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第25章
第 25 章
2分鐘不到，愛瑪爾從奮進鎮政府辦公大樓上空徐徐下降。
愛瑪爾: “衛博士，簡小姐，鎮政府大樓到了。今天6月20號，星期六。地面溫度……”
驀地，簡涵和衛博對視一眼，同時一窘。
簡涵尴尬笑: “……今天周末。”
衛博: “……沖動了。”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旁邊清靜素雅的辦公大樓，電子感應大門拉閘緊閉。
空氣安靜了幾秒，大家都不願接受自己居然犯了這麽個白目錯誤的現實。簡涵嘗試打破沉默: “衛總，以你以前在這裏的工作經驗來看，領導們會不會偶爾996
你看，旁邊的門衛室開着。”
衛博: “……不會。”
簡涵挑眉，覺得他的語氣貌似很虛: “完全不會還是說，因為你的工作需要經常出外勤，所以你也不清楚”
衛博: “……嗯。”他無語， “就像你說的。都有可能。”
簡涵: “……”
兩人呆了幾秒，為眼下的溝通障礙各自陷入自閉。忽然，有人輕扣他們的車窗。兩人調轉目光一看，都愣了。
是昨天他們在超市邂逅的大姐，紅玉。
簡涵趕緊請愛瑪爾放她下車，愛瑪爾松開她的安全帶，開車門，把座椅角度調到非常方便她體面下車的角度，還不忘誇她: “您的适應力真強!已經很會駕馭愛瑪爾了!”
簡涵覺得好笑，但她下車後就把注意力切換到紅玉身上。
最近撒謊精對它的本職工作相當懈怠，基本上只要簡涵不點它的大名，它就不主動出現提供幫助，就像世上根本沒有它;而在跟人打交道方面，簡涵都是遵循本心，沒動過揣摩人走捷徑的歪心思。
所以，她對紅玉的認知程度，就跟紅玉對外展現的樣子一致。沒有附加信息量。
紅玉還是跟昨天差不多的打扮，無非是換了一身白色的西裝;但發型和妝容顯然注意過，今天的樣子比昨天精神得多。她一把握住簡涵的手，熱情洋溢說: “這是什麽緣分!”
簡涵也笑說: “紅玉姐!又見面了!”
衛博從那一邊風度翩翩下車，跟紅玉禮貌點頭。
紅玉笑得燦爛: “剛才聽說有個村民打記者熱線爆料，說他們村有人被‘油服’抓走。我們還在笑呢，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你們的車‘咻!’地飛過來，飛碟一樣懸浮下降——你們要不要每次出場都這麽炫啊，哈哈哈……”
簡涵也笑，覺得奇怪: “紅玉姐，原來你住在鎮上”
紅玉頭疼似的擺擺手，直率說: “沒有沒有，這也太偏了吧!每天怎麽上班啊哈哈哈!今天就是遇巧，過來辦點事。”
簡涵腦子裏一亮: “今天還能辦事”
紅玉大笑: “能啊!他們都在嘛!”
她說着，往自己身後一指。
簡涵身邊的衛博已經無語了好一陣——簡涵跟人溝通時，總是全神貫注傾聽，給人“你很重要”的價值感。不過這也讓她一下車就被紅玉抓走了所有注意力，現在跟着紅玉的指向，才發現，就在離他們大概不到10米遠的地方，鎮政府大門外的寬闊街邊花園裏，黑壓壓，恭恭敬敬站了一堆氣度不凡的人，還停了一長溜锃亮的車。人們要麽西裝革履，要麽警服閃耀。
簡涵吓了一跳，她和紅玉正站在所有人的目光和微笑中心。
簡涵: “……這是……”
她想，眼前這場景，很像那些領導莅臨視察之類的大陣仗。她想，他們為什麽不進去是領導還沒來，還是……他們的愛瑪爾堵住了人家的大門
紅玉緊了緊握她的手: “你們呢辦公大樓比較偏，鄉鎮集市在那一頭——你們總不會是專門繞過來閑逛的吧”
簡涵幹脆說: “噢，我們過來也有事。想申請一個基站。”
紅玉好像不是很意外，單挑了挑眉: “對，苦瓜村原始2G。
你們村長每次到鎮裏開會，蹭網蹭得都不肯走!”
簡涵一愣: “……咦”
紅玉: “這事簡單，”她回頭， “那個，老趙!”
簡涵的腦子剎那就反應過來，趕緊補充道: “紅玉姐，我們想要直接建5G!”
紅玉緩緩轉過頭來: “5G”
這時，被她召喚的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笑盈盈站到他們面前，襯衣領帶一絲不茍，眼神又兇又和藹，卻很難說更兇還是更和藹。典型領導的樣子。
簡涵微微往遠處撤了一寸。
紅玉笑起來，大大方方說: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昨天路見不平拔刀助我的年輕人，這個小仙女叫簡涵，這個大帥哥叫衛博……”
她一頓，遠遠近近那片黑壓壓的人集體都像聽到了似的，齊齊朝他們送來笑聲，還有人說， “年輕人不錯!”， “好樣的!”。
紅玉笑眼轉向簡涵: “這位就是苦瓜村的上一級行政單位，奮進鎮，的現任鎮長，老趙!”
簡涵一頓。原來這位，就是苦瓜村村霸桑紅花力舔的人物——神秘的趙二狗——背後的權貴。
她有點懵，但很快調整過來，笑道: “鎮長好!久聞大名!鎮裏的人才都很高精尖，鎮裏的實力我聽大家也都在交口稱贊!”
她說“人才”，心裏想的是，鎮裏的前維修工衛博，和現任司機謝毅——咦怎麽沒看到他——她說“實力”，聯想是的，所有人看到“鎮領導用車”後的反應。
沒想到一句話出去，又引起了那片黑壓壓人浪的笑聲。
紅玉眼裏是好笑，但更多玩味地看了看趙鎮長，趙鎮長也有幾分糾結，臉色複雜，低聲對紅玉說: “謬贊!謬贊!我們鎮幾個知名後進村，還需要大力建設……”
簡涵: “……”
紅玉爽朗笑，安撫趙鎮長說: “老趙啊，我保證，小簡不是那個意思!”她丢下一臉七葷八素的趙鎮長，問簡涵， “為什麽突然要做這個”
簡涵簡要地說一下了，紅玉眼睛亮了。
她問: “這麽好的事提案有嗎”
簡涵: “有。”
兩人現場加微信好友，傳簡涵和新生的合同，紅玉當即就看了起來。她好像很習慣在一大群人的矚目中行動，完全不受這麽強大的外部氣壓影響。
幾分鐘後，紅玉的表情更加愉快，從手機上擡起眼睛，說話的對象卻是趙鎮長: “很不錯哦!”
趙鎮長剛才就聽清楚了簡涵大致的意圖，他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 “是很好!這也算我們微型企業的大膽創新!”
他強調“微型”和“大膽”兩個詞，意思聽來，差不多就是說， “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野心勃勃要亂搞”。
簡涵不習慣聽弦外之音，但趙鎮長差不多是把隐喻怼到明面上，一時，連紅玉都有點不好強幹涉了。
紅玉笑笑望向簡涵，一副“幫到這，看你和老趙互毆吧，加油哦”的鼓勵微笑。
簡涵看了看趙鎮長，覺得來都來了，不能就這麽被人家的氣勢吓退。
她接過話頭笑說: “其實不算創新，國外有很多成功案例;我們現在又有了5G技術，兩邊結合，應該有更好的結果。”
趙鎮長點點頭: “是，微型企業的生命力是最鮮活的，我們也有專門的同志負責你們這一項。”他緩慢笑了笑，繼續打官腔， “我明白你們跟我們紅書記的交情，但紅書記今天專程從市裏過來，也不是來休閑娛樂的!你看……”
簡涵看紅玉。她還是那一副“看好你”的笑臉。
簡涵客氣對趙鎮長笑說: “我們也不是來休閑娛樂的，我們可以等!”
趙鎮長: “……”
四周圍觀的人都有些緊張尴尬，也都有些“喲今天看到好戲了”的深不可測微笑。
紅玉噗地大笑，其他人被帶動，氣氛一下緩和不少。紅玉說: “怎麽樣老趙初生牛犢，不帶怕的!我最欣賞年輕人這種沖勁!奮進鎮有這樣的年輕人，好事!”
趙鎮長也笑，這一次，他的笑容貌似有了一分半分的真: “的确!哈哈哈……”
紅玉一攬簡涵的肩膀，直接帶着她往區政府辦公大樓裏走。那一頭，本來關得緊緊的大門， “滴”地一聲，緩緩打開。
紅玉跟簡涵邊走邊說: “剛才你說，你們跟新生的合作，可能無限開放到未來好，那我們先敲定你這件事——其實最近吳城申請到6G的項目試點，我看看你們的項目夠不夠讓我們的城建一步到位……”
不到半小時，愛瑪爾重新出現在初善後院，衛博的小樓上空懸停。
車窗北面，夕陽一半在海平面上，海浪溫柔和緩，然而，車內的兩個人卻都無聲地望着跟海相反的方向——苦瓜村郁郁蒼蒼的地界。
簡涵長籲一口氣，回過頭: “我發現，自從遇到衛師傅之後，運氣好像變得特別好!”
衛博眉間輕松。他說: “好運是你自己掙的。”
簡涵一下笑開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也對!我們都有功勞!村長要知道這個消息，肯定會吓暈!哈哈!”
衛博倒有些喜怒不形于色。他提醒道: “紅書記的項目，說最快也要一星期。我們提前動工的話，等于‘盲打’，到時候各組件的誤差可能會有很多。”
簡涵不很懂他的意思: “嗯6G技術是在5G基礎上的完善和提升，對吧”
衛博: “理論上是。”他頓了頓， “不過你說得對，它們底層邏輯是一套。行，那還是原計劃開工。”
簡涵見他一句話的功夫，就自己說服了自己，笑出來: “好!那我們飯點兒見!愛瑪爾，謝謝你喔，拜拜!”
她指令娴熟，手腳敏捷下車跑路。
衛博注視着她的背影融入後院漂亮蔥茏的草木，在車裏再待一會兒，直到愛瑪爾感應他的脈搏，播放了一首舒緩甜蜜的曲子。曲名就叫《Ballad》，把他從深思中雷出來。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撒謊精。】
撒謊精: 【(〒︿〒)什麽事，爸爸】
衛博: 【我删了男主，怎麽你後來不吵了】
撒謊精: 【嗷……(*°Д°*)嗷……就是……不吵了啊……】
衛博眼皮一跳。這個系統幫助的底層規則是“魔法師和他的真名”，呼喚撒謊精本名，它就必須說出真相。然而，真相有很多層次。比如說它現在回答的這個， “不吵就是不吵了”。
而這個程度的真相，顯然離真相本真，還有一萬光年!
衛博嗅到貓膩，他從車裏一躍而出，回到書房，翻開電腦進入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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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他明明白白清空的男主人設代碼群，一字不落，全部回來了!!!
撒謊精驚叫起來: 【啊啊啊……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Д°( 】
衛博沒空搭理它，直接再選中，再啪地删除。代碼群消失，下方的其他代碼移了上來，覆蓋了原來代碼所在的位置。
然而這一次，衛博不再輕易相信這個結論。他緊緊地盯着顯示器的黑底界面，盯了整整3分鐘，就在他感到動搖，也感到眼睛酸澀的剎那，界面呼地跳閃，剎那間，那組代碼全部回來了!
撒謊精假裝什麽都不知情，字幕語音: 【咦這是腫麽肥四好奇怪哦!會自己寫肥來!】
衛博: “……”
它當然早就知道了。否則不會在他剛才第二次删的時候，那麽淡定。
撒謊精: 【(;`▽`)我有事先走一步】
同一時間，正在自己公司大班椅裏，跷着二郎腿，端着茶杯的費明輝奇怪望向對面，看到他易控易燃易爆炸的忠實手下，李飛，一臉癡呆看着他，眼珠子像要掉出來。
費明輝有點煩: “你今天第二次這麽看我了!”第一次是在直升機上，他們從苦瓜村回周城的途中，當時，李飛突然就這麽盯着他。
費明輝: “剛才問你你也不說!到底怎麽回事!”
李飛甩了甩自己差點掉地的下嘴唇，還是漲鼓着眼睛，最終，他鼓起畢生的勇氣，結結巴巴道: “老大，你剛剛，是不是，消失了一下”
費明輝無語，翻了個白眼: “等半天就這吃撐了吧!”
老板生氣，李飛本就在驚吓中，立刻吓得豁出去了: “不不，真的!在飛機上也是!我跟你聊着聊着，你突然就不見了!我我我，剛才還以為我眼睛壞了，或者，我瘋了……老大，我覺得自己沒有瘋啊!那你……不，還是您說了算——您覺得是我瘋了，還是您消失了”
費明輝無語瞪着他。
李飛戰戰兢兢，但神色真誠。
費明輝沉吟，判斷道，确實，李飛不是編瞎話那種人。但當然，他也不會“消失”，直言這位忠誠部下“瘋了”也不現實——瘋子哪會覺得自己瘋都覺得別人瘋的嘛!
得不出結論，費明輝疑惑回憶道: “剛剛，我确實，忽然覺得有點恍惚……飛機上，我覺得自己睡了一覺”
李飛: “嚯!”
初善後院，衛博不信邪，他把那群代碼再刮黑，再删。代碼成功消失。
費明輝的辦公室裏，李飛擡手揉揉眼睛。
費明輝: “……你又看到我消失了”
李飛癡呆得快哭了: “老……老板，你剛剛，又……又恍惚了一下”
費明輝皺眉: “倒沒有，心裏空了一下……”
初善，衛博再删;費明輝公司，李飛再愣，但已經冷靜許多。這一次，老板消失的時間不到3秒。
費明輝打了個噴嚏，說: “奇怪，我着涼了”
初善，衛博再删;李飛無語地看着閃爍了1秒的費明輝;費明輝: “忽然好想撸串。”
初善，衛博再删，這一次，那片之前會被短暫删除，很快再自己恢複的代碼，直接沒有删掉。
衛博皺起眉頭。不甘心連敲了幾次删除鍵，最後，他幹脆換了個路徑，到代碼最底層，嘗試去關閉為接入男主人設留出的接口。然而，連接口，帶男主費明輝的人設代碼，都紋絲不動，就像删除鍵失靈似的。
同一時間，費明輝頓了頓，說: “又不想吃了!……今天有點起起伏伏……算了，早點下班!李飛，你去看看眼睛，眼睛沒事，就去看看心理醫生!”
李飛猛點頭: “好的好的!檢查報告一出來我就向您彙報!老板你也多休息啊!不然你一閃一閃的，就像星星……”
費明輝: “……李飛，先去看心理醫生!”
李飛: “嗷嗷!是!!!”
……
衛博在電腦前陷入自閉，這時，撒謊精弱弱移出來，小聲說: 【爸爸，說實話，可能是，世界徹底異變了……不信，你可以删一下女主的人設代碼試試看!我幫你把它們調過來啊，我再給你标黃!】
界面上，屬于女主人設的結構代碼果然跳出來，标了黃底。
衛博凝視它一陣。
撒謊精: 【爸爸，我只有查找權限，沒有改寫權限，所以這一步還得你自己來試——來吧，按了删除鍵，你就知道了!】
衛博手指輕輕搭到“Delete”上。
撒謊精: 【對!!!爸爸沖!】
然而，衛博不但沒有按下去的跡象，反而驀地: 【撒謊精，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準确答案——為什麽删不掉他】
撒謊精顫顫巍巍: 【呃!!!……啊!系，系統的反饋是，因為他是男主啊……真正的男主，絕對的男主，故事結束前都不會死的男主，不可能無緣無故被删掉……】
它這一次倒沒有甩鍋給“因為世界崩塌了”這個老梗，但為什麽給出的答案，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畢竟“世界崩塌了”，不是嗎
在一個人可以和動物互變的世界，劇情也早就不存在，男主牢牢戴着他的光環，那他豈非能活到地老天荒
撒謊精: 【……】
3秒後，衛博: 【我想起來，你說過，要修改bug，需要到bug所在的地方去。】
撒謊精: 【Σ(o°д°o/)不是的!!!】
衛博點點頭。那就找機會，去那個很讓他不爽的“男主”所在地，徹底地删他一把!哪天呢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撒謊精: 【啊啊啊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那樣世界就毀滅了啊啊啊啊啊——!!!爸爸你忘記你的使命嗎，你過來是删女主，不是删男主的啊啊啊啊啊——!!!……】
衛博不甚煩擾，青筋快被它吵爆裂。他調出系統底層文件，圈中撒謊精的代碼群。
撒謊精的尖叫戛然而止: 【Σ(°д°lll)爸爸你要幹什麽!!!!!】
衛博揉了揉太陽穴，添加了一串禁锢指令。撒謊精的慌亂求饒随即一靜，字幕界面也消失了。
衛博長舒一口氣。從現在起，這個話痨AI助理，将絕對服從“禁言”指令，而且将在玩家不主動激活的時候，乖乖閉嘴休眠;此外，當叫它本名的時候，它的答案準确度也提到了歷史最高， 50%——不能提到100%準确，是因為世界的運行軌跡很複雜，一款會自動成長的AI因而也不能提供唯一，精确的答案。
這個夜晚，在靜候簡家一家三口入睡後，衛博像個夜行的忍者。他換上一身深色的休閑裝，悄無聲息竄上樓頂，對愛瑪爾說: “靜音模式。我們去周城!”
愛瑪爾: “好的，衛博士。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你的刀和Zippo帶了嗎”
衛博: “……”
剛禁封一個，又來一個更貧的。
但畢竟是自己親自手作的最新款AI，衛博勸自己忍。10分鐘後，愛瑪爾像一片烏雲，無聲無息，淩駕到周城上空。
地圖上，是系統清清楚楚标示的， “下方5米處是男主費明輝的卧室”。衛博卻眼巴巴地看着它。
不是因為沒帶電腦。帶了。沒出故障。電也是飽的。
不是因為沒有網絡。愛瑪爾自帶可以跟全球所有通信衛星保持通訊的WiFi。
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地，又變成了黑豹!!!
就在進入周城領空的剎那，他腎上腺素飙升，即将大删一場的時候，他變了。
變了!!!!!
搭在小桌板上的兩只手，現在變成兩只圓乎乎的獸爪!五指都分不開，一掌下去一串亂碼，連按開關機都辦不到，還怎麽進終端，調代碼群，删那個家夥!
愛瑪爾: “衛博士，怎麽了失去了人類在身體結構，噢不，是‘對生拇指’方面的優勢了嗎”
衛博: “……”
他現在甚至不能喝止它禁言。他甚至不能讓它掉頭回初善山莊。因為他開口就是豹吼啊!!!
這個動不動不經他允許就變來變去的世界規則還能不能好了!
衛博又開始了對着右上角小人狂擊猛按的悲催機械運動。然而， 4小時過去， 5小時過去， 6小時……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
衛博: “……”
他竟以豹型在憤怒無奈中，睡着了。被低電警告換回神的時候，一看愛瑪爾的視窗提醒: “還剩1%電量”。
而他，還是一副豹樣，而且還是在精力值小人滿格的情況下。
衛博: “……”
愛瑪爾: “3分鐘後，愛瑪爾将自動返回最近一次的充電地點……”
衛博睡眼惺忪，看了看天邊逐漸亮起的地平線。
心想，不用，愛瑪爾，再堅持一下，你就可以撐開光伏板，高效轉化太陽能……呃不對!那不就天亮了他現在一絲由豹變人的希望都看不到，如果愛瑪爾真的無縫銜接上清晨的太陽光，而他卻繼續保持這個不知什麽時候會結束的豹型，那他豈不是将永遠無法給愛瑪爾下指令，然後就這樣被人堵在半空中!
等救援隊的工作人員開着直升機出現，再發現這麽一輛無人駕駛的飛車裏，安全帶綁着一頭黑豹，他們會作何感想
如果他們抓了他，把他關進動物園，而他在猛獸同胞的包圍中突然變成了人……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1分鐘後，愛瑪爾将自動返回……”
衛博挪動他圓鼓鼓黑亮亮的獸爪，加速掃視天邊那抹越來越亮的光，心想，返!快返!當初費盡心思把它飛行狀态下的電池續航力大幅提升，根本就沒想過今天!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愛瑪爾自動返程10秒倒計時: 10， 9， 8……”
不知為什麽，衛博心裏閃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就在這時，灰蒙蒙的天邊，驀地，刺出一線金光!
愛瑪爾: “2， 1……滴滴，光動力續航成功。”
衛博: “!!!”
愛瑪爾: “接下來，愛瑪爾将進入低耗能待機充能模式。”
說完，愛瑪爾車內所有的耗能驟然停止。發光的儀表盤，地圖，音響，連網絡通訊燈，都只剩下最弱亮度。就在衛博無語，認為他接下來的人生，不是在動物園裏被猛獸撕成碎片，就是被科學家救出然後轉移到實驗室做研究時，愛瑪爾驀地再次全耗能啓動。
衛博: “”
愛瑪爾輕聲: “衛博士，我們下方5米處，男主費明輝卧室的東南方向，男主費明輝的兼職保镖李飛的卧室裏，有人出來了。”
衛博: “!”
愛瑪爾輕聲: “經掃描識別确認，他就是李飛;經二級掃描識別确認，他身上有槍。”
==================
衛博: “!!!”
他第一時間想到，他們這個距離， 5米，等于就跟人面對面。李飛作為費明輝的小弟，為什麽會随身配槍好，這個點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飛配了槍，那鐵定是要用來開的——他的沖動冒失，衛博早就見識過;對于懸在他主子卧室上空的這麽一臺車，他會選擇不開
愛瑪爾的底盤不防彈;玻璃當然也不防彈——它是飛車，不是坦克，不可能裝那麽重的東西;有沒有可能李飛槍法很爛……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另外，李飛在擡頭打哈欠。”
衛博: “……”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另外，李飛閉眼打完哈欠，在吧唧嘴巴，同時做擴胸運動。”
愛瑪爾: “衛博士，低電警告。另外，李飛眼睛朝我們睜開了，他擴胸運動靜止了。”
愛瑪爾: “衛博士……”
這時，衛博眼前驀地一暗，一片烏雲緩慢移過地平線，一半蓋住了那小半輪金色的太陽。
愛瑪爾: “……李飛伸手取槍;李飛掏出了槍;李飛把槍口對準了我們;槍上膛了;他眯起了一只眼睛……”
愛瑪爾的程序灌過最先進的安全識別和控制數據，因此，它能識別什麽樣的情景對于它內部的乘客來說，是危及生命的。可惜目前的電量，不足以讓它啓動自動避讓程序;但不用任何指令，它已經自動放大了外景監視屏幕上李飛的樣子。
衛博沉默看着那個一臉驚惱的男人，舉着黑洞洞的槍口指着天的模樣。
槍口套着消音。器。
行家裏手啊。
顯示器因為低電，一直在狂閃，而且，大部分時候，它都閃黑，只在極小的時間縫隙裏，閃出一幀李飛的造型。衛博看清，那個男人的眼裏果然蓄滿驚怒。
只是不知道他會什麽時候，會因為什麽刺激開槍。
愛瑪爾的外部探知系統極力放大并傳輸進李飛那頭的聲音。
衛博能聽到他的手指在摩挲扳機，那種聲音，透過清晨的風聲，神經質地躁動。
眼前更黑了，擡眼一看，是那片烏雲徹底遮住了太陽。
太陽能積攢速度趨近于零。
衛博的心開始激烈跳動。如果他的運氣夠好，那麽，愛瑪爾可能随時耗盡剛才積攢的那一點點電，再趕在李飛扣下扳機前，啓動返程程序……
就在這時，極盡全力捕捉着李飛動靜的音響裏，傳來男人痛苦的嘶啞低吟。
“啊……”是李飛，閃動的畫面看到他一手舉槍，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很焦慮的模樣。
他一幀一幀地把他堅硬的臉皮猛搓了幾次，接着，他低低嚎了一句: “我真的該去治眼睛……不!是看心理醫生……”
說着，他一幀一幀往下放槍口。
衛博屏住呼吸。
不料，下一幀出現的圖像，是李飛居然再次把那裝着消音管的槍口對向了愛瑪爾。
“還是試試，到底那東西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覺。”他自言自語咕哝。
衛博: “……!……”
愛瑪爾: “3， 2， 1，返程啓動!”
嗡地一聲，愛瑪爾的引擎發動，夾雜音響裏傳來的“篤”的槍響，衛博陡然一震。窗外景物剎那遠離，同時，愛瑪爾的尾巴鋼板飙進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10分鐘後，愛瑪爾徐徐降落到初善後院小樓樓頂。
驚魂剛定，衛博驀地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恢複了人形。
想着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他頭靠着座椅，深呼吸幾次後，抓起離他手N久的手機，套上一個虛拟號碼，撥下110: “我要匿名舉報，有人非法持槍……”
挂斷這個電話後，衛博再凝神想了想，打給謝毅: “往一個賬戶裏打錢，怎麽樣能讓對方查不到是誰打的”
謝毅還在夢裏: “嗯哦……老大啊……”
衛博: “……”
謝毅: “!!!怎麽是你，老大你作息還是這麽非人類的嗎!呃，哦哦……打錢打多少”他頓了頓，智商總算上線大部分，連忙接着說， “不行啊，到櫃面辦事就要身份證，去ATM，那就要對方……要簡小姐的卡。”
衛博: “……”
謝毅好像在揉眼睛: “就算你能拿到他們家人的卡，讓我喬裝打扮到ATM一筆筆給他們存錢，如果他們好奇調取監控錄像，發現是個來路不明的人給的來路不明的錢，他們會用嗎”
衛博沉默了1秒。的确，他提醒得對。
衛博: “金條怎麽交易做舊的，就像幾百年前的那種老金。”
謝毅笑出來，很快打住: “你想買些小黃魚，塞在他們那棟老宅裏，假裝他們先人留下來的遺産老大你是真上心了……咳，這也不行。現在不是古代，銀行不會收來歷不明，有折損的金條，基本上也不收別家銀行的金條。收的那些，都必須要有他們發行的相應證書。但有了證書，不就有了日期嗎什麽人什麽時候買的，清清楚楚，冒充‘老金’只能去黑市。”
衛博“啧”一聲，陷入困境。
這年頭，想要暗搓搓送別人一筆錢，竟然這麽難!
他長吸一口氣，做最後的嘗試: “那你家有值錢的古董嗎”
謝毅失笑: “我家沒人好那個，就算有，也買不起真值錢的啊——倒是老板，你家有嗎”
衛博: “……沒有。挂了。”
衛博煩躁撫額。
簡家賬戶上只剩那麽一點錢，他想要不留名地給他們充點賬，居然每條路都行不通!糟心!
只能在其他途徑想想幫人的招了。
驀地，衛博目光落向了天臺斜下方那個手作間——他前幾天全世界找的那些材料，在昨天半夜，由各種型號，各種形狀的無人機送到了。
看看時間，離簡涵起床還有一兩個小時。
立馬開門下車，進手作間。
等衛博從手作間出來，已是上午10點，直接錯過了早餐。
他最後觀測一遍他的寶貝，并再做了一遍測試。沐浴更衣後，他心情愉快，把它帶到前院，正在廚房忙碌的簡涵面前。
簡涵歡快招呼: “衛師傅，今天睡得夠久的!早飯沒吃吧”
衛博把東西遞出去: “送你。”
簡涵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這只外飾面黝黑閃亮的大箱子。她被上午的陽光照得透亮的面孔，露出非常新奇的模樣: “什麽”
衛博: “‘老媽子’。”
簡涵失笑: “……啊”
衛博試圖解釋，但又懶得說那麽多效率低下的話，因此，他嘴巴動了動，幹脆上了手。
他說: “請。”
簡涵從寬大的洗菜池邊讓開。衛博把他的作品“哐”地丢進去，掃了一眼旁邊的流理臺，把上面的各種水果全部咕嚕嚕地倒進去。五六種水果，有耐摔的，也有不耐摔的，都不管，一股腦倒完，蓋上蓋子，入口接上水龍頭，開水。
衛博: “清洗。”
就在簡涵琢磨這倆字是他在跟她解釋，還是在有什麽別的涵義時，他們面前的這個“老媽子”發出了相當輕微，但足夠有存在感的黑科技運作聲。
簡涵心想，這大概是個洗衣機之類的東西不過，它運作起來，連水聲都聽不見。
只是很快，在箱子被撐高镂空的底部，換出一股股由濁至清的水。濁的程度帶着枯葉塵土，甚至還有部分奇怪的小黑肉;清澈之後，水就是全透明的了。
前後不到1分鐘，蓋子上有朦胧的金光閃動。
衛博: “好了。”
簡涵搶着開蓋，一打開，愣了1秒，驚喜大叫: “哇神仙!!!”
她沒誇張。
衛博剛才一陣亂倒，倒進去是的她早上在簡父母幫助下，從後院果樹上現摘的6種水果。
說實話，就他這麽一通兇猛的操作，簡涵認為，先不管這位AI出身的維修工有多厲害，捧出的東西有多閃眼，現在這箱子裏剩下的，就該是一堆被撞得鼻青臉腫的爛水果吧!
沒想到，開蓋後，認知刷新了——6種水果，各自分好了堆，像有一個很會洗東西的小人，藏在箱子裏，趁他們看不見的當口，在裏面飛快把所有材料都洗好，再碼好了。
變态的還不止這個。
簡涵揀出裏面那一小堆的草莓——不但沒有一顆被重力壓壞，連其中幾顆先前自帶的碎葉和碰傷的果肉，都被妥善清理了。餘下的，是雖不一定完整，但一定新鮮幹淨的草莓。
之前讓她疑惑的那些黑色的果肉，原來都是這臺洗菜機精準清除出去的啊!
枇杷黑粗的蒂，黑硬的尖，都已清理幹淨;柿子也是，芒果也是;葡萄一顆顆晶瑩剔透;桃子，表皮上讓人頭疼，可致敏的小絨毛，都被完全去除了。
簡涵: “……啊，這……我不知如何……非人類!”
衛博嘴角淡淡一牽: “它的識別系統，可以識別地球上所有已知的蔬果，根據不同的種類或清潔狀況，做相應處理。東西随便扔，在擦過籃口的剎那，如果被識別出是不能受磕碰的蔬果，會有防護氣旋和自身生物電激活的電磁力做定點保護。”
簡涵目瞪口呆，點頭: “噢……”
衛博往後退了一寸: “用完以後，它會自動收納。”
話音剛落，就見籃子下部動了動，撐起四只“腿”，金色的光沿籃口轉了一圈，似在掃描環境，接着，洗菜籃像只小狗似的，撐起後腿，前腿搭上流理臺面，看樣子是打算由前腿借力，把後半部分拖上去。
簡涵兩手捂着嘴巴，集中精力看着神奇的時刻。然而，驀地，它沾濕了的“前腿”驟然一打滑，仍撐在池子裏的“後腿”也跟着一打滑，哐當一聲，它摔回了池子裏。
衛博臉色一震: “……”
簡涵高興驚呼: “我的天吶!太神了!!!這是什麽神仙寶貝!!!衛總，不，衛師傅，我覺得你還是适合叫‘師傅’，大師!你太牛太牛啦——!!!”
她的歡呼，把在其他房間的簡父母都吸引了過來，相繼問: “什麽啊寶寶” “衛師傅做了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衛博剛翻車，臉色挂不住，拎着籃子就往回走: “要再改改!”
簡涵: “不用改啊，衛師傅別洩氣!那只是它腳上的防滑套跟我們家的流理臺面不合，它本身夠完美啊!”
道理衛博都懂。
但他不允許這種小毛刺出現，他也不想再經歷一次翻車。
簡父母二臉懵逼，着急追劇情: “什麽呀寶寶!” “什麽完美”
簡涵: “喔，衛師傅手作了一個‘老媽子’，特別會洗菜洗水果!衛師傅說那個老媽子沒用的時候，還會把自己收起來，但剛剛它腳滑，撲通摔了……衛師傅，你看，我們還是給它改個名字吧”
在簡家人都沒看到的這一面，聽着簡涵剛才那番敘述的衛博，臊得耳根血紅。
“老媽子”是他随口起的，靈感來源于某些經典中，大廚身邊打下手的傭人稱謂。本來要照他的風格，會叫它“SPS超智能食材預處理器1.0”，只是覺得那樣不太親民。
沒想到他難得的體恤之舉，被人轉述後是這種效果!
紅耳衛博頭也沒回: “改!”
換個膠套的事，很快。衛博卻覺得先前的翻車簡直是奇恥大辱。于是，他呆在手作間裏，一呆又是兩個小時。直到簡涵過來叫他吃飯，他才一臉平靜地，捧出一個新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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