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
彼一 08
“哎哎哎!你們看了沒看了沒?”
大清早的,沈衣沫一走進辦公區就忍不住叨叨道。
“什麽呀什麽呀?”薄自末趕忙八卦地回過頭,嘴裏還叼着半片三明治:“你話說清楚一點,別吊人胃口嘛!”
與此同時,好幾個剛剛上班的警員們也好事地圍了過來:“展開說說。”
沈衣沫表情生動地嘿嘿一笑,拿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便神秘地快速在所有人面前巡游了一圈便收了回去,大家自然都沒看清楚,匆匆聚在她後面要把照片看清楚。
照片上是一張七八個人的合影,背景赫然寫着“訂婚宴”的大字。
“這是誰訂婚了啊?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一個警員問道。
“哎哎哎!”薄自末倒是明白了:“這是喬以北和喬南城的訂婚宴呀,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們加上他倆的朋友圈了?”
“那你別管,帥哥的朋友圈我當然能擁有~”沈衣沫表情驕傲,“這不是重點!重點看這裏!”
衆人順着沈衣沫手指的地方看去,喬以北旁邊站着的正是鹿森,鹿森的旁邊自然是程柯淮,而沈衣沫點出照片,可以看到喬以北自己在自己朋友圈底下評論了一句:“好久沒和鹿森好好吃頓飯了,今日終于如願,大家未來都要順心如意/玫瑰。”
接下來喬南城回複:“咱們訂婚你提他幹嘛,我要嫉妒咯/哭泣。”
喬南城一直以來在商圈裏都是以平日裏像小孩子,談生意時卻跟閻王一樣不講情面的反差而出名,所以這兩句話其實沒什麽太大問題。
問題就在于,程柯淮這個騷包竟然仗着他們沒有其他共同好友而大膽開麥,回複了喬南城一句酸溜溜的話:“啊,怎麽會有人不喜歡我男朋友啊,他明明可愛死了。”
衆人的臉色在一瞬間都變得格外複雜。
沈衣沫憋着笑說道:“還好我一直以來都隐藏得很好,目前程隊和鹿法醫都不知道我也加了喬醫生的聯系方式。”
幾人頓時炸開了鍋,在反應過來之後紛紛吐槽起領導來。
“哎呦喂,你看看程隊在鹿法醫面前那副不值錢的樣子——”
“無獎競猜無獎競猜了啊,到底是女王攻vs泰迪受還是狼狗攻vs少爺受?”
“咳咳,總而言之,無論如何,程隊最狗石錘了!”
“什麽狗?哪家糊塗的分局把丢狗案報給我們了嗎?”程柯淮的聲音突然從樓道裏響起,他打着哈欠走進門,莫名其妙地看着鳥散的小團體,明顯是沒聽到剛剛衆人的談話。
沈衣沫立刻把手機關了打哈哈道:“沒有沒有程隊,我們剛剛讨論薄副隊剛養的那條馬爾濟斯呢。”
“哦,那明顯是他為了泡妞養的,你們少打聽!”
小團體剛剛安靜了幾秒,下一刻鹿森姍姍來遲上了樓露了面,大家又蠢蠢欲動起來,惹得程柯淮和鹿森又是滿頭問號。
這回事薄自末趕忙舉起手來轉移了話題:“對了程哥!剛剛刑局打電話找你,讓你來上班了給他回個電話!”
程柯淮半信半疑地撥通了電話,沒懂這群小兔崽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只是半分鐘後,還沒等鹿森路過完上樓回辦公室,程柯淮就神色凝重地叫住了他:“等一下。”
程柯淮挂了電話,面向鹿森說道:“彭恩暖準備執行死刑了。”
“——在臨死之前,她說她想見你一面。”
大家面面相觑,方才輕松诙諧的氣氛瞬間打下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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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裏,四周冰冷寒涼得全然不似五月份該有的天氣。
鹿森被帶到座位上的時候,彭恩暖已然在對面坐好了,兩人隔着一張厚玻璃,分別卻已許久了,曾經在一個地方朝夕生活過半個月的兩人現在只覺得格外陌生。
彭恩暖一身囚服,素面朝天,柔順飄逸的頭發被剪得很短,但即便如此也難掩她長相的清純俏麗。
她撐着腦袋,亮晶晶的雙眸中含着笑意:“好久不見呀,鹿哥哥。”
“好久不見,但我不是你哥哥。”鹿森常年和善溫潤的臉上難得地出現厭煩的情緒。
“你到底找我什麽事?”
彭恩暖的眼睫一垂,一顆滾圓剔透如珍珠般的淚水便劃過了她白淨的面頰:“我快死了,想找你再敘敘舊,不可以嗎?”
鹿森卻軟硬不吃:“聽說你一直拒絕市長及市長夫人的探視,也不需要他們為你找最好的律師打官司,你不想和你的養父母、這麽多年以來的好閨蜜、好朋友們敘舊,卻來找我?”
“因為你是抓到我的人呀,你還救了我,你不記得了嗎?”彭恩暖俏皮的模樣只讓人感覺身後一涼。
鹿森靠在椅背上,環着雙臂不耐道:“聽說你被抓之後,醒來就一直罵我害死了你哥哥,不管誰和你解釋都沒用,是這樣嗎?”
彭恩暖的雙手卻一下趴在了玻璃上,表情有些讨好的意味:“鹿警官,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鹿森緊蹙雙眉,不明白彭恩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你想幹什麽?或者是,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我是槍斃死刑,執行死刑之後的屍體會交給我爸媽,可是我跟他們說了,他們怎麽都不願意……事情暴露之後他們就更加讨厭哥哥了……”
彭恩暖的聲音裏帶了些哭腔:“鹿警官,你能不能幫幫忙,說服我爸媽……或者說在我死後,偷偷把我哥哥的骨灰和我的骨灰擺在一起呀?”
“我哥哥沒有屍體,他的養父不願意給他立碑,我也出不去沒辦法,這是我唯一能讓我們葬在一起的辦法了……”
鹿森剛想開口回絕,聲音卻在一瞬間止住了。
他的腦海中倏地湧現出一個非常特別的想法。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麽?”
“還有我能幫上你的問題?”彭恩暖不明就裏,但還是問道:“你說吧,什麽問題?”
“我特別想知道,以你們這種人的心理,會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挑選受害人呢?”鹿森試探性地問道。
他其實知道這樣問的結果不一定能盡如人意,鹿森其實也只是抱着賭一把的心态,反正就算是賭輸了其實也沒有什麽後果。
彭恩暖聽到這個問題柳眉一皺,似乎對這個說法有些不滿:“我們這種人……”
“我跟你說實話吧鹿警官,就憑借這段時間的了解下來……”彭恩暖的表情很是認真,完全沒有要捉弄鹿森的意思:“我發現你,其實和我們是同一種人。”
鹿森聞言面露不悅:“為什麽?”
“你聰明呀。”彭恩暖說道:“但你的聰明和其他人不一樣,你聰明在犯罪方面的天賦,在拿捏人心方面的天賦。”
“你懂得藏拙,總是第一個嗅到罪惡的氣息……你其實比我,比院長,比哥哥,都更适合犯罪,窩在警局裏不适合你這樣的人才。”
但可惜鹿森對彭恩暖這番掏心窩子的話沒有半分動容,只是說道:“這好像和我剛剛問你的問題沒有任何關系。”
“你要是不想配合的話就算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彭恩暖見勢不妙連忙叫住剛拉開凳子準備要走的鹿森:“哎!我配合!但你也得大致給我形容一下是什麽樣的兇手在尋找什麽樣的受害者吧。”
鹿森這才坐了回去:“受害者風評很好,但兇手殺他的方式卻是極其殘忍的,利用情感在衆人面前淩遲。”
“啊……”彭恩暖從這一句話裏得到的信息卻不少:“這麽繞,怪不得聰明如你都焦頭爛額。”
“但不論是兇手依據受害者挑選殺人方式,還是有了确定的殺人方式再挑選受害者,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既然是淩遲的話,那我更加覺得你不該待在警局了。”
彭恩暖翻了個白眼:“那幫飯桶憑什麽留住你?”
鹿森在這重要節點上不想和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小妹妹多計較:“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如果是享受淩遲快感的殺人,那其實殺誰都一樣,選擇一個無名無姓的人在自己可控的舒适圈裏殺掉最好,沒有任何多餘的麻煩。”
“但如果加注了情感,又非得在很多人面前的話,這個殺人行為就變味了。”彭恩暖笑嘻嘻地說道:“那我就覺得,你剛剛一定說錯了,受害者不可能只是個風評很好的老好人。”
“除非這個變态已經變态得不能再變态咯~”
“而且鹿警官……”彭恩暖說道。
“你們又怎麽确信死去的就是受害者,殺人的就一定是加害者呢?”
就這一句話,鹿森的腦中這些天紛擾雜亂的思緒終于找到了突破頭,打在一起的線頭突然解開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先走了。”鹿森立刻站起身來。
聽到彭恩暖在身後叫喚,鹿森這才想起來一般回頭說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崔霁寒被燒得有些徹底,沒能找到骨灰,我幫不了你。”
“可是你答應我了的!”彭恩暖捶着桌子說道。
“啊……真不好意思,讓你誤會我是個在犯罪分子面前也誠實守信的人了。”
鹿森沖她眨了眨眼:“誰叫我和你——不是一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