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何府。
大夫人正躺在床上渾身難受,頭發散了,衣服也亂了,可她完全顧不得,只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脖子,“藥呢?我的藥呢?何歆與呢,讓她快點過來給我喂藥!”
攏月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哪,說有問題吧,可大夫人喝了藥之後就好了,身體看着比以前還精神,說沒問題吧,可每次到了該吃藥的時候,大夫人就跟瘋魔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神神叨叨,急切的仿佛下一刻吃不到藥就要死掉。
果然,何歆與到點就過來了,她剛端着藥進屋,大夫人竟鞋子都沒穿,直接從床上幾步下來,上前搶了何歆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喝完後瞬間變得一臉舒坦的樣子,攏月忙提着鞋子追上來,“夫人,鞋子!”
大夫人似是完全沒聽到攏月在說什麽,她喝了藥身體搖晃了兩下,攏月忙扶住了她,又回到了床上,大夫人就那麽一臉舒坦的往床上一倒,什麽形象都不顧了。
攏月仍舊提着鞋子站在床邊看着,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往日裏,大夫人可是最在意這些外表形象的。
何歆與看大夫人喝了藥也不停留,很快就走了,畢竟她這些日子裏十分忙碌。
今日便是,緊趕慢趕定制的婚服還差幾樣配飾,她需要去選定一下,還有婚服的尺寸還需再調整一些。
還有成親當天的禮儀。
畢竟是皇子的婚禮,一應禮儀都十分講究和繁瑣,她需得一項一項的記,一項一項的學。
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多,尤其成親完畢後還得去皇宮面聖謝恩,這些只是想想就有些緊張。
何歆與匆匆從大夫人那裏離去,沒看到角落裏秦氏盯着她背影那憤恨的眼神。
這個死蹄子,自己攀了高枝兒,就忘了老子娘,老子娘都過不好了,她以為她還能過好?
這段時間,大家都變着法的嘲笑她,她現在已經淪為全府的笑柄!
秦氏恨恨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何歆與回到自己的小院裏,院子裏已經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一見她來,紛紛行禮,嘴上二小姐二小姐,喊的那個親熱。
滿府的人多會看風向,如今這二小姐可是何府裏風頭最強勁的人了,日後可是要成皇子妃的,将來那可就是王妃!
誰能不巴結讨好着點。
大家讨好的同時,心裏還都有些發虛。
聽說二小姐已經暗中發落了不少人了,他們這些人當年多多少少也都得罪過她,可別被她記恨才好。
何歆與內心十分得意,這些人心裏想什麽她怎會不知,于是架子端的更加穩,從衆人面前走過。
她本就長得怡麗無雙,如今不用再刻意裝病扮醜,模樣除了單純的美之外,更有一種對比的沖擊,衆人不由紛紛感慨。
以前只知道大小姐長得美,殊不知,二小姐竟是不遑多讓。
如果說大小姐的美是一朵潔白蓮花,那二小姐就是絢麗奪目的牡丹!
何歆與看着衆人的反應,心中除了得意,還有一種多年夙願達成的舒泰,她想,哪怕為了這一刻,她做的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不怕說句大的,如今,便是連老夫人,都不能輕易動她。
她從衆人面前走過,倒也沒多貪戀這些恭維,畢竟她是真的忙,剛想叫來挽月去打發了這些人,可在回首時,突然在院子門口看到了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那身影見她看過來,連忙往旁邊一躲。
何歆與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沖挽月招了招手,挽月會意上前,她低聲吩咐了幾句,挽月聽了就下去了。
*
孝康帝顯然也擔心之前聯姻的事情是有心人阻撓,因此這次指婚甚至連日期都定了,時間十分緊張,一應嫁妝準備起來不免手忙腳亂,還好有族中老人前來幫忙,還算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了。
只是在何歆與出嫁之前,沒想到的是,長公主府的婚禮竟然趕在了五皇子的前面。
何歆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意外,畢竟前兩天她還收到劉景庭約她見面的消息,只不過都被她無視了。
一個是她現在真的很忙,騰不出手來去見他。
另一個是,她現在明顯有更好的去處,恨不得與以前的所有都撇清關系,怎麽可能還會自惹麻煩去見他?
至于劉景庭說的是真是假,又是怎麽想的,跟她有什麽關系?
倒是沒想到,這才幾天工夫,連成親的日子都定了。
何歆與心中冷笑,都要成親了,竟然還敢招惹她,于是心中更加不屑了,果然之前都是哄着她玩的。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麽真心?不都是見利忘義,以財為貴嗎?
想必之前劉景庭也是把她當成逗趣的玩意兒了,那感覺就跟去戲園子看戲是一樣的,見她不理了,便也不當回事,轉頭就娶了武侯家的。
虧她還以為他真有幾分心思呢,倒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長公主府和武侯府的親事一樣格外盛大,畢竟兩家的身份在那裏擺着。
可日子雖然有些倉促,但畢竟之前就提到過,一應事務都是現成的,雙方又都不差錢,倒也沒有差池的進行下去了。
成親當天,劉景庭身披紅馬褂,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從武侯府接來的新娘子,一路浩浩蕩蕩從右相府門前路過。
路過之時,劉景庭不禁往右相府的大門裏張望了幾眼,卻什麽都沒看到。
他想,何歆與知道他成親了之後會怎麽想呢,會傷心,會難過,還是會後悔沒來見他?
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麽就那麽狠心,連句話都不肯跟他多了呢?
這麽想着,他□□的馬兒走得更慢了,可直到他走出了右相府所在的胡同口,也沒看到她的身影。
而何歆與此刻哪裏顧得上這些事,哪怕她聽到了府外面的吹吹打打,以及下人們的議論,也根本不會放心上。
更不會知道,劉景庭是專門帶着迎親隊伍從她的門前經過。
她此刻正在煩惱。
前幾天,她尋了個機會,将秦氏打發去了郊區的宅子裏去,畢竟眼下還是比較重要的時候,萬不能讓她給整出什麽事來。
可剛打發過去沒兩天,便收到消息說,秦氏竟然偷偷跑了。
她心底裏有些不安,生怕這個秦氏給鬧出亂子來,于是立馬派人去找秦氏。
*
而長公主府那邊,拜了堂成了親的劉景庭和一衆人喝的酩酊大醉進了婚房,就看到床鋪上隐約的坐着一個身穿紅衣的人。
他透過迷蒙的醉眼,仿佛看到了何歆與掀開蓋頭對他笑。
他想,她終于肯來見他了。
他都找了她那麽多次,就差硬闖右相府直接去搶人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激動的跑上前将人抱住,壓在了床鋪上。
*
找了整整一夜後,莊子上的人終于來報,說抓到秦氏了。
何歆與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親自去了莊子上見秦氏,這個麻煩不解決,始終是個隐患。
見到秦氏時,她正五花大綁的被扔在院子裏,嘴巴被布條堵着,滿身狼狽。
即使不堵,她應該也叫不出來吧,何歆與想。
她慢慢踱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幫她拿掉頭發裏的草屑,又幫她理了理頭發,“你這又是何苦,只要你安生點、聽話點,”無視秦氏眼中的憤恨,何歆與慢慢地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
秦氏聽了後漸漸收起了眼中的憤恨,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真的假的?都可以滿足她?
何歆與仿佛看到了她眼裏的疑惑,又道,“怎麽?不信我?那你想想,我可曾害過你?畢竟是母女,放心好了,你只消安生在這裏待一段時間就好。”
秦氏這麽一想,還真是,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她不想着她親娘又想着誰?
秦氏稍稍歇了心,示意了一下身上的繩子。
何歆與會意,讓人給她松了綁,“別再跑了,你且安生待幾日。”她說着,又示意了身後的幾個丫鬟小厮,“這一陣他們就負責在這裏伺候你,想吃什麽想買什麽,跟他們說就行。”
被松了綁的秦氏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但看她都給自己安排了丫鬟仆人,當即就信了大半。
何歆與看她安分下來了,便不再多說。
離開時,她遠遠看着那廂已經開始使喚丫鬟的秦氏,低聲向身後的小厮吩咐了幾句,小厮聽了忙稱是,點頭哈腰的把何歆與送走了。
自那以後,果然,何歆與說到做到,秦氏雖然還是在莊子上,可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丫鬟伺候,有小厮跑腿,除了不能說話,其他都是完美。
秦氏心裏終于舒坦了些,她想着,等何歆與當了皇子妃,她也要跟着去皇子府見見世面,享享清福才是。
*
何歆與處理完秦氏,坐着轎子回府,途經寶鈔胡同時,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她掀開簾子往外看去,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董卓然,大理寺卿董敬亭之子。
她招呼車夫将車趕去了路邊不起眼的地方,掀了簾子望着那邊。
那邊董卓然正暗道晦氣。
他本來在這裏看上了一盞玉壺,卻不想這姓孔的突然過來橫插一腳。
這厮哪裏是想要這玉壺,明顯就是為了給他找不痛快。
不就是因為前幾天在梨春園,截了胡多留了那花旦一會兒,此時他竟然當街在這裏給他找難堪。
“孔祯,你可想好了,真要跟我搶這玉壺?”董卓然冷笑道。
“自然,”孔祯道,“玉壺存冰心,當贈真心人,想來董公子也是與這玉壺不相稱的,買來也是要糟蹋了的,不若趁早拱手讓人。”
“你……!”董卓然氣得額頭青筋一跳。
孔祯的父親是孔嚴詳,在翰林院領太史一職,算是董敬亭的下屬,兩家來往甚密。
因此董卓然從小就認識孔祯,按理兩人關系該不錯才是,可事實上,兩個人總是針鋒相對,互看不順眼。
孔祯看他說不出話來了,便轉頭對老板道,“老板,與其暴殄天物,糟蹋了這玉壺,不如賣與在下,也算物有所值。”
董卓然顯然被氣狠了,可他偏偏又不是孔祯的對手,真真是要吐血,他轉頭對老板道,“你開門做生意,總得講究先來後到吧,我先來的,也是我先看上的,怎麽就要給別人了?”他說着掏出三十兩銀子往攤位上一拍,“二十五兩是吧,這是三十兩,不用找了。”
老板是左右為難,這時候收了董卓然的銀子就好辦了,他拿起那銀兩對孔祯陪笑,“我這裏還有其它玉器,不如這位公子再看看,若有合意的,我給公子讓二分利如何?”
孔祯見狀便對董卓然冷笑道,“也就仗着有幾個臭錢才如此胡攪蠻纏。”
董卓然被堵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只覺得自己真要內傷了,這時只聽旁邊一道女聲傳來,“孔公子想來是毫不重視這錢財之物了,那剛才想要這玉壺,難不成不是用臭錢買,而是想直接拿走?”
董卓然循聲望去,看到何歆與,不由眼前一亮。
何歆與長得極美,本就是奪人眼球的存在,又是在這個時刻出現,簡直讓董卓然整個人都爽了。
何歆與走上前來,繼續道,“孔公子這樣不太好,老板的東西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麽能白拿?”
老板一聽,不可置信的看了孔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看着人模狗樣的,竟然想白拿?
孔祯臉上頓時下不來臺,瞪着何歆與半天才道,“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可理喻。”
“哎呀,那想必令堂也十分難養吧,”何歆與道,“真是替令堂難過,含辛茹苦把你養這麽大,你反而不想養她老了,這般不孝……啧啧。”她說着搖了搖頭。
“你……你!”不孝這個帽子扣下來,孔祯臉色幾經變幻,“我什麽時候說不養母親了?!”
何歆與看着他不解道,“怎麽?我理解錯了,閣下方才說女子難養,難不成令堂……不是女子?”
孔祯一聽,氣得伸手指着她,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何歆與卻搖了搖頭,道,“孔公子的禮儀教養當真絕佳,竟還當街用手指人,看來必然是因為令堂不是女子,對你缺乏管教造成的了。”
孔祯被她的話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眼看捂着胸口要倒下了,小厮忙扶着自家少爺往後離開了。
何歆與不屑的看了一眼,這才轉頭去看董卓然。
董卓然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他平日裏總被孔祯氣了,今天終于反攻一回,身心那個舒爽,“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何歆與被他最後那個拐了個大彎才說出來的妹妹逗得笑出了聲,“哥哥這廂有禮了。”
董卓然連忙虛扶了她一把,“使不得使不得,你以後可是要當皇子妃的,這禮我可不能受的。”
“想些什麽,這就是妹妹對哥哥的禮,哪有什麽不能受。”何歆與笑盈盈道。
董卓然是個想得開的主,這麽一說倒也對,便沒再糾結,只說道,“這孔祯是個心眼極小的人,就因為上次我在梨春園拉着那裏的角兒多聽了一會兒曲,耽誤了他府上的事,他一直針對我到現在,你這次得罪了他,還不知他怎麽針對你呢?”
“我?”何歆與笑道,“我就是一介小女子,不日便嫁人了,他即便針對我,又待如何針對?”
董卓然一想也對,即便孔祯是個斤斤計較的迂腐書生,也總不能去針對皇子妃吧,除非活膩歪了。
二人又聊了幾句,便道別了,何歆與便返回馬車上,繼續打道回府,豈不知此時府上,有人正待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