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待到劉清然胎相第八個月時，喜塔臘氏主動往暢春閣來探望。
杏桃通報劉清然之後，屋內色彩做出相應變化，她蹩腳繡着的虎頭鞋上好錦緞變成暗黃。
喜塔臘氏由玲珑攙扶落座，小臂靠在隐囊上，帶着護甲的手指捏起繡籃裏面的虎頭鞋：“本宮庫房有一雙太後賞賜是虎頭鞋等，孩子滿月便可穿。”
放回鞋子将目光轉移到劉清然突起肚皮，眼神柔和的端過案桌上擺放的茶水喝起來。
劉清然有孕後杏桃将茶葉全收起來，平日裏喝的都是太醫院開出來的養神茶和安寧茶。
她放下繡品，将繡籃擱置一旁，撫上肚子滿懷母愛：“只是還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
喜塔臘氏神情微變，反問道:“男女都是南三所的頭個，難道十五爺和本宮會虧待了孩子不成。”
劉清然身份低，生下女孩也罷，生下男孩就是南三所皇長子，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喜塔臘氏開門見山：“本宮今日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你腹中胎兒一事。”
喜塔臘氏脫下護甲，粉黛并使也藏不住眼底烏青。
劉清然伸手端茶杯的手輕抖了一下，低頭再次撫上膨脹肚皮，安撫裏面四處亂動的孩子。
已是夏季末尾，衣衫更加單薄，她肚皮上隆起一個疙瘩，将衣裙撐起，她對準位置輕輕揉了幾下，不出片刻便自動消下去了。
“福晉是從太醫哪裏得知奴才腹中孩兒又什麽不妥嗎。”劉清然有些着急。
她還有一月多便要臨盆，太醫來的也勤快，宮中歷來都是有記錄太醫出診何處，又是何人。
十五爺每每前來探望，未曾說起，福晉從哪知曉。
許是初為人母，劉清然沒了當初的害怕和憂愁，盼望孩兒健康就是。
喜塔臘氏：“本宮是想同你說，此胎若是皇子便由本宮撫養，記到本宮名下就是嫡長子，這個決定對誰都有好處。”
劉清然聽聞心間好似受到重創，小臉一白，手下意識護上肚子：“福晉...”
喜塔臘氏藏有私心，打算先斬後奏，孩子還未出生已經在物色乳母和啓蒙老師，等孩子一落地就斷絕劉清然之間關系。
“嫡長子是要入皇室宗祠，記在玉碟上的。”
喜塔臘氏身上忽然襲來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抛出的利益重大。
十月懷胎成為他人嫁衣。
劉清然權衡利弊，場景自動将喜塔臘氏話語默認，随着時間變化，她說出了：“如是男孩便安福晉安排。”
場景逐漸退場，劉清然又很是無奈，低頭不語。
喜塔臘氏很是滿意劉清然給出的答案：“等孩子滿月本宮會同十五爺講，将孩子記在名下。”
她攥緊指尖：“奴才聽福晉的。”
*
鄂羅哩受十五爺囑咐又同李福全細說叫人将後院動向轉告，當天下午身邊小太監通報說是福晉親自前往暢春閣探望劉清然的消息禀報給十五爺。
鄂羅哩派人去暢春閣傳話說是十五爺要過來用膳，劉清然也沒閑着讓人去小廚房多準備了幾道菜式。
晚間挺着肚子坐在涼亭等，暢春閣院子本身沒有涼亭，劉清然有孕後十五爺考慮周到命人趕工造起來的。
劉清然惦記夏間葡萄在涼亭兩邊的各種上了幾棵葡萄樹，綠色藤蔓攀爬在漆柱上，順着簡單搭建的架子往上爬。
夏季熱風帶着暖意吹來，拂過綠葉一陣“沙沙”的聲音由頭頂逐漸傳到耳內。
她穿了件淺綠色旗裝，襟邊塞了條白手絹，下面挂着一塊約莫一指頭大小的竹節玉佩。手撫上柱子，露出一截皓腕，仰頭望着映入眼簾的綠葉叢。
餘光瞥到之處有一道淺藍色晃動，她故意閉上眼笑。
鼻尖是暖風帶來的淡香，散發着清新之氣，不再是十五爺常用的龍涎香。
十五爺觸上她嬌嫩臉龐，指尖的老繭摩擦：“怎麽坐在門外等我？”
劉清然習慣十五爺總是在“我”和“爺”之間來回切換。
她躲開惹得臉上發癢的手,睜開眼：“是奴才肚子裏的小主子想爺了。”
劉清然獨自最近胎動頻繁，十五爺也會低頭隔肚皮聽，有時會和孩子裏面說話。
她能看十五爺眼底的柔和，大抵是盼望孩子的憧憬。
“鄂羅哩，傳膳。”十五爺怕餓到劉清然，臨近用膳時間心思全然不在冊子上。
十五動作娴熟攙扶劉清然進屋，待人坐穩才就坐。
他拿出照顧人的行為替劉清然夾菜，因着重視緣故會和太醫請教一些吃食方面知識。
劉清然面前瓷盤全是十五爺夾過來的菜式，小廚房得來福晉命令做的都是易消化偏清淡菜肴，吃來吃去她有些膩了，一周中只有十五爺來時會準備點不同菜式，她幾乎盼望十五常來。
她搖起一勺文思豆腐，豆腐化作千絲萬縷，根根細如毛發，緩緩散于晶瑩的湯汁中，入口即化，軟嫩清甜。
這道菜考驗禦廚刀工，能進入皇宮為皇帝做菜已經是種榮耀。
劉清然胃口極佳，連吃兩碗湯羹，連十五爺都跟着胃口都變好。
十五爺最近這段時日每每被太傅叫去作答，功課方面增多叫人食之無味，天氣熱吃了幾口擱置了。
劉清然天熱嘴饞想吃些冰鎮東西，餐後杏桃親自送上一碗冰鎮西瓜汁，劉清然看到兩眼冒光，懷着的孩子如火爐一般渾身熱乎。
杏桃似乎注意到劉清然粘在瓷碗上的眼神，擋住她視線：“格格，您現在是雙身子喝不得，等出了月子奴才再端給您喝。”
皇宮冰窖裏存這冬日裏敲打下來的冰塊，足夠宮裏使用一個夏季。
十五爺端起來喝了口，冰涼汁水順食管滑落，留進胃裏，緩解了夏季的炎熱：“出了月子是孟月，即便要吃得明年初夏。”
劉清然嘴饞歸一碼，肚子裏的孩子才是真。
扯了碗碟，十五爺陪劉清然在院子走了會兒，鄂啰哩提醒十五爺處理學業遭到拒絕。
臨睡時劉清然因為身上滾燙翻來覆去睡不着，枕着玉枕平躺看帳頂，兩眼毫無困意，肚子裏的孩子動靜不小使勁折騰着，她翻身側躺才有所緩解。
手臂推了推十五爺，把人從睡夢中搖醒，想到白日裏福晉那些話她眼裏飽含淚水，起來驚動十五爺：“爺，奴才做噩夢了，夢見福晉要搶我的孩子。”
臂膀內的小女人哭哭啼啼，淚水染濕他衣袖潮濕的黏在皮膚上，十五爺恍恍惚惚轉醒，入耳聽見劉清然的哭訴，心坎軟：“福晉豈會搶走爺同你的孩子，爺定是會讓孩子由你自己撫養長大。”
連着安慰好久，搶孩子話題落幕，十五爺換來衣裳擁劉清然入眠，
天還蒙蒙亮，十五爺起來由鄂羅哩穿戴整齊前往書院溫習，京中還未開府皇子都要留在書院，雖收皇帝提拔入朝政為官，十五爺念及資歷薄弱得此恩準皇阿瑪開恩跟太傅學習。
劉清然昨日一鬧在十五爺心中種下懷疑種子，距離她臨盆日子是越發近了。
索性是有孕在身，場景出現次數減少，頻率變小。
她不用在顧忌情緒起伏變化大影響腹中孩子。
只是夏日難耐，劉清然坐在冰塊旁邊也抵擋不住屋內炎熱，心裏跟有團火似的，想吃冰涼之物壓一壓。
杏桃托太醫炮制西瓜茶給劉清然降暑，每日限制杯量，最多不超兩杯，不許每日喝。
今日她已經喝過一杯了，緩解炎熱不過半晌又翻湧上來。
她側頭瞄見窗外樹葉飛快舞動：“杏桃，叫人搬張椅子去涼亭，我去哪裏休息。”
昨晚沒有睡好，屋子跟個暖爐一樣熱的很，外間空氣流通比裏頭好上些，
劉清然手裏拿着團扇，躺在梨花木搖椅上，惬意的享受寧靜，樹上寒蟬叫聲響亮，風吹樹葉“窸窣”作響，簡直要成為一收搖籃曲。
搖晃着睡着了，等轉醒時十五爺不知何時坐在身邊乘涼，手裏捏着卷書。
她伸展懶腰，調侃起來：“爺今日挺早的，可要吃些什麽。”
十五爺來時劉清然睡着正香，涼亭中間放着杏桃刻意放涼的西瓜皮茶，十五爺以來就喝上了直言味道不錯，讓鄂羅哩帶些回去。
少年平靜坐着，指尖捏着茶水喝着：“準備些清淡書爽口的就行。”
劉清然讓杏桃去禦膳房點菜，她自己則躺在椅子上一邊搖一邊扇附和：“是該吃些爽口的，屋子裏可是把奴才熱壞了，真羨慕爺可有随意吃些涼的。”
她可就不好了，吃什麽都要被限制住，還有的根本碰不來。
“爺是怕你傷了自己，改日讓太醫和禦廚兩人聯合研制納涼食物。”十五爺聽李福全通報劉清然躲在涼亭避暑，乾隆爺去江南避暑，他今年顧忌劉清然無法随同，南三所所有人都留了下來。
劉清然一想到能有東西解暑意，開心笑起來：“爺可說好了，不準反悔，奴才可是熱壞了。”
十五爺看着她笑，眉眼渲染上淡淡的笑，視線落在她肚子上目光一變。
福晉抱養孩子念頭并非一日兩日，他偏愛劉清然沒錯，但不會看着福晉将孩子從生母邊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