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不出幾日,朝堂之上,有官員上奏乾州赈災款項出現問題,且如今赈災物資不到位,災情緊急,已經發生暴亂。
乾州地動事情一直是孝康帝的心頭大忌,生怕民間有他不好的傳言,尤其最近那傳言有愈演愈烈的架勢,他自然上心不已。
這下赈災款又出了問題,且發生了民衆暴亂,更是讓孝康帝暴怒不已,然後果然如五皇子所料,他還不待查證此事的原因,便先在朝堂上把太子臭罵了一番,再次讓他閉門思過,下令無召不得外出。
太子磕頭磕的膝蓋都腫了,也難逃此劫。
朝堂之上衆人互相看了幾眼,心中明白太子這怕是要不好了。
*
夜裏,何歆與已經躺下,準備入睡,突然有人推門進來,又将門掩上了。
何歆與以為是挽月,便問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但那邊傳來的聲音并不是挽月的,“夫人,是我。”
何歆與驚訝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是五皇子,她擁着被子坐起來“殿下?”
很快,五皇子帶笑的眉眼便清晰起來,映着月光可以看到他一身深色衣裳,行色匆匆的模樣。
“您怎麽回來了?您不是在乾州赈災麽?”何歆與忙起身準備下床掌燈。
穆玄禮徑自來到床邊,按住了她意欲起床的身體,“不必勞累。”
穆玄禮雖然臉上帶了連日趕路的疲憊,可看着她的目光卻是溫和的,“有一些事情需要回來一趟辦一下,想到自從過門,還未能與你說說話就出門了,便想着來見一見你,明日一早再走。”
何歆與有點驚訝,又有點不敢相信,“你,你專程來看我?”
穆玄禮含笑點點頭,握住了她露在錦被外面的手,“緊趕慢趕,卻還是時間有點晚了,有沒有打擾夫人休息?”
何歆與連忙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沒有影響。”她看出他的疲色,忙讓開了一部分床,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夜色裏不那麽明顯,“殿下若是不嫌棄……”
穆玄禮一怔,倒也沒推辭,便除去了外衣上了床,“多謝夫人。”
何歆與忙忘裏面一些給人讓出位置。
他張口閉口就是夫人,喊的何歆與臉都紅了,她将自己的被子分給他。
穆玄禮蓋上被子,嗅了一嗅,“好香。”他轉首看着她一雙天然帶着魅色的雙眸,俊朗的眉眼深深,“跟你身上一樣。”
何歆與不僅臉上,連心裏都熱了起來。
往後的發展,一切都順理成章。
等終于成事,已入四更天,何歆與雖然疲累,但床單床鋪都髒了,她想起身叫挽月來收拾一下。
穆玄禮将她抱在懷裏,撫着她如水的長發,“別動了,休息吧。”
何歆與心跳咚咚響,還有些無法回神。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開口道,“殿下,芊菁姑娘有孕了,臣妾……”本來這時間不适合提這個事,但是據說他明天一早就走了……
五皇子一怔,似是沒想到這件事,“不必跟我說的,這種事你處理就好,”說罷他似是有些歉意,“是我疏忽了,又讓你受委屈了。”
何歆與聽他這麽一說,當即心裏就有底了,便笑道,“不委屈,臣妾謝謝殿下的信任。”
穆玄禮轉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我此番暗中回來只是有事見一見大皇子,”穆玄禮道,“明兒一早就走了,府中的事,就拜托夫人了。”
“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何歆與道,“您還是回乾州麽?”
穆玄禮點點頭,“事情有些複雜,還未處理完畢。”
“那殿下注意身體,”何歆與道,“別累到了。”
穆玄禮笑,“多謝夫人關心。”
穆玄禮是天還不亮便走了。
何歆與難得白天賴了許久的床,起床時仍舊有些不适。
但想到昨夜的穆玄禮的話,盡管不适,心中也異常舒坦。
因此略略用過早午膳後,她便着人去了芊菁處,什麽話都沒說,直接令人一碗藥給芊菁灌了下去。
毫無背景的舞女而已,她連迂回都懶得。
彩珠被人壓着沒法上前,芊菁被迫灌下的一碗藥,她抵抗不過,心裏恨極,看着何歆與的目光氣得牙癢癢,“你這個善妒的,你不配當這個王妃,殿下,是殿下允許我懷孕的,殿下親口承諾的,你等着……等殿下回來……”
口頭争鬥是最無用的,甚至可能會禍從口出,何歆與坐在屋中閑閑看了她一眼,确認孩子的确沒了後,才施施然離開。
竟是一句話也沒留。
殿下允不允許有什麽用,反正現在是沒了。
芊菁氣得差點沒吐血。
她很恨的捶了下床,只想着等五殿下回來,她怎樣告狀。
*
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太子接連被罰,因此太子府門前冷清,與以往的熱鬧截然不同。
這便是伴君如伴虎。
明明是他認命的太子,明明是他一手教出來捧出來的,可在此時,卻成了最提防的一個。
穆玄禮一身低調的打扮,從不起眼的側門入了太子府。
太子顯然早已得到消息,看到他來,大步上前迎接,“五弟!”
“臣弟給太子殿下請安。”穆玄禮說着便要行禮。
太子忙制止了他,“如今本太子落難,唯有五弟肯來,虛禮便不必了。”
“君是君,臣是臣,這都是應該的。”穆玄禮堅持作禮。
太子感慨良多,忙讓人一起坐了,“你之前捎消息過來,說是此次貪污有大皇子的手筆?”
五皇子道,“是的,臣弟負責此次赈災,多少聽到了一些消息。臣弟知道此次二皇兄您是受了此事連累,得到些消息就連忙趕過來了。”
太子聞言很是感動,握住了穆玄禮的手,“五弟,若是将來孤能榮登大寶,定然記你一份大功。”
穆玄禮笑了笑,“二哥,你我兄弟多年,這都是弟弟應該做的。”
“你剛才說此事是大皇子所為,消息可靠嗎?”太子問。
“可靠,在乾州的這些時日,那些大臣卻并不怎麽聽我的,但某日路過時,湊巧聽到賈德勝與他手下議論,談到大皇子似乎暗中囑托了什麽事。”五皇子仿佛未曾看到太子眼中的試探,只繼續道,“弟弟覺得有些蹊跷,可是多番打點詢問仍是無所獲,這才無奈來見二皇兄,看二皇兄有沒有什麽好點子。”說罷似是有些挫敗地看了看太子,“二皇兄會不會覺得弟弟太無能了?”
聽他這麽說,太子心中猶疑去了兩分,五皇子的本事,他還是相當清楚的,除了沒事侍弄點書畫,還能成什麽事,“怎麽會,五弟,你能此時想着孤,孤很是欣慰,至于大皇子處……”太子沉吟,“賈德勝有沒有說什麽事?”
“弟弟沒聽到具體的,但是肯定和赈災有關。只是不知道,賈德勝遠在乾州,而大皇兄在京城,大皇兄又是如何和他聯絡的,而且賈德勝只是個小小的乾州知縣……”五皇子越說越覺得不靠譜,他皺眉道,“難道是他瞎說?大皇兄怎得會跟他聯系。”
太子聞言眼睛一亮,看向五皇子,笑道,“你說的有道理。”
五皇子不解看他,“啊?”
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弟若無事,還是盡快趕回乾州,這是父皇托付給你的差事,可不能幹砸了。”
五皇子聞言眉眼間卻有淡淡的厭煩,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臣弟去不去有什麽要緊,反正那些人又不聽臣弚的。”
“哈哈哈,”太子看他,“你呀!還是盡快回去吧,別讓父皇知道你玩忽職守,幹不幹什麽倒是其次,好歹得在那兒守着,不然小心父皇治你個玩忽職守罪。”
五皇子不情不願應了,“那我聽二皇兄的。”
*
盡管身體有些不适,但何歆與只歇了半天,下午依舊入了宮,去給榮貴人施針。
施針已有七日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榮貴人果真覺得腿上不如以前那般難受了,甚至能不用攙扶,邁上兩步路了。
“辛苦你了孩子。”
施完針以後,又敷上了藥,榮貴人看着忙前忙後的何歆與,欣慰道。
“不辛苦。”何歆與笑道,“能為母妃解憂,是兒臣的福分,母妃切記今日腿不可受涼,尤其藥敷的時候。”
“你呀。”榮貴人躺在床上,看着她笑道,“玄禮這孩子有福。”
何歆與想到昨晚,有點羞澀的紅了耳根,“殿下他很好。”
晚上等何歆與回了府中,驚訝地發現穆玄禮竟然在她屋中。
“殿下?”何歆與問他,“您不是已經動身前往乾州了嗎?”
穆玄禮見她回來,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夫人,昨夜收拾床鋪時,有沒有看到一封信?”
“不曾看到。”何歆與注意到他眉眼間的焦色,不由道,“什麽信?很重要嗎?”
穆玄禮面色凝重點了點頭,“很重要,是大皇兄給我的。大皇兄負責戶部,此次赈災撥銀事宜亦是他負責,此信事關赈災事宜,十分重要。”
何歆與想到他昨夜似乎的确提起過,此次回來是為了見大皇子,“那怎麽辦?能不能找大皇子再寫一封?”
穆玄禮搖了搖頭,“來不及了,我今日趕去找大皇兄,他竟啓程去巡查京畿營,大概需要五六天。而我本應昨夜就趕回乾州,如今已是耽誤一天,如何再能等得。”
何歆與想他昨夜為了見她竟是拖了一天行程,又因此丢了如此重要的信件,不由也有些焦灼,她想了想道,“那,殿下不如先回乾州,臣妾等大皇子回來,上門拜訪,待要了信,快馬給您送去,如何?”
穆玄禮聞言眉眼間的憂愁之色未減,“只是如此一來,大皇子定然認為我玩忽職守,且五六天之後,又會耽誤許多事宜。”說罷他又嘆道,“如今也別無他法了,暫時先按夫人說的來。”
何歆與看他如此,想到如今已握在手中的府裏中饋,想到今天白日裏被落了胎的芊菁,想到他對她的尊敬有禮,又想到他昨夜專程來看她……
更何況,如今她身為五皇子妃,若五皇子出事,她豈能好得了?
她自是盼着他好的。
于是她暗自吸了口氣,問,“殿下可曾記得那信件內容?”
“這個自然是記得的,畢竟只有幾句話,夫人問這個做什麽?”
何歆與拿出紙筆來,“殿下把信件內容寫下。”
五皇子不明其義,執筆卻不肯落筆,“可能夫人不知,盡管同為皇子,我與大皇兄可謂天差地別,他的手谕管用,我的……”
何歆與道,“殿下且先寫下,臣妾來想想辦法。”
五皇子于是循着記憶将信件內容寫下,何歆與看了看,又向五皇子讨要了大皇子平日裏的一些手跡,“殿下最晚何日啓程前往乾州?”
穆玄禮苦笑道,“如今已是晚了,怕是馬上就得動身。”
何歆與擰眉不語。
穆玄禮反倒安慰拍了拍她的手,“無事,我留一名屬下在這裏,若夫人向大皇兄要了信之後,交于他便可。”
也只能這樣了,何歆與點頭應承。
穆玄禮很快告別起身走了,順便把龍錫留下了。
穆玄禮走了之後,何歆與便展開了大皇子的手跡。
第二天一早,滿臉疲憊的何歆與便把裝有大皇子的手谕的信件交給了龍錫。
龍錫拿着信欲言又止。
何歆與道,“我知道無法解釋,等殿下回來,我親自與他說,你先速速給他送過去吧。”
龍錫抿了抿唇沒說話,拿着信轉身出去了。
可他出了五皇子府後并沒有前往乾州,而是蹲到了入夜後,偷偷潛進了溫府。
他甚至都沒進溫之遠的書房,而是進了溫府的洗衣房,把那信件塞進了溫之遠脫下的舊衣服裏。
塞好後,他也沒走,還蹲在房梁上等了一會兒。
一直蹲了一個多時辰後,終于看到有個小厮進來,抱着衣服去洗的時候,啪嗒,掉下了一封信。
他疑惑的撿起來看了看,這一看,臉色一變,左右看了看沒什麽人之後,偷偷藏了信。
龍錫滿意的點了點頭,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
五皇子趕回了乾州,比他更早到乾州的,是芊菁落胎的消息。
她并不知道五皇子回了一趟京城,所以,她寫了一封信寄到乾州,把何歆與的惡行添油加醋控訴了一番。
穆玄禮拿到信的時候,有些無奈。
他原本讓芊菁懷孕,是為了他不在府裏的這段時間,能讓她與何歆與分庭抗禮一下。
也就是牽扯一下何歆與的精力,讓她別在府裏太閑了,搞出什麽事來。
因為以他對何歆與的了解,她必然是個能折騰的主兒。
可總是有意外的,他哪裏算到,這趟回去,正好用到了何歆與,也正好給了她一個借口。
罷了,總歸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他也沒想留下這個孩子,只是早了幾個月而已。
他随手提筆回信,安撫了芊菁幾句後,又想到什麽,多添了兩句,便讓雲峥把信捎回去了。
雲峥拿着信沒第一時間出去,他看着五皇子,欲言又止。
穆玄禮好笑看他,“你又有什麽想說的?”
“好不容易想的主意,這孩子怎麽就沒了?”為了确保讓她懷孕,可是忙活了好幾個晚上呢。不僅要找替身,還要瞞天過海,實在是太難了。
可這次竟然輕飄飄的就沒了,那出門前折騰這一遭,真是白瞎了。
穆玄禮,“……”
雖然他沒有特別的潔疾,但是跟太子,又或者哪個男人共用一個女人心裏還是介意的,芊菁也好,若晴也好,之前都跟過別人,而且這別人還是他的父皇兄弟,他反正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他也想過克服一下,畢竟他不出手,皇上和太子那裏都說不過去,可實在克服不了。
最終也只能大費周章,瞞天過海。
剛開始對何歆與也是這般,他想到她或許與劉景庭或四皇子……
至于昨晚……他也沒想到那晚會那樣發展,一切都趕巧了。
他過去的時間,還有她望過來的眼神。
那樣的夜色裏,面對那樣一副容顏,即便是聖人都難忍得住吧?
他随心而動,竟也不想那些了。
穆玄禮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時,握筆的指尖頓了頓,不由暗作感嘆,果真是個有本事的。
不過,他只是借着她的手,讓四皇子知道這件事,好給大皇子定罪而已,畢竟捅出這件事是四皇子的人,後續自然也得四哥上。
卻沒想到她不僅沒有把消息傳給四皇子,竟然臨摹了一封大皇子筆跡的信件,實在是讓他有點意外。
她為什麽這麽做?她怎麽想的?
五皇子想不通。
倒是期待,她日後,該如何跟他解釋那封信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