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爺說的自然算話。”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十五爺承諾劉清然納涼方子第二天就有鄂羅哩專程送過來，藥方是杏桃接手親自送去小廚房，盯着後廚做出來端到劉清然面前。
這是一碗用少許涼粉制作而成的降火點心，用黑糖勾芡，上頭撒了些葡萄幹和堅果碎末，遞上來時劉清然眼裏劃過一道亮光。
她嘗了嘗，心道：沒想到古代人也吃冰粉？敢情後世出現的食物都是在古人原有基礎上修改和改良！
等不及用瓷勺搖了口嘗嘗，味道剛好湯水混合果肉酸酸甜甜的滋味正和她口，解了暑氣，劉清然渾身爽朗。
“杏桃，去小廚房給爺送一碗去。”劉清然吃上已是晌午，頭頂陽光正毒，光照四處分散。
劉清然轉念一想，擺擺手：“外頭熱的很，你派個小太監去吧，你留下來陪我。”
“還是我自己過去。”
暢春閣距離前院有些遠，太醫叮囑劉清然後頭月份大下地走走對生産有好處。
杏桃本想勸阻，可自家主子鉚足勁頭來了興趣，到嘴邊話忽然又咽進肚子裏去了。
打了傘拎上食盒，兩人緩慢朝書院方向挪動過去，鄂羅哩眼睛尖老遠瞄到人影，趕忙上前迎接，結果杏桃手裏物件，彎腰說着：“格格怎麽忽然親自來了，您身子重差人送來就是。”
裏頭沈格格伺候筆墨呢，可劉格格這是要小坐的意思呀！
書房窗戶敞開着，一排全開了，劉清然探頭望去裏頭十五爺身邊站着沈格格，臉上笑着輕描淡寫：“沈格格在也身邊伺候，勞煩鄂公公将點心拿給爺嘗嘗。”
沈格格擅長書畫、丹青，這方面劉清然是比不過人家的。
她默默轉身離去，撐着肚子繞了遠路多走了會兒，回去渾身黏糊，讓人備水沐浴。
閑着也是閑着，繡工薄弱，書畫一律不通，唯獨手藝還行，她穿來時有幾個菜煮的還不錯，帶着杏桃去了小廚房。
小廚房位于南三院西南角的院落，湯嬷嬷此時和另外一位嬷嬷坐在廊牆準備吃食，瞧見劉清然來了趕緊起身，湯嬷嬷用圍裙擦拭了雙手，又撣了撣：“格格您來後廚做什麽，後廚忙亂要是磕着絆着奴才無法向十五爺交代。”
湯嬷嬷本就是指派給劉清然的嬷嬷，後廚是她直發願意來幫忙，因為微動藥理可以分辨送到暢春閣的東西是否有誤，她都要單獨留下一份存檔。
“嬷嬷不是該在院子裏嗎？”劉清然詫異，她一直認為湯嬷嬷在院子。
莫非是她錯覺，卯時還見着人影呢！
湯嬷嬷解釋：“格格是雙身子，老奴答應過你阿瑪照顧你，眼下臨盆在即有些不放心，多過目看看。”
她是不止一次答應劉福明，九公主回宮一次，劉福明入辛者庫和出宮各一次，算下來答應頗多這輩子都要搭進去了。
算是半個女兒！
劉清然擔心嬷嬷勞累，關懷：“嬷嬷年級大了，這些粗活累活他人幹就是，您還是留力氣照顧我。”
湯嬷嬷和另外一位嬷嬷被杏桃拉出小廚房請去院子說話，劉清然坐下讓人搬來椅子給兩位嬷嬷坐。
她表情嚴肅起來：“實不相瞞，我這邊有些需要和兩位嬷嬷商量商量，你們也是宮裏老人，想必見過很多去母留子，或是難産而亡的嫔妃，清然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嬷嬷們能有所幫襯。”
湯嬷嬷聽到後頭面目嚴峻：“格格這是折煞老奴了，您說。”
劉清然清了清嗓子：“生産時所有物件由嬷嬷們親自準備并過目，算算日子也沒幾日了，另外院子邊上的耳房可作為産房。”
湯嬷嬷贊同劉清然想法，她替妃嫔接生過知道裏面的腌臜事。
南三所裏的兩位嬷嬷時刻準備引接新生命到來，兩人候在一道盤算生産該用的東西，清洗、消毒一樣未落。
劉清然肚子終于在一月後的下午發動，當時她還在涼亭下面摘葡萄，腿間有個股暖流出來，看見地上一灘水漬時心裏一陣淩亂。
這是要生了。
兩位嬷嬷攙扶劉清然進入産房待産，初次生産宮口開滿十指需要六個時辰，肚子裏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傳來，劉清然龇牙咧嘴，湯嬷嬷讓她下地多走走好生産一些。
劉清然扶着杏桃在院中走時遇上大步趕來的十五爺，少年衣裳淩亂額角挂着汗珠，亦有上前攙扶劉清然意圖，杏桃讓開身去小廚房準備熱水。
十五爺手掌熾熱捏在她小臂，熱意透過衣服傳到她肌膚裏：“你且放寬心，若是皇子爺會去和皇阿瑪求情，晉你為側福晉。”
他前不久已經考慮好了，喜塔臘氏被子嗣沖昏頭腦一心想抱養她人孩子撫養，把生母抛擲何處。
再者南三所是誰身下皇長子，宮中定然知曉，皇阿瑪豈會同意福晉。
他已經草拟好冊封側福晉折子，只待劉清然身下皇長子即可遞交上去。
劉清然卸了發簪、耳飾，長發披上下來慘白小臉望向少年：“側福晉一事，爺是否倉促了些。”
雖說成為皇貴妃是她任務 ，可乾隆皇帝目前并未冊立皇太子一事，根據歷史文獻參考嘉慶登記已是三十五歲。
“不倉促，爺打算等你生産完，冊封禮和滿月宴一同辦。”十五爺扶劉清然到涼亭小歇息會兒。
劉清然額間是隐忍的薄汗，大口呼吸起來，氣息随間斷的疼痛變得混亂，她攥緊手指指甲摳進手心也不覺着疼。
她此刻很需要平躺，腹部刺痛一陣接一陣猛烈。
劉清然咬牙說着：“勞煩爺将奴才扶進去。”
她全身力氣都壓在少年身上，十五爺只能送到她到門口，産房裏兩位嬷嬷勸阻着不讓進，将劉清然扶進就關上了門。
天色漸晚，月亮爬上樹梢，照亮整個南三所。
福晉和其他幾位侍妾趕來時，十五爺坐在暢春閣正院休息，手掌抵在額頭靠着案桌前，聽着裏頭嬷嬷的叫喚。
他心中有些許急躁。
喜塔臘氏注意到十五爺神态卻全然不在意，坐在主位滿眼期待，雙手合十向神靈祈禱着。
祈禱她多年以來的心願即将達成，往後不必遭受妯娌之間冷嘲熱諷。
歷經一個多時辰忙裏忙外，劉清然終于為南三所誕下第一個男孩。
十五爺高興的揮手大賞，福晉則是滿心歡喜。
劉清然生産時十五爺全程坐在外間等候，明眼人看出他對關氏是不同态度。
*
産房內。
發絲被汗水浸然，裏衣上血漬斑駁不堪，她躺在被褥中間，閉眼休息，生産耗費了太多體力。
湯嬷嬷扶了劉清然暫時到貴妃椅上休息，将被褥墊子整理幹淨再扶她回去，打開窗子通氣，屋子裏滿是濃厚血腥氣息。
杏桃抱着裹在襁褓之中渾身紅彤彤的嬰孩，孩子閉着眼睡的很安詳，給劉清然看了一眼後抱向外間讓主子們過目。
暢春閣的奴才們彎腰接受鄂啰哩的賞銀，笑開了花，一人一句道賀說着。
福晉按耐住喜悅和激動，等候孩子由十五爺看完抱到自己眼前，她本想伸手抱一抱礙于十五爺在場只好安耐自己欣喜不已的雙手。
感嘆：“這孩子生的正好，眉眼間竟同爺有幾分相似。”
十五爺緊跟着說：“爺已經差人禀報皇阿瑪孩子滿月晉劉氏為側福晉。”
喜塔臘聽見消息楞了一霎，不該相信的側頭望向坐在身邊雍容華貴的少年，垂眼掩飾自己的驚愕附和起來：“爺确實該好好犒勞劉氏，她先下可是南三所大功臣。”
她沒有機會了。
福晉最後一個走出暢春閣，她站在正院門口，閉眼深呼吸調整心态，最後擠出一個牽強笑容。
“嬷嬷，往後日子要越發艱難了。”喜塔臘氏頹喪。
十五爺不待見她，家世顯赫在皇嗣面前一點都不重要。
陳嬷嬷急忙道：“日子總會好的，爺日後總是能看到福晉的好。”
妾侍永遠都是妾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