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第31章
第 31 章
衛博躲在小別墅的書房裏,收到簡涵的追債,有點尴尬。
簡涵之前問他願不願意繼續拍視頻,其實就是正式布置任務的意思。他上一次臨時被她任命,拍的那條視頻雖然收獲了意外的關注,但不得不說,就專業度而言,那條視頻要什麽沒什麽。
衛博對自己是有要求的。
凡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像樣。
于是,從簡涵那領命回來,他就全情投入,來研究電影史上被載入史冊的那些作品:究竟牛掰在哪,他能做什麽借鑒。
看的資料無數。中間因為精力不支,他好多次都突然異變成豹型,被迫在焦慮和無奈中休息。
今天也這樣。
刷片研究中,突然變身成黑豹,他才驚覺自己錯過了早餐和午飯。好不容易才回到人形,簡涵的詢問就發了過來。
衛博看了看自己堪堪超過分界線的精力值,掂量了一下自己在操機過程中異變的可能性,還是回道: 【試試。你想怎麽拍】
簡涵發來一個笑臉,說: 【來商量商量!】
衛博找管家girl過問有什麽吃的,管家girl背了一堆菜單——其實,廚房裏配備的各種機器人,早已具備在不發明新菜的情況下,完全不需要簡涵親自下廚的功能——然後,它特別貼心地來了一句: 【您錯過的早餐,其實還剩一些。鮮果醬全麥三明治,凱撒沙拉和濃豆漿,都是小涵親手做的!】
衛博回它: 【下次先說這最後一句——幫我準備吧。】
這樣,當衛博移駕到主樓三樓的“作戰室”時,手裏除了手機電腦外,還端了一大盤琳琅滿目香氣逼人的早點。
他淡定坐下,一邊補充錯失了兩餐的電量,一邊聚精會神望向簡涵: “說吧。”
簡涵笑盈盈失神一呆: “……”
衛博動作頓了頓。他确定自己頭發整齊,衣服幹淨,果醬也沒亂滴,總之,沒有一處外形出問題,才繼續把手裏小塊的三明治放進口中,小口啜飲豆漿: “怎麽”
簡涵這才驚醒似的,擡手揉揉額頭,在心裏失笑。
又來了,那種感覺——他那麽自然地拿過她做的飯菜,不客氣不矯情,慢速咀嚼,用心享用的态度,讓她非常沒有抵抗力。
有一種“本來就該這樣啊”的強大場域,連帶一種“也該繼續這樣下去”的氣勢導向。
在這種場域裏,她和他之間的界限,距離,不是消弭,而是相互接納,融合了似的。
無論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簡涵做的飯菜也算給非常多的人吃過。但唯有他,能帶來這種奇特的,親密無間的感覺。
似乎覺察到簡涵的心思,衛博停止進食。他的眼神驀地,深不見底。
簡涵: “……”
不好!她貌似又要滑向失神的邊緣。這怎麽行!
她上次那麽用心地伸出試探的jio jio,結果卻換來他不清不楚的落跑,她不要尊嚴的嗎就算之後的日子,他眼裏不時閃現的熱力,似乎也表現出他的在意。但……
對了,他應該是在意的吧她媽甚至說,他明顯就是喜歡她……那,要不要搞一點那些油膩的套路,試試
腦子裏患得患失,架不住簡涵莫名好奇心大起。于是,迎着衛博深邃的眼神,她有意朝他遞去一個修飾過的溫柔甜美微笑,眼光點點他手邊的食物,調低聲音,問: “好吃嗎”
“啪嗒!”一聲,衛博手裏的小塊三明治掉回盤子裏。
衛博: “……”
簡涵: “……”
……不知怎麽回事,他中招了,出糗了,她該笑他不是嗎但她跟着臉燙到脖子根是怎麽回事!……
氣氛驟然暧昧。就在這時,門上傳來: “扣扣扣!”
兩人相交的視線被打斷。簡涵回頭,竟然是管家girl。
它舉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豆漿進來,替杯子空了一半的衛博續滿,又無聲出去了。
衛博: “……”
他表情相當郁悶,沉聲說: “我喝第一口的時候,它就問要不要添滿,我點了‘确定’。”
他幾分憋悶的解釋,讓簡涵的心情一下高興很多。暧昧無以為繼,正好她也有真正的要事要辦。
她笑說: “不要緊啦,你慢慢吃!我跟你過一遍我的想法!”
苦瓜村的基建是“實力”,她接下來要做是的“名氣”,也就是對于他們自身項目的宣傳。簡涵的想法很直接,靠各類全明的社交平臺來吸引關注度。
她說: “微博流量很大,如果內容不錯的話,還可以想辦法拿免費流量。但微博的上傳空間很小,也很碎片化,所以我們要至少再建一個視頻平臺的專欄,用來沉澱我們的‘網課’!”
“網課”誕生的靈感,就來自于取經團的需求。
簡涵不太喜歡給人“上課”,難以想象自己定期被一大堆村官包圍,自己在講臺上指指點點。
更難以想象,萬一這口子開了,今後鄰鎮,甚至鄰縣的其他人,也組織個取經團過來找她。那她豈不是上不完的課,答不完的提問而且多半是重複的課,和重複的問題。
但如果把相關知識做成視頻,她就不用面對這種窘境。
衛博小口飲食,緩緩點頭。
但其實他想說,免費流量又怎麽會好拿上一次他們發布的內容被官媒轉,很大程度上是運氣。那麽多做着各種優質內容的號,不都沉在各平臺的數據庫而且一沉,可能就是永遠。
想要流量,還是要有其他手段。
他不禁又把主意打向了他的“敲邊鼓”權限。只是這邊鼓要怎麽敲,才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簡涵不知道她的合作夥伴正在私下開小會,她邊想邊說: “我們網課的內容,主要圍繞生态農場的實操方法,經濟價值和社會意義。這樣一方面可以打造我們的專業形象,正向發展生态農場的公衆認知和參與度,另一方面,可以供有需要的人随便看,而我不用反複講……”
衛博認真臉表示贊同,心裏微笑。興趣外的事,她向來這樣。
簡涵接着說: “公號名字,統一叫做‘小懶蟲的生态農場’。本來我們公司就叫‘小懶蟲’,然後,作為公號形象,它有一種慵懶的感覺,能讓生活本來就很累的普羅大衆更願意親近。”
“嗯。”衛博想了想,說, “很好。”
簡涵再次高興得要起飛: “那就這麽定啦!師兄要正式操機了嗎”
衛博: “……嗯。”
***
由于初善的生态林和庭院都是AI機器人管理,其中相當一部分就是帶視覺精确識別的無人機,衛博随便調幾架出來,配合完成他的新職業,根本不是問題。設備很快就位。
簡涵跑上樓,幾分鐘後換了一身衣服下來。
白色的飄逸小罩衫,本色的棉麻半裙,光腳套白色的便鞋,頭上再壓上一頂細麻窄邊草帽。非常清爽的森系形象。
她跑到樓下,站到前院的陽光中,碧綠的背景,小風吹動她蓬松的裙子,看得人眼睛舒服極了。悠哉吃草的焦糖,都在不遠處朝她打了聲招呼。
簡涵拿前置鏡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着裝跟環境的适配度,滿意點點頭,對衛博建議道: “我們就從初善的生态林起拍——我會有幾句介紹,你別笑我哦!”
衛博嘴角忍不住上提: “不會。”
一番設計後,為了呈現效果,衛博帶着設備到海邊,把整片初善的院子和前村交給簡涵。這樣,她想要的幾個大氣磅礴的全村“掃蕩鏡”,可以輕易完成。
找了塊礁石躲起來,衛博發信息通知簡涵: 【鏡頭就位,你準備好了随時開始。】
電腦屏幕分一個大的主機位,配四個副機位。鏡頭裏,簡涵表情單純無害,對她正前方的架這無人機鏡頭點點頭,拿出明亮的笑容,說: “攝像大哥,我要開始作妖啦!你要撐住!別在沙灘上用腳趾摳出萬裏長城!”
衛博: “……”
說完,她一手壓住她頭頂的小草帽,閉上眼睛,在拂過她全身的微風中,貪婪深吸一口氣,整個人輕快得仿佛要起飛。
接着,她睜開眼,眸中都是星光點點。她笑說: “哈喽!我是小懶蟲,這個視頻是……”
她把視頻的拍攝原因娓娓道來,把網課的分集梗概說了一遍。
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邊,筆電屏幕前的衛博在看到第一幀影像時,就對自己的鏡頭放下心來——還好,沒有出現想象中主次不清的混亂畫面。只要讓鏡頭代替他的眼睛,保持對簡涵做日常關注,畫面就很自然。
然而,簡涵接下去的表現卻讓他啞然了。他記得她是說“試拍”,那她這麽全面的“分集內容提要”是怎麽回事一個磕巴都不打,背詞都不至于這麽溜吧
顯然她打好了腹稿。但這麽看來,她對于某件事準備的完成度,也實在……很不符合“試試看”或“随便玩玩”的标準。
衛博調度着主機,通過鏡頭不知不覺對她的表現做全情欣賞。
簡涵: “……請一鍵三連喔!拜拜好了師兄!”
衛博還沒回過神。
簡涵低頭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打過來: “怎麽樣啊師兄”
衛博這才回過神,說: “你先找個蔭涼的地方等一等,我剪好以後再看。如果有問題,馬上補拍。”
簡涵在電話那頭高興,說: “哇!師兄做什麽都好專業!好,等你!”
衛博放下手機,集中精力快手編輯。
說實話,雖然這是他第一次有理論指導的操機,但即使抛開親爹眼,把這段視頻當某個陌生人的作品來看,也沒有什麽大槽點。簡涵所有角度都好看,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把她的介紹內容,一一對應上相應的生态林區塊。
衛博花10分鐘搞定粗剪,拖着快進看了幾遍。正要發給簡涵複審,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嗤笑。
是個女人的聲音: “這怎麽行!”
衛博回頭,看到聲音對應的人,還真是張荼靡。
雖然眼前的她,沒有再塗平常那些黃黑的粉底,刻意化老妝;相反,今天的她妝容高級,稱得上完美。此外,一身利落時尚的白色褲裝,也讓她跟往常那個“張屠戶”毫不相幹。
但衛博在第一次見她時,就對她的眼神挂過相。如今看到這身更适合她氣質的裝扮,并不意外。
他在意的是,她身上沒有臭味,反而有一絲清透的氣息。那就不用他戒備。
衛博: “”
張荼靡并不知道自己馬甲掉了,還在樂滋滋假裝神秘大佬,說: “認識我嗎,帥哥”
衛博: “……”
張荼蘼默認他沒認出來,還被她的氣勢閃瞎了眼。
她傲嬌微笑,勾了勾耳邊的發絲,用下巴指指衛博的電腦屏幕: “鏡頭是有語言的,你知道嗎現在這一條視頻,一看,就是攝像師對拍攝對象,有秘而不宣的狂熱愛戀!”
==================
照張荼靡的內心設定,她今天無論新形象,還是這句道破天機的話,都會讓這個帥得晃眼的男人震驚,亂方寸,然後弱弱跟她結盟,迅速和她掏心掏肺,成為她指南不敢打北的隐藏死忠男閨蜜。
不料,衛博單是回頭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臉色動都沒動,直接退開,把電腦讓給她: “你來。”
張荼靡: “……”
這麽直接的嗎他心裏隐藏的感情,不,不怕被人戳穿嗎怕不是,他以為她是哪位路過的技術大神,沒有售後顧慮,所以強撐面子,幹脆平平淡淡地用她一用
張荼靡清咳一聲: “呵,這麽大方,不怕我把你材料洩露出去”
衛博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好像在說你怕不是個傻子吧。張荼靡正要繼續用“路人”身份,多捉弄他幾回,卻無意中瞥見屏幕上衛博的操機方法,訝然咋舌: “你這是代碼啊帥哥,這我哪兒會……”
衛博面無表情: “那你讓開。”
張荼靡: “……”
他說完就往回把她逼開,一秒都不想和她浪費似的。
張荼靡望了望頭上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心想不對啊!自從發現簡涵和他改了微博名稱,一副要正式經營的架勢以來,她這幾天不斷在腦子裏排練的,難道不是她怎麽閃亮登場,亮瞎這二位小朋友24k钛金眼的牛逼場景嗎
這哥們二話不說就翻臉,她好難下臺啊!
“……”張荼靡陣腳亂了,她胡亂抓住腦子裏飛過的理由,大神範兒盡失,找補說, “呃呃表醬嘛!有話好好說!雖然我不會調用你的機器,但你拍好的材料,我可以幫你剪一條合适的!”
衛博又退開。
張荼靡: “……”
她的天仙下凡高光啊!……為什麽現在好像個上趕着舔老板,艱難讨生活的小奴隸嘤。
腦子雖然不服,下手卻相當純熟。張荼靡很快也剪了一條出來,幾分得意站起身,試圖戴回自己的天神光環。她笑盈盈往旁邊退了半步,做了個讓請的手勢。
衛博默不作聲把她的成品看了一遍,沉默。
東西還是那些東西,但張荼靡剪出的成品,确實感受度更明快溫暖;而切回他剪的這條來看,雖然他更中意自己的作品,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收取的鏡頭,更生動,也更……私人。
衛博把張荼靡的版本發給簡涵,回頭對原地得意擺着造型,巴巴等他給她安上“高人”光環的張荼靡,說了句: “不錯。”
張荼靡: “……”
不是,光環呢崇拜呢如果他沒認出她的話,感激涕零呢如果他已經認出她是誰,刮目相看呢
不錯是個什麽鬼
要知道她多年不親手操作,主要因為,過去的她,要給人做剪輯,那是按秒算錢的啊!!!
簡涵給衛博發來語音,歡快說: 【師兄怎麽這麽專業!太贊了啊!我覺得這條直接就能用!剩下的分集課程,我們要再規劃一下,設計好內容再拍。你回來吧!】
衛博回說: 【好。】
他收發這些信息,都沒有刻意避開旁邊滿臉憋屈,且頻頻伸來八卦之眼的張荼靡。發完收起手機電腦就要回初善,張荼靡簡直驚呆了。
她再次丢下了她嘗試做回女神的矜持,小跑着緊跟兩步,歪頭問衛博: “就這走啦你……你們只有這一條要拍要剪”
衛博乜斜她一眼,腳步不慢: “不是。”
張荼靡大惑不解: “那你就……”她的內心OS簡直破屏:那你就這麽走不求求我下次再來幫忙
這些年來,盡管她躲進了這個荒野山村,但不論是知道她過去的明斯年,還是把她當成自己同類的桑紅花,都是暗暗捧着她的——他們知道,她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區別是,明斯年明确知道她有什麽,而桑紅花是憑直覺認為她不可小觑——她什麽時候被這麽無視過!
好想攔住這個男人,跟他打開天窗一頓撕!
就在張荼靡又急又不甘,一會兒自我懷疑,一會兒怨恨衛博時,衛博突然腳下一頓,回頭: “無意冒犯——你等一下會洗手洗臉嗎雖然你本人不臭,但你身上的香水味快把我熏瞎了。”
張荼靡: “……!!!”她一口氣憋住,往後靠,力圖不屈尊不後退地離他遠點。
她今天盛裝亮相,确實有點用力過猛。換個人,她可能會惱羞成怒,但眼前這個冷漠男,言談神色之中都沒有任何挑釁譏諷之色。換句話,他是真的覺得她香水熏眼睛!那麽真誠的意見,她怎麽好意思惱怒
衛博看了看她: “還有什麽”
張荼靡一張大紅臉: “什……什麽”
衛博: “你剛說, ‘那你就’,你希望得到什麽”
他的目光突然犀利,像刀似的,要剖開她。張荼靡暗中吓一跳,踟蹰間,衛博貌似等得不耐煩,又抽身要走。
“等……等一下!”她拉住他的衣角,下一秒就被衛博的眼神吓得松開。不過好在,他腳步停下了。
張荼靡這才想起,村裏人說起的閑話裏,有相當一部分,是關于“他們家那個帥得讓人不敢看的男的,有個什麽‘潔癖’!身上金貴得很,誰都不能碰”。
原來這是人家的雷。她立刻就原諒了他那一秒的兇神惡煞,同時也決定,在這麽個人面前,她也別再奢望拾起從前跟人交往的那套商業互吹太極推手的套路。直接對直接,幹貨對幹貨。
張荼靡幹脆道: “所以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拜托我替你們制作”
如果不了解她今天突然出現的動機,她這番話十分沒頭沒尾。衛博卻一下就聽懂了,并且嚴絲合縫地給了她一個不灌水的答案: “這要問她。她是老大。”
張荼靡: “……”真是沒有一句話不被堵!但好歹離她的目的近了一步。
想着這麽個生硬的男人,居然能說出“她是老大”這種話,張荼靡不知怎麽地,心裏油然升起相當程度的動容。
衛博答完就走,步幅很大,張荼靡重啓小跑。兩人到了初善的後院牆邊,衛博難得主動再開金口: “進去跟她聊”
張荼靡: “……聊。哦,對了,”她忽然又起玩心,挑眉沖他露出一副狐貍臉, “你希望我為你‘在鏡頭後面暗戀她’的事保密嗎還是希望,我替你敲敲邊鼓,跟她轉述”
她以為衛博至少會沉默個幾秒。畢竟,藏起來的情感被一個外人勘破,再鋼鐵的人,也會感到柔軟和刺激,不是嗎
誰知,衛博頭也不回,直接怼了句: “那你是森蚺的事,希望我替你保密還是轉述出去”
張荼靡: “呃”半秒後, “……!!!!!”
1秒後,在風中深度淩亂的張荼靡: “……………………”
所以他不但一早就認出她是她!甚至還知道她不是人那一面的底細!!!
行,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全程不動聲色,出口就是殺招!簡家大小姐到底怎麽跟這個奇葩相處的啊啊啊啊啊!!!
好在簡涵跟衛博是兩個極端。她非常友善地接待了張荼靡,聽說衛博發來的視頻是她剪的,立刻稱贊說: “張姐姐你這是神仙剪輯手啊!才幾分鐘就剪出這種效果!絕對不是凡人!”
張荼靡半天的郁悶,現在終于覺得爽了。
簡涵: “我們接下來可能還有一些材料要做,張姐姐願意繼續跟我們合作嗎”
張荼靡內心大哭:對嘛!這才是她想要的反應和邀請啊!!!
衛博在一旁冷冷接口: “她就是來聊這個的。”
張荼靡: “……”又致郁了。她抓着自己的領口大叫, “不行了!快讓我吸一口小簡!!!小簡!你旁邊這個男人簡直不是人!”
***
關于自己的突然現真身,張荼靡是這樣解釋的: “上大學的時候,很想學編導專業,但我爸媽不同意,非要我學別的,我心裏一直遺憾。前段時間看到小簡在海裏幫助小海豚的樣子,覺得實在漂亮,就忍不住想把我十多年的遺憾撿起來——我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啊!包括今天,也是看小衛的剪輯實在太有誠意……總之,編導方面,我是認真的,也很能打!”
衛博看她一眼,再看簡涵一眼,搞得張荼靡很心虛,立刻回顧自己有沒有哪條邏輯沒理順,穿了幫。
簡涵沒有用眼神跟衛博開小會。她全神貫注聽她敘述,給張荼靡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在聽她說謊(劃掉)真誠講述一般。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尊重,以及相應的內心不安。
張荼靡: “……就,想認真跟你們玩一把!”
簡涵緩緩點頭,她再拿起手機,把張荼靡剪的視頻仔細看了一遍,中間幾次停下來,拖着進度條小段落研究。最後她眼睛透出明晰的光,說: “當然歡迎!張姐的基礎,我覺得不止在剪輯技術方面……”
張荼靡一頓。冷汗都下來了。
這個姑娘眼光怎麽這麽毒曾經她接觸過的大小姐不少,但那是在她事業的巅峰時期,并且是在特殊的環境裏。很多人都了解她的能耐,也是做足了功課,且抱着明晰的需求來拜碼頭;現在簡涵憑她剪的一條視頻,就看出了什麽
張荼靡下意識看衛博,他倒是一副對她持狐疑态度的樣子。
簡涵略略停頓: “這樣吧,我有兩個方案,張姐選一選。一個是我們按具體的視頻內容,跟你合作,計件。但因為我們想盡可能保現金流,所以不一定每條都請你,要看用途。當然,價格好商量;另一個,是張姐不拿現金,等我們年度結算後,分你等額的期權和分紅……”
張荼靡腦子充血心肌一梗,握拳搶斷: “不要現金!不要現金!”
簡涵笑: “張姐就是奔着股東份額來的啊!”
張荼靡抓住她的手: “就這麽定了!有合同嗎我馬上簽!沒有就發個微信,當口頭約定!!!”
簡涵,衛博: “……”
兩人終于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一種:你要說她沒有圖什麽,我都不相信;但你要說她圖什麽…… “小懶蟲”目前什麽盈利都沒有,期權就是空頭支票,她圖什麽呢
==================
盡管張荼靡真的不在意到底簡涵會給多少報酬,當天,簡涵還是通過新生走了一紙合同,跟她簽下千分之一的股權。
簡涵有點擔心張荼靡不懂這千分之一是什麽意思,她拿着合同紙,說: “這個當然是現狀,未來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追加……”
張荼靡拿着筆刷刷刷都簽完了,再回贈一個熱氣騰騰的傻白甜笑: “夠多了!說了我本來就不在乎這個!”
她內心在意的就是一個名分!千分之一占股的原始股東約等于合夥人的名分!
說到底,還是“名”更能給她赤雞!!!
丢下筆,張荼靡心情巨好站起身,拍了拍手。在目不轉睛預防她要作什麽妖的兩個年輕人面前,忽然伸出手去: “好啦!兩位老板,現在開始,公司什麽事我都要插一腳!我們來讨論一下,你們拍這視頻是想幹什麽吧!”
當天晚上,名利場的江湖裏出現了一個微弱的震蕩。
過完充實的一天,回到自己半山腰的家的張荼靡,多年以來難得又一次開始打點自己的外在。
她給自己敷上補水面膜,穿着飄逸的家居服,舒舒服服窩在沙發上撈沙拉。同時翻出她藏在壁櫥裏的平板電腦,點開一個神秘的文件夾。
這時,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明斯年”。
張荼靡心情複雜了一下,撐起腦袋看了看上了門栓的大門,起身到離前院更遠的儲藏室裏接起。
“明書記……”
對面先聲奪人,低沉道: “是你嗎”
張荼靡聽出他的不悅。雖然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她心裏還是禁不住淩了淩。看來,他的影響力還是有餘震的。她偷偷吸了口氣,慢悠悠反問: “什麽”
明斯年跟她相互太了解,立馬就把她的語氣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當下火氣就壓不住,貌似還捶了一下桌子,怒道: “不要裝蒜!‘粲然如星’的主號,時隔八年後,剛剛發了一條動态, ‘老娘要複出了!’——是你嗎”
張荼靡: “噢”她有意發出嬌俏的笑聲, “主號嘛,當然就是我啊!明書記替我開心嗎”
明斯年那頭氣氛徹底一涼: “你什麽意思”張荼靡不響,明斯年壓抑着怒意的聲音略略提高了些,越發激動道, “不是金盆洗手了嗎!不是那些號都封了, ‘永沉時空之海’嗎!說複出就複出,不講信用,詐屍嗎!為什麽”
張荼靡臉上的笑意斂沉下來: “一個賬號而已,你為什麽這麽生氣啊”
明斯年: “我為什麽生氣!!我就是不明白你想要幹什麽!”他是真氣得夠嗆,有些語無倫次, “‘一個賬號’說得輕巧!你那些賬號,哪個詐屍不攪動起幾灘死水,陳芝麻爛谷子滿世界灰!問題是,你在那個窮鄉僻壤,那麽多年像死了一樣,現在有什麽必要詐屍!!為了誰!!!”
張荼靡皺了下眉,明斯年的用詞讓她臉上浮起自嘲的笑容,回道: “所以你希望,我就這麽‘死’下去,是麽”
明斯年一頓,并不回答她,反問道: “是為她張荼靡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天我就看到你眼裏!你眼睛裏……”
張荼靡: “是。”
她大方承認,明斯年卻被噎住,似乎也不怒了,幾秒後幽幽道: “為什麽你明知道姓紅的近幾年咬我咬得那麽緊,她很可能給姓紅的業績錦上添花!你為什麽還要去做這個推手”
那個“她”,是指簡涵。明斯年上次來默默探查初善的基建,尤其在圍觀那場高科技滅蛾的盛況後,就對簡家的動靜相當忌憚。
她神思飄遠,嘆了口氣說: “跟你無關。”
明斯年: “……那到底是為什麽我問十句你答半句……那幾個超級大號,難道不是你的東西當初我求你幫我辦件事,你不但不答應,那些號說棄就棄!跟着公司也不要了,人也玩消失!現在突然宣布要複出你恨我是嗎為了報複我,要花這麽大力氣去捧我的對頭!”
張荼靡安靜。她心裏難過,卻忽然像徹底放下了什麽似的,感受到走出陰霾的輕松。
她微笑,聲音柔媚: “明書記,你真的沒必要那麽耿耿于懷‘當初’——當初棄號,棄公司,是因為你。你做不光彩的事,讓我用苦心經營的影響力替你洗地……我洗了啊!忘了嗎可是洗一次兩次,你嫌不夠,想要更多,不是嗎如果我沒有放棄那一切,現在我就不是在一個窮山村裏務農,而是在吃牢飯了吧。”
電話那一頭,明斯年顯然也心虛了。
但他沉默幾秒後,依舊矢口否認: “……哪這麽嚴重!再說,我當然不會讓你……”
張荼靡笑: “有些事,我也想了這麽多年。明書記,你是很有才華的人。你的魅力……至今也成立。”她頓了頓, “但你要有德啊。否則,再被你魅力折服,我也不會為你當洗地機,陪你越走越偏啦。”
明斯年在那頭沉默一陣,之後長嘆一聲。
“好好……當年是我做錯。年輕,急躁,得失心重,”他說, “那之後我也沒再幹過對不起良心的事。你這麽多年不肯原諒我,也不肯原諒你自己,一個大家閨秀,非要過那種糟踐自己的生活……但你現在又為什麽要來這一出”
張荼靡一笑: “我要複出啊!”
明斯年: “”
張荼靡: “明書記,我沉寂這麽多年,不是因為你說的, ‘不原諒自己’,而是我厭倦了花花世界背後的髒東西。我認為我的所學和才能,不該為髒東西出力。但我的興趣還在。現在,我又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對象……”
明斯年剎那間就撿回了他不久前的理性,冷冷笑道: “完美對象你可別告訴我,是那個簡家千金!”
張荼靡耳朵貼着手機,從寂靜幽暗的儲藏室裏緩步踱回堂屋,通過窗戶,确定并沒有桑紅花之類的不速之客在附近出現後,目光一跳,望向斜下方那個先進又郁郁蔥蔥的大院,溫柔微笑道: “明書記,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做人,也不能什麽事都只想着自己。我現在遇到一個,哦不,是兩個,在想着自己之外,還能想着別人的人。我忍不住想要跟他們交往!他們想要偷閑,我願意和他們把酒話桑麻;他們想要一片更大的天鵝湖,我當然也十分樂意奉獻我的一點綿薄之力咯!”
明斯年: “你就不擔心,你的‘綿薄’之力,可能阻斷那個吸引你的男人的前途”
張荼靡眼神一頓: “吸引我的男人,不會被這麽一點阻力絆倒。”
明斯年聲音重新冷冽: “所以你鐵了心要和我作對”
張荼靡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凄慘,她說: “明書記,你該想想,是不是你,回回都站到我的對立面。”
對接的電磁波裏,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道牆。
最後,明斯年直接切斷了電話。
張荼靡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揭下半幹的面膜。深呼吸後,她略略提高聲音,用輕松活潑的調子,對自己說: “恭喜你,徹底看清了他。你該自由了!”
她輕快窩回沙發椅,拿過剛才的平板,點亮,繼續點開那個名叫“永沉時空之海”的文件夾,首先改名為“蹡蹡!涅槃重生!”,再打開裏面的備忘錄,通訊錄,分類稿件,一通浏覽。
不久,她滿意點點頭,繼續給自己打氣道: “明天就正式開始吧!”
***
第二天一早,張荼靡在雞叫聲中伸手蹬腳,美美醒來。今天起她不用再下地。像個歸隐在山中的金領,她打開各種電子設備,吃着麥片粥開始工作。
如明斯年忌憚的,張荼靡的殺手锏,其實并不是她展示給簡涵和衛博的“神手剪輯”。
她更擅長的,是包裝一個人,為ta帶去影響力。
當初為了那麽個男人,張荼靡巅峰時期退出江湖,在苦瓜村這個被人遺忘的地方,隐姓埋名一過就是八年。中間無論明斯年用什麽理由游說,懇求乃至道德綁架,她動也不動。
現在,她心癢技癢,想要快快把曾經的脈絡打通。
手指靈活點開通訊錄上的名錄,點進星标的一串名字,一笑,把那個名叫“星廠薇薇安”的條目點開,拿手機開打電話。
以前那些給力的關系,要一下子撿起來當然不可能。但超級大號之間的相互拉拔,需要朋友們出的力最小,而她也相信自己運作寶刀未老。只需要舊友帶她導幾次流,她一定能很快重新站起來。
接通音不久,對面傳來一個嘹亮的女音,尖叫着喊: “姐們兒!我的天!我還以為産生幻覺了!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呀”
張荼靡心底幾分感慨。自從她遁世以來,不但自己關門閉戶,不再跟原來的圈子有任何交集,甚至連家人都不見。誰知原來圈子裏坐第二把交椅,如今更跻身為娛樂圈第一經紀的薇薇安還記得她。
張荼靡: “當然是想你了呀!”
薇薇安的嗓音破屏而出: “哦喲!你曾經可是我們名利場上,無數人聞風膜拜的金牌經紀荼蘼姐呀!巅峰時期,風光力壓各路巨星的祖奶奶!被你想,我嚯嚯嚯嚯受寵若驚!哈哈哈!直說吧,咱們姐兒倆沒那麽多虛的!”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張荼靡還抱着一絲希望。本來商業互吹就是職場基操,多誇張的話都有人說,薇薇安聽起來偏向不明朗,但她願意相信對方是好的。
張荼靡笑道: “那我就直說了啊!是這樣,我最近想要把原來的幾個號重新頂起來。但那些號呢,放太久,早就一個關注度都沒有了,不管往裏發什麽,都是孤島。我想,過去咱倆感情最好,也有過很多次單向資源傾斜的合作,所以……”
她盡量修辭委婉。但真實情況是,在她從業期間,薇薇安有很多次求她幫忙,她豪邁一揮手,給過薇薇安不少流量上的直接灌入。當時她事業走到頂峰,高處不勝寒,所以把人情看得更重,沒有那麽計較投入産出。
現在當然也是希望對方願意看在過去的交情上,反哺一點。
不料,薇薇安靜靜聽完,不置可否。
張荼靡: “姐們,我該彙報的都彙報了,你怎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