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問診
第48章 問診
站在那裏的幾秒鐘, 盛茗徽想了很多。
很奇特,就這幾個剎那,她腦子裏湧進了無窮無盡繁花一樣的東西, 遍地開放。
多得數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盛茗徽沉浸其中, 可思緒就在外面的人離開那一瞬間斷了。
謝幕似的,一塊白色的幕布猛地從天而降,把這段時間想的東西從她大腦中隔開。
導致回過神來,想要細究此事的盛茗徽也沒法弄清自己想了什麽。
她轉身回屋。
到床邊,看到淩亂的床單和未被放回去的枕頭,盛茗徽有了片刻的失神。
就目前而言, 她未逾矩, 龍奚也沒有進一步會讓她陷入兩難的舉動,她們這樣相處很好。
她該感到一陣輕松呢, 還是該慨嘆呢。
現在不用考慮那麽深, 平平穩穩地相處就好, 可以後呢?
她能做出回應嗎?
盛茗徽最不願想的, 就是龍奚把她的考慮也考慮了進去。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顧慮,所以沒有當面說, 沒有當面點破, 允許她們不明不白地互動。
她在遷就自己對吧?
本該是按完摩一身輕松的夜晚, 盛茗徽卻想了很多,導致心事越堆越多,根本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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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一時半會兒根本理不順。
到下半夜,盛茗徽煩躁了, 用被子将腦袋蒙住,強制自己清空腦袋, 才勉強找到了一些睡意。
抱着被子,腦袋陷在柔軟的枕頭中,盛茗徽眼睫輕顫,迷迷蒙蒙地睡了過去。
夢裏盛茗徽仍然沒有逃開她躊躇不定不知道要怎麽面對的事。
她夢到了龍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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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奚下樓就遇到了欽雲和宦雪,這倆姑娘像專程等她下來的,打上照面時,脖子伸得老長,眼睛是亮閃閃的。
事實也是如此,欽雲和宦雪有事相求,在此恭候多時。
龍奚沖她們點頭,慢慢走了過來。
欽雲和宦雪迎上去,先用客套話打頭:“龍奚小姐,聽說你醫術了得,能治得好我們家主的病嗎?”
是關心家主來了。
龍奚對這兩個小丫頭印象挺好的,解釋道:“你們家主的腰傷休養了兩個月,基本沒什麽大礙了。我現在給她做一些簡單的調理,讓她恢複得更快些。”
“其實慢慢休養也可以,但她的性子你們也知道,一天都等不了,巴不得馬上就好。”
欽雲點頭如搗蒜:“太謝謝你啦龍大夫,你醫術真厲害,我們很早就聽說了,那個……能不能也給我和宦雪瞧瞧呢?”
宦雪期待的目光在黑夜中閃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晚上都睡不着覺,整宿整宿地失眠,您那有沒有什麽藥能治?”
失眠可大可小,龍奚說:“失眠得從根治。”
“你們得告訴我你們的生活習慣、日常吃喝,或者有沒有什麽心事?”
這說來就話長了。
欽雲說:“龍大夫,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找個地方說吧。”
龍奚點頭。
去的地方不遠,找了個花壇就坐了下來。
聽二人說完,龍奚甄別了一下,說:“大概率是飲食習慣導致的,你們二位晚上吃完飯後喜歡喝一杯濃茶,很可能是這杯茶導致的睡眠問題。”
龍奚也理解鳳凰的這個習慣。
淡的喝不下去,所以喝什麽都喜歡濃的。
龍奚說:“濃茶中午可以喝,晚上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們改成果汁。”
欽雲可憐巴巴地問:“那我們現在還有得治嗎,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龍奚笑說:“當然可以,而且不難。我那有安神的藥,你們要是不想吃藥,針灸也可以,快的話晚上就能見效。”
欽雲激動道:“真的嗎?”
“我還以為我們大難臨頭,很難治了。”
“過段時間要是還這樣,我們就得去找家主了。但我們兩個又不想找家主。”
在盛茗徽身邊伺候的應該都知道儀式的真實狀況。
龍奚理解這倆姑娘的想法。
她想了想,輕聲問:“你們族裏,這樣想法的人多嗎?”
“我是指生了病而不告訴你們家主這件事。”
“多啊。”欽雲說:“我們這些知道實情的最煎熬,家主每次進山,我們都擔心得不行。”
“但家主很要強,也不想讓我們擔心,每次都把傷勢瞞着,不說真話,我們是又擔心又沒辦法關心。”
“都知道危險系數這麽高了,我們平常生了病,想辦法對付過去就是,都不會讓她知道。”
龍奚認真聽着。
欽雲繼續往下說:“至于族裏那些不知情的呢,他們是從不想麻煩家主的這個角度考慮的。我們家主真的很忙很忙,又要關心小鎮建設,又要和政府官員打交道,什麽事都親力親為,不論大小事都放不了手,通宵達旦是常态。”
“這幾年總管們主動攬下一些活,她才不至于連覺都沒空睡。”
“家主做什麽都是為了我們,為了我們這個種族能順利延續下去。長眼睛的都能看出她的辛苦,她的付出,所以一些小病,也是自己熬一熬就過去了。”
龍奚了解了,她認真考慮了一下,說:“明天你們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忙?”欽雲和宦雪異口同聲,語調激動,顯然是很樂意幫。
龍奚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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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失眠到半夜的盛茗徽睡到了豔陽高照。
她悠然轉醒後,看了眼時間,摸出通訊器給胡鴻權打電話。
問的龍奚。
現在已經過中午了,龍奚比她早起,比她能溜達,她要問問這人今天早上在哪裏,有沒有遇上什麽麻煩?
需不需要她出面解決?
電話打過去,胡鴻權那邊非常亂,而且沒空和盛茗徽說話。
人聲嘈雜,胡鴻權又手忙腳亂,只好加大音量和盛茗徽彙報:“家主,我這邊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呃……龍小姐也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很多聲音交彙在一起,聽着不像一切都好的樣子,盛茗徽從床上坐起,追問:“你們現在在哪?”
胡鴻權看了眼龍奚,如實道:“東九格。”
盛茗徽火速起身,前往東九格。
她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甚至還帶了一些維持秩序的人來。
沒想到現場很和諧。
龍奚在問診。
擺了一張桌子在這東九格的榕樹下,穿上了白大褂,有模有樣地詢問和記錄着什麽。
來找她看病的鳳凰排成弧形,繞在榕樹花壇邊,一個接着一個,秩序井然。
怎麽就看上病了?
盛茗徽不是很能适應這樣的場景,訝異了半晌,逮了欽雲過來問話。
“怎麽回事這是?”
欽雲說:“龍大夫昨晚給我和宦雪看病,我們覺得她醫術很好,就在小鎮上宣傳了一下。”
“今天早上就陸陸續續有人來找龍大夫看病了,都是自發的。”
“幾點開始的?”盛茗徽問。
欽雲說:“七點不到就開始了。”
盛茗徽一看時間說:“看了一早上還沒看完?”
“有這麽多鳳凰生病嗎?”
盛茗徽驚訝的是,她的族人生病,怎麽她不是最先知道的。
而且數量如此之大,遠超她的想象。
欽雲安撫道:“家主,都是一些小毛病。”
“像嘴上冒泡、皮膚燙傷、掉毛這種的,還有些是咨詢的,不是真的生病,家主您別擔心。”
盛茗徽皺着眉,看向排成長隊的問診隊伍,總覺得這件沒那麽簡單。
下午兩點,送走最後一只鳳凰,龍奚收工了。
她整理好最後一份病例,做了一個粗略的統計。
今天來看病的,很多都是常見的小病,一副藥就能治好。
但人太多了,她身上沒帶這麽多藥,很多藥都得去山上現采現做。
她要統計一下每種藥材的數量,這樣上了山以後就有明确的方向,也知道重心放哪裏。
盛茗徽在最後一只鳳凰離開以後走了過來。
盯着龍奚桌上的記錄本說:“诶,那個給我看一下。”
龍奚擡頭,對上她的目光,明知故問道:“哪個?”
盛茗徽用下巴示意:“你的本子。”
“我看看你都記了什麽。”
盛茗徽想知道她族人都生什麽病,嘴上說是小病,萬一有後患呢,她得了解一下。
龍奚合上本子說:“不行,這是病人的隐私,不能給你看。”
盛茗徽變了臉色,堅持道:“我是一族之長,這些都是我的族人,我有權知道。”
龍奚把本子收好,同樣的堅定:“醫生必須要保護病人的隐私。”
盛茗徽氣得腦袋直冒煙。
她去大榕樹後面冷靜一下,發動腦筋想理由,要再做争取。
回來的時候,桌子還在,龍奚已經走了。
本子還留在桌上。
這麽仔細的一個人,能把本子忘了不帶走?
那就是可以看。
盛茗徽走過去,把本子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