多人,兩個不同圈子的人再度相遇的概率應該低得可憐。直到有一次我有一次無意間聽見陸藝馨和其他同事聊天,我才發現我好像錯得離譜,她們聊的是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我的耳朵只是敏銳地從陸藝馨口中捕捉到“謝景逸”這個名字,我無法不在意地一走了之,雙腳像是灌了鉛挪不開步子,只好站在她們附近鬼鬼祟祟地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我如同一個正在進行脫敏治療的患者,謝景逸是我的過敏原,每次走出診室時我都信心滿滿,自以為能夠徹底擺脫,直到再次發作時才意識到療程還遠沒到盡頭。
我不知道謝景逸究竟怎麽會産生進入娛樂圈的想法,一年多以前他出現在一檔訓練營綜藝中,憑借出衆的外貌從第一次亮相起就是全場的焦點,就像我剛認識他時那樣,綜藝開播時我在熱搜上看到過很多次關于他的熱搜,我原本以為這只是他閑着沒事的胡鬧,沒想到最後他愣是從幾十個人中殺出重圍,吸引最高的人氣,帶着自己寫的歌順利出道。
之後謝景逸在娛樂圈裏的一路幾乎可以說是順風順水,明明出道時間不長,熱度倒是漲得飛快。畢竟他是寰宇娛樂家的二公子,被大衆發現以後也從不避諱這點,自己家裏的資源好像他怎麽用都是理所當然。于是他點起的這把火便像澆了汽油一樣越燒越烈,漸漸已有燎原之勢。現在大街小巷他的海報随處可見,沒有誰沒聽過謝景逸的名字,就算是家裏七老八十的老人都能認出來這個劍眉星目的年輕小夥。
挺可笑的,我們這次再見面時,他已經是萬人矚目的巨星,而我依舊泯沒在普通人中。也許有的人會感嘆在短短幾年中,從同一個起點出發的人會走到不同的高度,而我更清楚,我們的起點本來就不同,他本來就是天之驕子,我拼盡全力奮鬥一輩子,可能都夠不到他原本出發時站着的位置。
更加可笑的是,我和謝景逸的分開,沒有背叛,沒有現實,卻這些都更加荒謬。
我有時會想,我這種人可能注定孤獨終老。我忍受不了半分的背叛,更不屑于做別人的替代品,同時我也知道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對于沒有利益和親情捆綁的兩個人,承諾都只能在喜歡時作數,我最後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就像前世我和謝家鳴最開始也曾經有過密不可分的親密時分,我不知道後來他因為什麽選擇妥協,但他留給我的依舊只有隐瞞和背叛。
命運留給我的是一條單行道,我看不清前路,更不能回頭,只能一直走下去。
順着社交軟件上能查到的內容一點點往下翻,我仔細地看完每一條評論,大部分都是對謝景逸的喜愛和贊美,其中也難免夾雜着一些負面的評價,大致是認為謝景逸只不過是依靠家裏資源的大少爺,少爺脾氣肯定很重,資源傾斜得這麽明顯,這種資本家嘴臉令人心生厭惡,我皺着眉看完又去讀這些內容下面的留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評論裏反對的聲音遠比我想象得多得多。整體來看謝景逸在大部分公衆視角中的角色都是正面積極的。得到這個結論時,我沒有料想地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我的目光落在謝景逸的一張舞臺照片上,畫面裏他的耳朵上戴着耳麥,出色的妝造讓他顯得更加俊美淩厲,看上去比與我在一起時更加奪人心魄,如果不是真切地經歷過,恐怕沒人會相信我曾經和他在一起過。
謝景逸的身上唯一格格不入的東西是一枚看起來十分廉價的藍寶石月亮胸針。我滾動着鼠标向下滑,發現十張裏面有□□張都能找到這枚藍寶石胸針的存在。我低下頭,心裏泛起莫名的酸澀,想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做什麽。
“子安,一會和我們去吃飯嗎?”
陳祎棋從電腦屏幕後面探出頭來問。我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右下角,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陳祎琪的身後其他同事收拾着東西三三兩兩往外走着,陸藝馨正站在不遠處等着我和陳祎棋一起下樓。
我搖搖頭,“不去啦,今天我約了朋友,你們兩個先走吧。”
陳祎棋點點頭,拿起背包走向陸藝馨,兩個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電梯間。我嘆了口氣,關上電腦拿起自己的東西,走出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