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焰 [刑偵]

第76章 02

彼一 02

“滴滴、滴滴。上班時間到了。”

“現在報道今日天氣：濱雲市今日白天多雲轉晴，氣溫15-24度，東南風3-4級，沿江沿海地區陣風6級，相對濕度50%-90%。”

“您的愛人提醒您，別穿少衣服了，他會狠下心來罵你。”

每次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鹿森都要聽到最後一句才會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慢悠悠爬起來。

最近濱雲沒什麽大案子，但程柯淮昨天晚上還是被哪個分局給借調過去協助辦案了，所以今早上鹿森才能再度聽到這個久違的個性鬧鈴。

鹿森站在落地窗前一邊咬着三明治一邊靜靜眺望着濱雲清早的車況，番茄醬和沙拉醬在他的口中交融成一種很奇妙的口感。

鹿森的手機幾乎很少在下班時間閑着，此刻就正在播放着聽書軟件中某本哲學名著的外文版，那些晦澀難懂的語言落入他的耳中似乎就自動化作了簡單明了的大白話，好像只有它們才能讓鹿森徹底擺脫困意的束縛，給大腦開個機。

耳機直到鹿森進入市局時才被關閉，鹿森按老規矩在上到法醫室前繞道路過了刑偵支隊的辦公區，卻見隊長的辦公室大門敞開空無一人。

難道是昨晚睡在分局了現在還沒回來？真是辛苦。

鹿森沒太在意，心疼地搖了搖頭後轉過身，卻差點和着急下樓的盧争渡給撞了個滿懷。

“幹什麽呢？也不看着點路。”鹿森笑着打趣自己的小徒弟。

“不、不好意思啊，鹿、鹿哥。”盧争渡懊惱地道歉道。

但是話語一轉他又想起了什麽，重新瞪大了雙眼：“噢！鹿哥你回辦公室放個東西我們就該出發了！”

鹿森這才低頭注意到盧争渡手裏拿着的正是勘查箱，眉頭頓時蹙起：“有案子？”

“對的，是命案！就在紫峰國際商場！程隊和薄副隊已經過去了，讓我等着你到了再跟你說別打擾你開車，所以我估計這個點你快到了我才下來的。”

“紫峰國際商場？這可是濱雲最大的商場之一，在這兒發生命案可不簡單……”

鹿森立刻拿出皮筋束起了披肩長發，眸色一沉：“不用上樓了，直接過去吧。”

·

案子發生在紫峰國際商場的其中一棟的商場中庭，正是市局的轄區範圍內，鹿森和盧争渡趕到的時候程柯淮已經帶人疏散了群衆，中庭內只見忙碌着的鑒證科人員。

鹿森四處看了看，程柯淮和薄自初都在忙着跟現場群衆作臨時筆錄了解情況，只有薄自末在屍體旁邊組織取證。

“薄自末，什麽情況？”鹿森遠遠看了一眼程柯淮，确認他看起來不像熬了一天大夜的樣子也就放心了，大步向着薄自末邁去。

薄自末聽到鹿森的聲音轉過身來，讓鹿森看清了他身後的屍體情況。

受害者的全身都用厚厚的保鮮膜捆了起來，只留下了鼻子的呼吸口，而屍體旁邊則放置着一個巨大的毛絨卡通熊人偶服裝。

最瘆人的是，看上去可愛迷人的毛絨熊人偶服裝下面是一大攤的血跡，甚至于屍體與毛絨熊分開之後血泊還在不斷地擴大……

“今天是紫峰國際商場的十周年慶典活動，今天早上六點半活動就開始了，這次活動很早以前就已經在全市做了宣傳，他們斥巨資打造了這樣一個擁抱熊的巨大玩偶，到時候每個孩子都可以排隊領取一束花和一個氣球，然後和擁抱熊玩偶擁抱一下。”

薄自末臉色十分複雜地用手指向鹿森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玩偶：“喏，這個擁抱熊的形象是國外新出一個兒童動畫的主角，在現在的小孩子裏非常受歡迎，紫峰是國內第一家買到版權可以使用人偶服裝進行公益用途的商業公司，所以慶典的消息一出，幾乎全市的家長和孩子都盯上了今天的活動。”

“這附近的路，從今天早上五點開始就堵起來了，活動從六點半辦到八點半，是保安在門外攔着剩下的人超時不能進去才匆忙結束的。”

“八點半之後，來參加活動的人都走光，場內就算暫時清空了，據安保人員說最後一對參與活動的母女倆離開之後擁抱熊就突然倒了下來，他們查看的時候就發現了滲出服裝的血跡。”

鹿森對這種兒童活動并不感興趣，直截了當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屍體的身上：“所以受害者是這裏負責扮演擁抱熊的工作人員？”

薄自末的臉色在提到此事時變得更加難看了不少：“那還真不是。”

“？”鹿森挑了挑眉。

身後突然傳來了程柯淮的聲音：“現場保安發現異常後打開了人偶服裝，當即就報了警，負責扮演的工作人員是個二十來歲的臨時工，大家都認識，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于是我們來之後就封鎖了商場進行搜查，在二樓一個服裝店的試衣間發現了昏迷的工作人員，剛送到醫院檢查。”

“據他所說，自己是在借用更衣間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子很沉就暈了過去，估計上班前買的飲料有問題，之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薄自末當着鹿森和程柯淮的面打開了擁抱熊服裝，這才讓人發現了隐藏在碩大熊身內的秘密——熊身的內壁除了腿部之外都安裝了大量細細長長的銀針，而腿部則是兩個寬大的透明塑料桶，這兩個桶可以存放着大容量的血液，所以受害者的血才會在熊身倒下之後才傾瀉出來。

所以……

鹿森大概能推理出當時的情況了。

受害者是在不知清醒與否的前提下被人用保鮮膜給困住以限制他的行動，然後受害者就在原定工作人員被迷暈之後代替他塞進了巨大的擁抱熊內，受害者是被封住嘴的狀态，無法跟人開口解釋與求救，反抗的嗚咽聲很輕易就會被商場的音樂聲給掩蓋。

而人與熊之間是數根尖細的銀針，受害者在保鮮膜的束縛以及銀針的威脅之下無法掙紮，而且沒人知道兇手會在哪個地方監視着他，所以他只能不斷地保持最小的動作去迎合游客的擁抱，而這每一次的擁抱都會使銀針狠狠紮入受害者體內。

從受害者堅持的時間和銀針分布的位置來看，鹿森可以暫時推斷出銀針所刺的地方都并非致命點，只是這每一次的擁抱都會帶來極大的痛楚。

鮮血會一點一點地滲出，流淌在擁抱熊巨大紅鞋裏暗含的血袋之中。

直到游客散去，它就這樣在愛意裏失血昏迷倒下，然後前胸部的銀針深入體內，徹底失血死亡……

“可是他為什麽不逃跑呢？”程柯淮倏然問道。

薄自末撓了撓腦袋：“是因為兇手在附近嗎？那我們要不要好好查查商場內的監控，看看有沒有可能是在監視他的可疑人員？”

“——只是因為兇手在附近嗎？”程柯淮喃喃道。

薄自末沒太聽懂。

鹿森雙眼微微眯起：“對啊……”

“除非是有人拿槍指着他讓他一定得完成任務，不然現場這麽多人，他只需要立刻逃跑，跑到附近的派出所肯定會有人幫助他的。這樣做的後果除了會把活動搞砸之外沒有任何壞處。”

“對的。”程柯淮就是這個意思：“就算真的是有人拿槍對着他讓他必須這麽做，可以不完成擁抱任務被人槍殺也是死，完成了擁抱任務遲早也是死路一條，前者還死得痛快一些，受害者這又是何必呢？”

三人沒再說話，這舉動太過反常了，一時間他們都沒能想到最好的解釋。

最後還是鹿森再度開口道：“先看看屍體情況吧。”

在三人讨論的期間盧争渡已經在其他法醫的協助下拆開了受害者身上裹着的保鮮膜。

最開始看的時候還沒那麽明顯，直到保鮮膜被徹底拆下來的時候衆人才清晰看到了銀針的穿刺程度到底有多深。

雖然死亡時間并沒有太久，但由于是失血致死，受害者的皮膚已然呈現出灰白色，口唇變成了暗紅色,指甲也呈現出淡藍色。

“屍體已經硬化了，商場內的空調和厚重的擁抱熊服裝并沒有起到太大的延緩屍體硬化的作用，皮膚的松弛程度也很深了，屍僵目前看來還只出現在面部區域，并沒有蔓延到軀體部分。”

鹿森蹲下身子，帶好裝備對屍體進行了初步勘查。

程柯淮示意勘驗人員拍攝受害者的面部照片：“去查查。”

被卸下保鮮膜之後屍體的穿着便只剩下了一件普通白汗衫和一條黑色褲衩，身上沒有任何身份證、名片之類可以看出身份的物件。

“是個大叔啊……”薄自末看着死者的樣子說到：“看着起碼也50歲了，比我爸年輕不了多少。”

程柯淮給了薄自末一個暴栗：“我待會就去和薄叔告狀。”

“別嘛～”

“一個出現在這裏的中年大叔……難道是今天來參加活動的家長之一？”鹿森疑惑道。

程柯淮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我來之後讓自初去商場的服務區查詢了，今天沒有任何廣播尋人的消息。”

鹿森深呼一口氣：“不過所幸面部信息沒有丢失，待會兒回局裏進行識別吧。”

程柯淮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擁抱熊的服裝：“那就看看兇手的作案設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