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第24章
第 24 章
簡涵不高興地回說: “門本來就只能關守規矩的人。”
李飛: “”
他隐隐覺得，她好像是在罵他，但又不确定。
費明輝又大笑起來，說: “小涵不錯啊!會罵人了——李飛，簡小姐是在說你不守規矩，不是君子;這門不管有沒有鎖，都攔不住你——你，是個強盜!飛賊!私領域的非法入侵者!!”
李飛哼了一聲: “無所謂!我才不當什麽君子……奇怪，這裏面都是些什麽”
費明輝款款到一個醋缸邊站住，垂下視線看了一眼。然後，再看一眼。
驀地，就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接着就彎下腰，仔細辨認着醋缸上的卡片，擡頭盯向簡涵，說: “1921年這一缸是上個世紀的醋”
簡涵默認。
費明輝直起身，在李飛崇拜的目光中，輾轉了幾處陶缸，玻璃罐和儲藏格。
他的表情很快激動，聲音跟着提高變響: “都是近百年的東西!哇……這些，這些……”在李飛依舊崇拜的目光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收斂，站高身姿，逼到簡涵面前，俯視着她，沉聲說， “值很多吧那些普洱……你打算賣給誰這些東西，随便賣一些，足夠你們開銷了。”
簡涵搖搖頭: “不賣。”
衛博擡起頭看她。
她的表情很真誠，完全沒有騙費明輝的意思。
費明輝也一眼看出她說的是實話。他眼中流過一絲不置信: “為什麽”他自己掏出手機，一陣按鍵後，接着說， “這邊一缸花雕，就是近100萬的進賬……”他忽然眼睛裏藏起了什麽，用一種看不出感情傾向的神色，說， “叔叔可以給你尋下家啊，打個包，把你們這個地窖清空。你就可以帶着我哥嫂，住回吳城了。”
簡涵還是搖搖頭: “這些寶貝不賣。因為錢，買不到一百年。它們是爸媽的爸媽，爺爺奶奶，再往上的人，費心存下的，我不會為一點小錢就糟蹋它們。”
她說的是實話，但為了提前跟費明輝表明:就算他要買，她也不會答應。
費明輝跟她顯然不在一個頻道。他确認了她的決定是真的，一絲濃濃的喜色在他暗沉的眼中浮現。他這一次沒有把他的感情傾向藏起來，反而生怕它們不被簡涵感知到似的，用滿臉的笑容加持了它們。
他上前一步，欣慰笑說: “簡家祖先有你這樣的後人，會欣慰的。”
他擡起手，似要如霸總般擡起簡涵的下巴，衛博跟進一步——如果他碰她，他就站起來一掌把他頭打掉。
簡涵不動聲色地閃開了。
費明輝并不尴尬，就着他那只手舉在空中的姿勢，打了個霸總的傲嬌響指: “對了!我才想起來，這些都是做菜的高級調料吧樓上那個小村姑，噢，還有，上次我哥嫂都說，你現在很會做菜”
簡涵頓了頓: “并不。”
費明輝分辨了一下她的臉色，卻再笑起來: “好!你真的不是原來那個嬌小姐了，願意下廚，表明你能屈能伸;你還懂得這些陳年老貨的價值，願意珍惜祖先們的藏品，還是在你們這麽窘迫的情況下——這一點不瞞你說，我敬佩!”
不在意簡涵怎麽回應，他接着點了點頭，深深看進她的眼睛: “最重要的，你還學會了謙遜!”
簡涵: “……有嗎”
費明輝笑意明亮: “家人，鄰居都誇你會做菜，你卻說‘并不’——你沒有為自己的成長和對家人的貢獻洋洋自得!”他露出褒獎的表情，說， “小涵，你真的很有做妻子的潛力!”
簡涵無語了，搖搖頭說: “……叔叔你真是……什麽都能往那邊想。我們上去吧!下面二氧化碳過多，對它們不好!”
她帶頭往樓上走。
李飛盯着她的後背打算說怪話，不料，費明輝這次早早就制止了他。
原著男主今天看簡涵什麽都順眼，就這麽幹脆地跟着她回到了樓上。
簡父母守在一樓的客廳，費明輝上到地面，看到他們，直接就說: “我決定了，大哥，大嫂，小涵确實是個好妻子的苗子!我們定個日子吧!”
簡涵: “”
簡父母一愣: “啊”
費明輝回頭，笑着大刀闊斧決定道: “我從沒見過一個把油鹽醬醋看得這麽重的人。我很欣賞!但你們總不能抱着一堆調料過日子啊!小涵也不讨厭我吧”
李飛先聲奪人: “嘁——哪個不長眼的會讨厭我們老板高興得哭還來不及!”
費明智滿意: “嗯。”
簡涵: “……叔叔……”
費明輝手一揮: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感情我們可以婚後慢慢培養!之前我在你面前，一直是叔叔的樣子，所以你可能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但你相信我，做好角色轉換，我們可以是一對不錯的夫妻——對，說到這個，我以前還不太這麽覺得，就覺得你漂亮，溫柔，現在發現你的優點比漂亮溫柔還多得多!”
他說着就逼進一步，用眼神和高度差，重新在她面前做出霸總寵妻的架勢。
簡涵哭笑不得，後退: “……我真是……沒話好講……”腿擦到多多的皮毛，她警覺，立刻止步，收起看似敗退的模樣。
領教到費明輝今天她說什麽都說不通，她只好“揮刀自宮”來堵他，說: “但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叔叔，你還是另選其他高興到哭的人吧!”
費明輝湊近: “哦還沒過門，就在為其他人吃醋了”
簡涵: “……”
我敲!
費明輝在即将碰到她的地方頓住，眼神威懾地盯着她。簡涵做好他再靠近1毫米，就拿手戳他眼珠子的準備。
費明輝卻就這麽停了下來，以這個角度逼視着她，忽然說: “我喜歡這個态度!既然你希望我們進度慢一點，我尊重你!”
簡涵: “……”不是進度慢不慢的事，是進度可不可以清零，最好為負
但她決定不再說一個字。因為眼下在他看來，不管她什麽，她都在往他“妻子”的空位上狂奔。
費明輝近距離微笑: “但你們這樣下去，家裏的存糧，快沒了吧我也不希望你真的出去曬着太陽當農婦——盡管那樣會更進一步證明，你是一個肯為家庭犧牲的人——需要我怎麽支持你哦，你們年輕人，講究獨立!獨立女性!事業成就!哈!不過，我希望你能明白，妻子不僅僅是一個伴侶的稱呼。在我們這樣的階層，也是一份事業，可以很有成就感!”
簡涵: “……”
費明輝: “你要是覺得成就感還不夠，那麽……幹脆，我把這個村的地買下來。我們在這裏蓋樓，然後這個區域就交給你打理”
簡涵: “………………”
本來她今天剩下的日程安排就是忍——費明輝腦回路清奇莫測，自戀程度登峰造極，她跟他完全無法溝通。所以她想的是，讓他噴，随便他說什麽，只要他能盡快滾蛋，她今天就算功德圓滿。
可實在沒想到，這個霸總的思路居然拐到了這個別致的方向!
簡涵腦海裏的撒謊精自主激活，說: 【可以啊!這個村有福了啊，窮逼即将變成城裏人!】
簡涵一怔。
撒謊精繼續蠱惑: 【買下這塊地，本來就是書裏的劇情!只不過現在時間稍稍提前了一些。如果他真的買了這塊地，這個村的人有了錢，你等于造福一個村;改善這個村的人的生活條件，你也等于造福了世界。對于你的任務，也是很有幫助的!快答應吧，別磨叽了!】
簡涵: 【……答應他，是以“做他妻子”為前提——這不又回到主線上了嗎】
撒謊精懶散，油腔滑調: 【不用那麽想吧你可以讓他買這塊地，然後你別答應嫁給他啊。】
簡涵頓了頓: 【照這麽做，我是不是就能完成“造福世界”的任務撒謊精!】
她有意點了它的大名。
撒謊精: 【撒謊精為您效勞!呃， (⊙_⊙)不确定。】
簡涵: 【再見!】
她深思了幾秒。就算撒謊精說的有一定道理，為什麽她認為，費明輝要把苦瓜村買下的想法，這麽天雷
先不提她是不是剛為一個項目砸進了全部身家，也不提這個項目是不是承載着她“不受制于人的生活”的夢想——單純想到這片林木森森，空氣清甜的小村裏即将蓋起高樓，就覺得很惡心。
其實，簡單一點，直接跟他說，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在事業上已經找到了方向，我的投資人是比你牛逼得多的行業大佬，似乎能給他一個有力的反擊。
問題是，她的生态農場現在還是個概念。
如果她就這麽透露給他，費明輝随便搞點破壞，就完了。比如說，他買了這裏，然後全村拆遷，她又該帶着簡父母和為她辭了工作的衛博，上哪去
但如果她直接回絕說不要……天知道這個大腦被塞了什麽東西的霸總，又會怎麽理解她的話。
簡涵略略理了理思路，不着痕跡地調整了一下表情。
“好啊!”她看着費明輝，笑得鼻梁微微皺起， “太好了!從小我就生活在爸媽他們創造出來的物質條件裏，幸福是幸福，但也覺得自己挺沒用的。現在，叔叔你肯給我一塊荒地，讓我在上面蓋一座城市，對我來說，真是實現自我價值的好機會!”
費明輝本來在微笑，忽然，他的眼神就變得有些複雜。
根據《反向大富翁》的劇情，簡涵知道費明輝的人設是個白切黑霸總。他要的是一個對他全情崇拜俯首帖耳的妻子，不是一個試圖建立自己成就感的野心家。
雖然原書裏，最後他不得不承認原書女主的才幹，那也是在她完全忠誠，臣服于他“領導”的前提下。原書女主把所有功勞都歸給他，說“我是你教的，沒有你就沒有我”， “我的平臺是你給的”， “我都是你的”……
現在他們的關系，簡涵的說法，都跟原書女主完全不一樣，身份地位也不一樣——她還是獨立的人，不是“他的”妻子。
于是，肉眼可見的，費明輝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
簡涵捕捉到了這一點。她垂目，表示自己在深思熟慮，幾秒後才說: “我就有一點顧慮——一小點。”
費明輝戒備地看着她: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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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涵: “這個村是全國最窮的村，方圓百裏內也是全國最窮的周邊。房産重要的是地塊價值，費叔叔投資這裏，也許不賺還虧。錢是小事，會不會被同行背地裏嘲笑”
費明輝的神色一下就變得精明。顯然，他認為她提醒得對。
但同時，他眼中也升起對簡涵的懷疑。
這是一個不相信你說什麽，只相信他聽出了什麽的人。
因此，簡涵微微皺眉，苦惱似的追加道: “如果費叔叔被同行質疑眼光，那麽費叔叔的公司，最後連帶這一片的區域經理——就是我——也會被人輕視。我不是擔心自己會受到叔叔拖累哦!我只是有點擔心，到時候，我們成了同行眼裏的一個笑話，連帶我們的業績也受連累。畢竟，沒有人會買腦子有問題的開發商的樓，更沒有人願意跟眼光有問題的商人做朋友……”
費明輝眼中的狐疑熊熊燃燒，最後凝結成滿眼冷笑。
看來，他得出了結論:她就是擔心他的出棋不慎，會影響她今後的名譽。
簡涵接着說: “不過這也問題不大，業績嘛，只要我們促銷給力，總會做起來的!但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擔心——如果我們的同行了解到，叔叔拿這塊地是送給我的，為了給我提供一個施展抱負的平臺，他們一定又會說，叔叔是為美人折腰——這就更屬于智商不行……”
費明輝眼睛如刀，貌似簡涵就是那些嘲笑他的人，他恨不得一拳揍扁!
簡涵微微縮了縮，還是認真臉: “所以，我提醒叔叔，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在意別人怎麽說，怎麽想!一個成功的男人，就是有力排衆議的魄力!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攜手合作，一起把這個村開發成大樓盤!叔叔你覺得呢”
“哈哈哈哈哈!”費明輝用強勢霸氣的笑聲來回答簡涵。
他說: “我當然不在意別人怎麽想!不過……小涵，你說得對，我們這一行，民衆很看重公司的商譽。這個層面上，确實，要拿你們這個地塊，冒進了點。”
簡涵呆呆看着他。
費明輝眉目間湧現半真半假的笑意: “所以，嗯，這個，我需要再考慮考慮!那空了再說!但是，小涵，你對我這麽關心，這麽周到地為我着想——我很感動!你跟我上次看到的，又不一樣了!”
簡涵: “…………”她明明所有的利益落點都在自己身上啊!
還真是不管她怎麽說，他都往那方面想啊!!!
但關于苦瓜村地塊的事，她還要乘勝追擊。
她一副不甘的樣子: “呃呃，我不覺得很冒進，我只是說叔叔要做好心理準備……那，我們村的地，你打算什麽時候拿啊其實越快越好啊!我還挺希望，我能盡快建立……”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嗯!”他打斷她，生怕她說出“建立屬于我的成就”。那他就要費力想詞來拒絕，太麻煩了!
費明輝動身往門外走，音色響亮敷衍道: “我這就回去，召集我的智囊團開會!盡快商量出一個方案，然後告訴你結果!你們……确定生活上沒有什麽需要我支持的不要客氣!”
不等簡家任何人回應，他把剩下的話直接就說完了: “有什麽要我幫忙的随時聯系!哈哈!李飛!”
李飛立刻掏手機: “哎，師傅，準備一下，我們出來了。”
費明輝幾大步就出了門廳，聲音還在說: “什麽需求都可以提!你們地窖裏那些東西如果改變主意要出貨，也第一時間聯系我啊!好了不送!回見掰掰!”
兩人風一樣出大門不見了。不多久，綠屏障外響起咔咔的螺旋槳啓動聲。蜻蜓似的直升機懸浮到高高的樹梢上，掉頭開走。
隔壁又傳來桑紅花的怒罵。她剛回家眯了個午覺，回來就又看到地裏被壓倒一片玉米。
她氣勢洶洶沖着初善這頭大叫: “那個人下次要再敢把他的破飛機停在這裏，我就一把火燒了他!!!”
簡涵松氣一笑。在這個點上，桑紅花跟她倒是很有共識。
就是……天知道那個神經病原書男主，下次又會什麽時候突然出現。苦瓜村這一片對私人飛機的管控是怎麽做的啊
***
在旋翼聲巨響的直升機艙裏，李飛和費明輝戴着降噪耳機，還不時扯開一邊耳朵，沖着對方大聲交談。
李飛說: “老板，怎麽就這麽走了原計劃今天要把大喜的日子敲定下來的啊!”
費明輝深思熟慮: “李飛，就你看，她有沒有在真心替我考慮”
李飛: “那肯定有啊!她老早被您征服了，嘴硬而已!口口聲聲提她要做業績，其實就是為了向您進谏，暗示您那個您寵她的方案對您不利!!!哎，費勁!不過，天下的女人哪有不被輝哥這樣的男人征服的老實說，我作為一個男人也……挺被您征服的……”
費明輝點頭，過了一會兒，又漸漸停住，目光凝聚: “上次，我看他們家的物資，最多夠吃一個月;但是剛才那個小村姑怎麽說的就在今天早上，簡家請全村人吃了一頓自助餐都是他們沒吃過的神仙飯菜”
李飛搓着額角，好像發現了華點: “意思是……他們的存糧，比我們預想的要多”他智者千慮地再想了想，正經說， “但這也說得通啊!簡家的東西，您看不上，可那些鄉野村夫一輩子都沒見過!過期的給他們吃，都能感動得哭爹叫娘!說不定就是給他們吃的過期的東西呢!”
費明輝沉默一瞬: “不對。去查一下，看看她有沒有其他進賬。”
李飛: “用上次那個渠道”
費明輝眼睛一閃: “嗯。”
李飛: “嗷嗷，老板英明……”
***
簡涵絲毫不知道她的背後出了什麽新問題。
她目送那只讨厭的“蒼蠅”飛遠後，忽然有一絲不安。她下意識掏出手機，打開她的個人私賬，看了看上面黑老板買地磚進來的錢。那種不安還沒消失，但理智告訴她，錢在，就沒事。
她回頭，嘟囔說: “我去找衛總……哎多多你又跑哪去”
多多呼地竄出大門，三兩步閃進不遠處的樹林，不見了。
簡涵: “……”她望向同樣無語的簡父母。
簡父皺眉: “寶寶，小輝他，是不是挺讓你反感的”
簡涵: “”
簡母眼睛明亮，一副什麽都明白的模樣，但她說的還是: “我們兩家人幾輩子的交情，我覺得還不至于!”
意思是， “還不至于為這點反感跟他撕破臉”， “這件事我們可以再想辦法轉圜”。
簡涵迷茫: “啊”她頓了頓， “哦!哈哈，我都忘了，你們在說費叔叔……噢爸，媽，我提醒一下喔，我們做生态農場的事，你們千萬要保密!尤其不能讓費叔叔知道!”
簡父母也迷茫了一陣，半晌回過神來，兩人一臉的“那個藥丸的項目”，嘴巴上倒都很給面子，相繼說: “好!” “我們保密!” “你們年輕人盡情玩!”
簡涵放下心，敲敲腦袋，回到她的前一個疑惑，說: “多多不會真的是雲養狗吧不對，我還有事要找衛師傅……”她快步朝後院去。
衛博在灌木叢的枝葉掩蓋下，朝着北面一頓狂奔。繞到北牆外，一看，牆太高，無法一步越過。
幸虧他是豹型。
他迅速找好由下至上的落腳點，在幾棵粗壯的樹木間往返跳躍，總算蹭蹭幾下躍上牆頭，再順着牆躍進了二樓卧室。
視野右上方，他的精力值正從小人的膝蓋處，漸漸回升。
剛好這時，他聽到簡涵的腳步聲朝小樓靠近。人的步行速度當然跟黑豹的沖刺速度沒法比，但後院也就這麽個百來米長的場地，簡涵再慢， 1分鐘也走到了;而她向來步履輕快，現在跟他也就最慢十幾秒的距離。
可精力值離腰部的分界線還很遠。
按規則來說，他沒辦法從豹型變成人。但他也顧不上這條規則了，直接集中精力猛點小人。然而，不出所料，不管他怎麽點，一點反應也沒有。
“衛師傅”樓下傳來簡涵纖細的招呼。她的腳步聲開始上樓。
衛博四面看，看到後窗外高直的樹木。難不成他要順着來路，再跳下去
這時，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夾帶一股令人厭惡的氣味靠近北院牆。
是桑紅花，她好像在打電話，說: “什麽找人打呀!打了就跑!……你不會從後面給他來一下傻不傻……”
衛博: “……”
看來他不能就這麽跳出去，否則桑紅花将成為她哥“在簡家看到過豹子”那通證詞的有力支持者。
這還是其次——那女人嗓門那麽響，萬一吓得嗷嗷叫，到時候簡涵聽說她剛剛目睹從大門西面飛遁的多多，不到一分鐘又從後院二樓背面飛遁，她會怎麽想
情急之下，衛博靈光一閃，又想起自己出門前一絲沒挂!但這，給了他提示。
他立刻倏地閃進浴室，推上淋浴門，再站起身，用他的獸爪掰開蓮蓬頭開關。
水霧唰地落下，很快把透明的玻璃霧化成蒙蒙的白色。
同一時間，簡涵果然輕輕扣了扣二樓的門: “衛總”
小樓的一樓，是客廳，廚房，飯廳和盥洗室;二樓則是起居室，書房，浴室，卧室，空中小花園，以及花園對面的手作間。
除了卧室之外，其他區域都不算隐私設置。因此，簡涵禮貌性地敲了敲客廳的門，直接就進來了。
簡涵: “衛總”
衛博不敢響。現在一響就是豹子的嘶吼。他連用語音哄她不要過來的機會都沒有。
更要命的是，他突然想起來，他剛才慌忙沖進來，浴室的大門只是随腿一踢。不但沒反鎖，根本就……連有沒有關嚴都不确定!
衛博: “……”
如果沒有關嚴，它在簡涵過來的時候，随風彈開;或者，簡涵正沉浸在某個專注的問題裏，下意識推了一下這扇門，那麽……她将親眼目睹……
目睹她要找的衛博不在房間裏，而一頭黑豹……在獨自淋浴……
衛博盯向右上角的小人——精力值還在龜速慢爬，剛爬上大腿彎。
簡涵卻已經到了浴室門外: “衛總”
衛博十分後悔。剛才不該偷那個懶!就該一縱身，跳回後面的小樹林裏去，把桑紅花吓暈事!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盯着右上角那個小人，瘋狂dj，同時祈禱簡涵千萬不要因為任何意外進來。
然而，好死不死，衛博發達的聽力聽到，他浴室的門鎖，随着空氣的自然流動，發出“嘶嘶”的聲響。
就是鎖舌自動滑出的聲音。
就說剛才沒關好門!!!!!
嘶嘶聲還在繼續，忽然，一聲“咔嗒!”，浴室的門呼地朝裏滑開，虛開一條縫。簡涵的聲音從門縫裏探入: “衛總”
衛博: “……………………”
還好，她頓了頓，擡起手扶住了門把，沒有讓它繼續自動往裏開。她的聲音有點恍然大悟，接着說: “你在洗澡啊!呃……呸，我意思是，你怎麽不關門……”
沒有得到衛博的回應，她下意識自然地替他拉上門。
衛博一顆瀕臨爆炸的心，即将放松回落。
然而，忽然地，簡涵輕抽一口氣，說: “衛師傅，你怎麽一聲不吭”
衛博: “……”
簡涵: “……你該不會，缺氧暈倒了吧”
衛博: “……”
好急，他更無語了，用盡了所有腦力，狂點精力值小人。
門軸猶豫轉動，簡涵在外面緊張道: “衛總你應一聲!……好，人命要緊，衛博同志我進來了啊!!”
呼地一下，浴室門被推開。
衛博渾身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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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全透明的玻璃壁，由于新通進來的風，朦胧的白色氤氲霎時透明了一半——
衛博定睛時，浴室門已經呼地關上了。
簡涵在外面尴尬，說: “衛總你怎麽，不吭聲啊……”
衛博一愣，趕緊低頭。
撒謊精: 【哇哈哈!爸爸!你千鈞一發變回了人的樣子!不過沒有穿衣服哇!!!哈哈哈!】
衛博: 【……】
還好。萬幸。
但既然在洗澡了，他幹脆就把自己快快洗了個幹淨，再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出去。對外面客廳沙發上的姑娘說: “哦，水聲太響。”
本來他以為，簡涵會一臉血紅看着他，然後兩廂尴尬。不料，簡涵明眸皓齒一看就是心無雜念地從手機上擡起頭，特輕松自然跟他打招呼: “洗完啦!”接着就進入了她的正題。
她嘆口氣，說: “剛剛來過一個人……簡單來說，近期內，我們的生态農場真是條單行道了。贏得起，輸，就可能全盤……重要的是，建成後，到實現盈利前，都要保密!尤其基建建成之前——要絕密才行!”
衛博難得見她這麽嚴謹，也不再內耗，跟上她的節奏。
他點頭表示理解，她的眼睛水當當看着他，堅定說: “對于未來跟我們合作的公司和個人，我們都要确定，他們技術可靠，而且沒有‘小喇叭’的屬性。衛總，你是專業高校出身，我想你在相關領域可能比較了解……”
她提了一些對供應商和承建商篩選的需求。
衛博記下後，想到另一個問題，說: “這個村，據說只有初善有網。還是從鎮上接過來的專線。”
簡涵挑眉: “噢好像是喔!”
衛博: “那就有點麻煩。生态農場的基建，需要足夠帶寬的無線來支持，而且需要最新的OFDMA傳輸模式。現在我們用的OFDM，會導致運行問題。”
簡涵高興點贊: “你說‘我們’!很好!衛總的主人公意識在增強!”
衛博沒想到這個點被誇，窘一下了: “……簡單來說，我們需要在本村建至少一座基站。最好5G。”
簡涵: “噢。”
她想了想，翻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村長……”
1分鐘後，楊村長風一般殺進了初善，然後她就宕機了。
因為她人生首次，看到那麽英俊帥氣，好看得讓人眼疼，心疼，腦仁疼的男人!他白襯衫，黑長褲，白色無塵室內便鞋，閑閑坐在簡家客廳的邊桌旁，一臉清冷翻着手機。時而探身拿過咖啡桌上的杯子，喝一口咖啡的樣子，讓她全身心都陷入了年少時對人生充滿遐想的夢境。
一邊端水過來遞給她的簡涵，撞入男人所在的畫面，讓楊村長又驚覺，自己不是陷入少女時的夢境，而是穿入了一部質感極好的純美電影。
然而，簡涵接下來的話，又讓她從電影裏跌出來，回到她的地盤，苦瓜村本村。
楊村長有點急: “網互聯網還5G
No no no no no!!!
不是我潑你們冷水，真不可能!哪怕像你們這樣拍偶像劇的，也不可能!”
簡涵，衛博: “……”偶像劇
楊村長有點語無倫次，試圖耐心解釋: “我們村，自打落後，以及更加落後于全人類社會以來，這些年秉承的最大目标就是——不給國家添亂!我們鎮的鎮長，還有其他領導，經常訓話——這兩年，他們都不訓了。我覺得，這就是我最大的功績……”
她說了一堆，總體圍繞“生而為村，對不起了”的基調。但她的眼睛紅了幾次，明顯也是對自己現狀的不甘心。
楊村長: “我們村，我們村的人，不用網!”
她掏出她的手機，衛博一看，立即被它緊緊吸引。
楊村長秒懂他的表情，指着手機說: “古董吧冰河世紀吧活化石吧說不定地球上還在運轉的就這一部了，它是所有智能機的祖宗……但這個，還是我們村最先進的東西!其他人，手機不上網的，就打電話，玩貪吃蛇——全村唯一用得着網的，就你們家，但你們有網了呀!現在還要專門為這件事在村裏建基站5G基站小簡，你們恐怕太小看了這個世界……”
簡涵: “就建個基站，對咱們村是利好的吧總有一天要建啊!”
楊村長揮舞着雙手，好像恨不得把她捆起來: “No——你看你，逼得我一直說英文，感覺日常語言都引不起你的注意——你們這麽搞，一不小心，我這麽多年修來的，不回回被領導指名道姓批評的成績，就可能破壞，好吧總有一天建，那是上級考慮的事!他們什麽時候想起來，什麽時候建;我們，不敢問，不敢想!大家安安靜靜，假裝這個全國最弱村并不存在，就是大好事……”
簡涵: “……”
她嘗試跟楊村長溝通，但再也插不進話，只好放棄。楊村長生怕他們不聽勸，又強調了一堆嚴肅的話，包括威逼利誘。直到簡涵頻頻點頭，她又接到別人打來的電話，這才終于走了。
和衛博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看時間:簡涵不過問了個“我們如果要建基站，該找哪個部門啊”，沒想到，楊村長就勸降勸了一個小時!
簡涵無奈苦笑: “沒想到村長這麽自卑……早知道不驚動她了。”
衛博: “但她可能說的是實情——最窮村，財政不用問，一定常年赤字。在這種情況下，能做到不讓人過分關注，确實不容易。也确實可能，我們一旦出去引起注意，村長就烏紗不保。”
簡涵: “嗯。”
衛博回過頭看她: “那我們就用替代方案，把帶寬加到最大，然後把初善的無線路由器都換個制式。”
簡涵: “替代方案能撐起我們的項目嗎”
衛博: “能撐大概10%。”
簡涵看着他，衛博的表情裏看不太出來什麽感情傾向。他跟之前每次遇到困難時，給她的信號一樣:你打算怎麽做，我聽着。
簡涵: “10%還叫什麽‘生态’， ‘智能’……我們的項目和希望，不就泡湯了嗎信息化是大趨勢，早晚要建。我們村方方面面落後，偶爾先進一步，該是給村長的加分項吧”
衛博深思着說: “也有道理。”
簡涵低頭翻手機，三兩下查到一條信息，高興起來: “管這件事的，是鎮上的信息化辦公室——我們去問問”她往窗外綠油油的草坪看了一眼，尴尬失笑道， “我叫輛車!”
在苦瓜村叫車，有難度。上次領教過。
簡涵正打算重新體驗那種殘酷無助可能加了很多錢還會最終被抛棄的感受，她的手機上蓋過來一只漂亮修長的手: “不用。我來。”
簡涵意外: “不會又找謝師傅吧”
衛博冷冷道: “他倒是想!”
簡涵: “……”
衛博在他手機上點按了一下: “5分鐘到。我們去後面吧!”
簡涵: “……哈”
5分鐘後，初善上空出現一輛布加迪外殼的飛車。這兩天一有空，衛博就抓緊機會遠程修改愛瑪爾的程式。現在的它， (應該)不會再任性亂跑了，飛行噪音趨近于0，速度比之前更快，還添加了人類的身體語言識別。
衛博朝金色日光下的它揮了揮手: “愛瑪爾!下來!”
簡涵呆了: “哇……”
一輛外殼反射着太陽光的車浮在半空中，苦瓜村戶外勞作，一不留神擡頭的人都驚呆了。
首先是離車最近的桑紅花，她在超過她個頭高度的玉米叢中，張着嘴巴，聲嘶力竭往周遭寬闊的鄉野找來自同伴的共鳴: “……那是個什麽氣球”
喊來的是還在意難平的村長。
楊村長暫時放下對桑紅花的厭棄之情，和她隔着初善的前院，也大聲疾呼: “哪有那麽大的氣球!也沒看到牽它的繩子啊!”
一位臨近責任地裏勞動的鄰居大喊: “可能是個UFO!”
桑紅花: “什麽油服”
鄰居: “就是外星人兒啊!到地球上，把人抓走，然後逼迫他們幹苦力，全宇宙送快遞那種!!!”
楊村長: “……”
她臉色不悅，回頭罵了句: “你一天到晚都聽些什麽東西!!!腦殼裏盡裝一些……”
話沒說完，鄰居大喊一聲: “啊下降了下降了……降到簡家後院!啊又是簡家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桑紅花譏笑道: “喲，她家啊!我不去!萬一等下爆炸了，傷到我……”
說着，她還真的扛着農具，往遠處撤開幾丈。
楊村長罵她沒見識，只會扯着嘴巴瞎說，跟那個說外星人抓人去幹快遞的哥們一樣瞎。但即便是她，眼下也不敢往前湊。
在他們仨的大呼小叫之下，不多久，苦瓜村前，中，後村的人，能到的都到了。遠遠圍着初善山莊，相互傳播着“好像有星球大戰要發生”。
這時距離愛瑪爾下降，過去了大約3分鐘。真正目睹過它身形的，就三四個人。其他人都一臉迷惑而亢奮地盯着晃眼又湛藍的天，擔驚受怕又将信将疑。
忽然，有人眼睛直了。
指着天空，那人大叫: “抓走了!有人……一個男的，還有個女的，坐在那個油服裏面!!!”
所有人都看到了。
桑紅花: “是那個!簡家大小姐!還有個我前天跟簡家理論就看到過，但沒看清全臉的野男人!!!”
人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愛瑪爾體內，衛博跟它溝通目的地。
愛瑪爾: “好的，衛博士。順便說一句，我很喜歡她!我是說，有一點點嫉妒，但總體來說，喜歡她!”
簡涵被逗笑，衛博卻忽然想起一件事: “愛瑪爾，你先下降，等我一下!”
簡涵: “”
衛博不多解釋: “有點事。”
愛瑪爾乖乖懸浮着落回小樓天臺，衛博急匆匆下樓。他翻開電腦，進入終端，調出男主費明輝的人設代碼，全部選中，然後“啪!”地敲下删除鍵。
撒謊精在他大腦裏尖叫。
衛博看着那群代碼消失後的空白界面，滿意牽牽嘴角，啪地關上電腦，轉身上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