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醜八怪
醜八怪
“我不會回沈氏更不會做什麽副總。”
沈月的叔叔,沈亦君同母異父的弟弟也是沈家私生子的陸方,拒絕了自己侄女抛來的橄榄枝。
對于陸方的拒絕,沈月并不意外,她來之前就不認為自己能夠馬上說服他。
不過她有信心,因為……
“如果你願意當副總,我就天天請你吃迎賓樓的煲仔飯。”
“迎賓樓的煲仔飯?”那可是趕早去排隊都不一定能買到的美味。陸方有些動搖了。
但他還是要堅持一下,不能這麽快投降。
“一天一份煲仔飯就想收買我……”
她笑眯眯地補上一句:“再加上徐記的海鮮雲吞面。”
“說吧,什麽時候上任?”
這妥協得也太快了吧!一旁看着的阿佑不由地想,他還以為沈月得花費大功夫才能說服這個師父,沒想到她僅僅用煲仔飯和雲吞面就将其收買成功。
阿佑會驚訝是因為他不了解陸方,而沈月了解陸方。
她知道他生平有兩大夙願,一個是吃遍蓮城美食;另一個是……
“不過今天不行。”陸方說,“我等下要把今天贏來的東西送到福利院去。”
沒錯,他第二個夙願就是希望像他這樣不被家人接納或者被家人抛棄的孩子能有一個美好的童年。
Advertisement
當年沈家主母和戲子私奔的事在蓮城鬧得沸沸揚揚。最後沈家老爺用了一些手段強行分開了這一對。
但當時沈家主母已經懷上了戲子的孩子,也就是陸方。
在陸方出生後沒多久,他母親就走了。然後被沈家、陸家同時嫌棄的他,大半童年都在福利院度過,直到後面他被沈亦君接回沈家。
所以陸方對那些同樣在福利院長大的孩子流露出特別的關心。
只因彼此都經歷過寒夜。
“明天吧,我需要你盡快到崗。”她已經聽公司裏的人報告說,各路股東準備召開會議,假如她不能在會議上說服他們,那就不是她能不能讓沈氏起死回生的問題,而是他們給不給她機會的問題。
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模樣,陸方不禁感慨:“沒想到我大哥會選擇這種方式離開,我還以為他一定舍不得丢下你。”
沈亦君對她的執着,所有人都看得出。
她其實也很難相信他會如此決絕地跳入那片冰冷的海,她忘不了他最後留給她的話。
“原諒我,我的女兒。”
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乞求她的原諒?為了他選擇離去這件事,還是為了讓她一個人背負起整個沈氏的興亡?
能回答她的他已經不在了。
現在她再去想這個問題也沒什麽意義了。
“我既已接手了公司,就不能眼睜睜看它破産。”她擡眸望向他,言辭懇切地請求,“我需要你的協助,叔叔。”
與她對視了一會兒,他有些頭疼又有些無奈地說:“你啊,這不服輸的個性和你爸如出一轍。”
“放心,我不會像他那樣走極端。”她和她父親終究不一樣。
陸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曾經鼓勵年少的她,他微笑地說出了那句他一開始就想說的話:“我相信你一定行的,阿月。”
他的這句話勾起了她些許回憶,也讓她揚起了唇角。
那是她剛剛和陸方學炒股時,他對她說過的話,在她自己都沒有自信自己能不能做到的時候,陸方十分堅定地告訴她,她一定能做到。
“你有這個天賦。”
他給了她信心,給了因為父親管束而變得只懂得聽話的她一扇窗,讓她知道窗外有着廣闊的天空。
總有一天,她會飛出去。
只不過或許連陸方都沒想到,她是飛出去了,但卻進了楚家的鳥籠。好在她夠機靈,懂得及時止損。
但如果她真的夠機靈,她就不會被楚烨欺騙,傻傻地交付真心。
“這位先生你好。”
一個粗犷的聲音打斷了沈月的思緒,她擡頭望去,就見幾名身穿賽馬場工作服的壯漢朝她和陸方還有阿佑而來。
阿佑下意識地護在她身前,而陸方則站到了阿佑身前。
“怎麽了?”陸方看着這群來者不善的人,心想應該是自己贏了太多錢引起了他們老板的注意。
果不其然,為首的壯漢開口道:“我們老板想見你,勞煩你移個駕。”
說着,壯漢望了望二樓的VIP室。
對方話說得客氣,但他們的行動可一點都不客氣——幾個人已經将陸方、阿佑和沈月團團圍住。
“這樣啊。”陸方佯裝鎮定地找了個借口,“可我等會兒還有事要忙,改天吧!”
他說完就想領着沈月和阿佑準備開溜,不過對方卻伸出鐵臂攔住了他。
“這位先生你應該聽過我們老板的名號吧?”
聽過,當然聽過,這賽馬場的幕後老板是馬幫會長馬鴻飛,一個靠開地下錢莊發跡,買下賽馬場,又創建了白馬集團洗白自己的老江湖。
在蓮城,即使是洋總督見到馬鴻飛都要禮讓三分。
所以陸方很清楚最好別得罪馬鴻飛,但他不能去見馬鴻飛。陸方轉頭看向沈月,他尤其不能讓馬鴻飛見到沈月。
因此他現在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跑!”
他這一聲吼,讓周圍人包括沈月和阿佑在內一個激靈。過了兩秒阿佑才反應過來帶着沈月強行突圍,他擡腳想踹開一個攔住他們的人,然而反被對方抱住了大腿。
見狀,陸方拿起旁邊裝廢票的垃圾桶,猛地扣到了那人的腦袋上,将阿佑解救了出來。
陸方和阿佑的反抗自然激起壯漢們的怒意,他們一個接一個撲了上來,一時間現場亂作一團。
在這片混亂裏,沈月覺得自己有點無辜又有點多餘。不過她也沒有很驚慌。只要和她這個叔叔陸方在一起,遇見什麽事兒她都不奇怪。
比如上次和他一塊兒被一群人圍追堵截,還是他偷偷帶她出去玩,結果被她父親知道後,派了一堆部下滿城抓人。
最後她被帶回了沈家,而陸方又一次被趕出了沈家。
但陸方本人倒滿不在乎。
“我只是帶我的侄女出去玩而已,我做錯了什麽?”她仍記得陸方當時攤着手道,“玩是小朋友的天性,你不能抹殺她的天性。如果你不想她讨厭你這個父親。”
或許是被陸方的話刺痛了神經,她的父親便叫人将陸方趕出家門。不過在那之後,父親的确放寬了對她的管制,允許她在傭人或者司機的陪同下出去玩。
自打那以後她更加感激陸方,更不介意他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
當然不介意歸不介意,不代表她喜歡被一群人追。這種追逐的戲碼太考驗體力,而她從小到大體測就沒合格過。
這不跑着跑着她就和陸方還有阿佑跑散了。
但追她的人仍在,緊随其後的。
她微微喘氣地停在賽馬場外的巷子口,跑不動了,她真的跑不動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那群人追上時,一道人影忽然來到她身旁,她還未看清此人長相就被對方抓着手腕拉入巷子裏。
貼上來的身體十分溫暖也十分消瘦,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纖細的骨骼,假如不是觸碰到他平坦的胸膛,她真會誤以為此刻抱住他的人是一個女人,一個帶着淡淡香氣的女人。
然而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她還沒看清楚長相的男人。
她應該推開他,可她的手剛碰到他胸膛,“追兵”的聲音就傳進她耳朵裏。
“別讓他們跑了!”
“先抓住那個女的!”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近得令她發慌,抵在這個陌生男人胸膛前的雙手也跟着顫了顫。
“……”
仿佛覺察到她的慌張,抱着她的男人微微挪動身子,擋住她大半個人。在旁人看來他和她就像躲在巷子裏親熱的戀人,那些追她而來的馬會打手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他們匆匆掃了巷子裏一眼就跑開了。
眼角的餘光瞥見“追兵”走遠,她松了一口氣,然後擡眸望向幫了自己的男人:“謝謝……”
感謝的話語突然堵在喉頭,在她看見對方的容貌後。
那是一張教人難以直視的容顏,如同被火灼燒過的疤痕占據了他一半的臉。可怖的傷痕仿佛在痛苦地低吟,配合着那對深不見底的黑眸,使她下意識地別過臉。
然而在撇過頭的一剎那,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避而不見”的舉動是多麽失禮。
“對不起……”她小聲道着歉。
“沒事。”他像早已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眼光,只用嘶啞的聲音簡短地說了兩個字。
聽到他說“沒事”,她更內疚了。
這個人路見不平地幫了她,她卻不敢看他臉上的傷疤,她雖無心卻傷人。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遍,“我只是有點……”
“被吓到了?”他替她說了下去。
他話音未落,巷口就響起了“追兵”的聲音。
“那個女人在那兒!”
折返的“追兵”還是發現了她的蹤跡。
糟了。
她左右看了看,也許她可以從巷子另一側逃跑。
但打破她幻想的不是“追兵”而是這個幫了她的陌生男人:“巷子那頭是死路,你逃不掉的。”
那怎麽辦?
“我幫你拖住他們,你趁機跑吧。”
聽到對方的提議,她愣了愣,然後搖頭道:“我不能丢下你獨自逃跑。”
“我對這附近很熟,你不必擔心我脫不了身。”男人邊說邊站到了她身前,“我數三二一,你就只管往前沖就行了。三…二……”
“等等!”她拉住他的袖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他頓了頓,凝望她的黑眸流露出一絲複雜。
“我叫阿陽。”
盡管猶豫,但他還是告訴了她。
“阿陽,我會找人來幫你。”
“不用。”他推了她一把,“你走吧。”
不知為何,當這個長着醜陋傷疤的男人推她走時,她腦海裏晃過一幅模糊的畫面,畫面裏有一個年幼的看不清容貌的男孩将她從一群人的包圍中推開。
也許她應該抓住他的手,帶他一起離開的。
可她來不及細思,更來不及作出反應就被他推開了。
在那些人抓住她之前,她只能抓住他為她創造的逃跑機會,向前跑,一直跑出這條巷子、這條街。
然後如同再一次在路口遇見那輛車,只是這一次她不是攔停車子,而是差點兒被車子撞到。
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噪音鑽入耳朵,跌坐在地上的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得起來。
雖然她這麽想,但被車帶倒的沖擊加上剛剛的奔跑消耗了她幾乎全部體力。她的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這時,車門開了,駕駛位的司機走了過來。
看見她的臉,原本還想破口大罵她是不是找死的司機立即噤了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地上前查看她的情況:“太太,你沒事吧?”
太太?
真令人懷念的稱呼。她忍不住地想,意識也忍不住地漸漸渙散。
“楚總,太太她……”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司機在和什麽人說話,然後一抹修長的身影走近了她。
在她徹底暈過去前,那道人影伸手攬住她的腰,溫柔又果決地将她鎖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