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0
暗渡舟 10
程柯淮和薄自初才剛上車,蕭冽的電話就非常掐準時機地打了過來。
“喂,小蕭,怎麽樣了?”
蕭冽的聲音透過話筒穿過來更加凸顯了他嗓音的中性:“飲水機查到了,從照片上看鹿何見家的那一臺确實和茹蕊家的那一臺完全一樣,這個飲水機的品牌确實很小衆還貴,也就是在濱雲買的人會比較多一點,但也稱不上普遍,畢竟只是徒有外觀好看的虛名罷了。”
“這種飲水機比較特殊,會統一安排人上門換水,不過換一次水能頂很久,因為容量很大,水質要求比較高,機內也自帶健康無害的消毒裝置,喝水少的話兩周換一次水都沒問題。”
程柯淮問道:“那茹蕊家的那臺飲水機……?”
“……已經确認了,毒源确實在飲水機裏,消毒裝置并沒有被人為更換破壞,只是毒被下在了出水管道的濾芯處,很難被發現,而且量也能被控制得極好,完全能導致慢性中毒的結果。”
薄自初思索道:“算一算,鹿峋曉來濱雲的時間也差不多夠積累毒素至毒發身亡了。”
蕭冽卻在那邊小聲說道:“……有件事還是得說,AEM這個牌子因為主打高端,很多客戶都特殊,所以特別強調隐私性,換水都是由他們的人專門服務,他們這種飲水機的結構特別複雜,如果不是內部人員……或者見過內部人員換水的人,很難在不破壞飲水機的基礎上下毒。”
言下之意很明顯了。
但程柯淮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意思,只是說道:“确實,鹿何見沒有不在場證明,還有茹蕊家的地址和鑰匙。”
“小蕭。”沉默了一段時間的薄自初倏然開了口:“鹿何見是不是在國外留學過一段時間,能不能查出那段時間她的資料?還有禮桑桑這個人,她是鹿何見剛去世不久的閨密,也能查查。”
“嗬,你小子知道的倒比我多啊。”程柯淮詫異地看了薄自初一眼。
蕭冽在電話那邊表示明白了:“放心吧,這些資料很好調取的,你們回局裏吧,很快。”
唉,看來得留下鹿森和姐姐好好待會兒了。
程柯淮沒法子,只得給鹿森發去了信息,沒想到鹿森是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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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回去吧,反正是周末,我和我姐待會兒。】
程柯淮無奈,只得一腳踩下了油門。
·
“鹿森,我想換個發色。”
沉默了許久,在鹿森低頭回完程柯淮消息之後,鹿何見靠在沙發上驀地開了口。
“什麽?”鹿森沒懂。
鹿何見一指電視機櫃上面擺放着的染發膏,手指還一邊攪弄着自己紫色的發色:“幫我染個頭發吧,今天不想去美發店了。”
“辦了那麽貴的卡都不去,你是錢多沒地方花嗎?”鹿森嘴上是這麽說着,但身體還是很自覺地走過去拿起了染發膏。
鹿何見給出的答案在鹿森的意料之中:“去了幹嘛,等着他們巧言令色打聽我們家的八卦啊?”
“——我才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厭別人打探我隐私了。”
鹿森正給鹿何見的頭發準備上色呢,聞言手輕微一頓,低聲道:“可是現在……你知道的吧,那些從來就沒放過過你的八卦記者就算了,市局的警察是肯定得把你的過去探清楚的。”
鹿何見怎麽會猜不到:“因為我是目前最可能的嫌疑人,對吧?”
兩人是搬了椅子坐在了偌大的落地鏡前,鹿森往前看一眼,便隔着鏡子與鹿何見那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對視上了。
鹿何見卻只是笑了笑:“那又有什麽辦法呢?我認命呗。”
“認命?”鹿森輕聲問道:“你真的會甘心認命嗎?”
鹿何見不答,只是問道:“鹿森,你也覺得鹿峋曉是我殺的嗎?”
但是這一次鹿森的回答卻格外迅速,幾乎是不假思索就開了口:“雖然這個案子我知道得不多,但我知道不是你。”
“如果是你,應該會找到我好好商量最完美的方案,不會讓嫌疑引到自己的頭上。”
鹿何見放聲笑道:“那我傻不傻啊,找個法醫來商讨殺人,這不是自投羅網麽?”
鹿森卻沒笑,他淡淡說道:“你要想不動聲色,讓我找不到任何證據地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人,你是做得到的。”
“從小到大,你從我這套來的知識點可不少,而且你确信我一輩子都不會真的懷疑你。”
“當法醫的可是最忌諱個人情感噢~”鹿何見調皮地朝鹿森吐了吐舌頭。
鹿森染好了一層頭發,夾起來接着染下一層:“所以說我不會參與關于你的案子啊。”
“但是你有個參與這個案子的男朋友啊。”鹿何見笑道:“我估計他們回去之後調查出來的事情,可能有些連你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程警官會跟你說多少。”
頭發完全染好了,鹿森幫鹿何見把頭發包好,收拾起工具:“比如呢?”
“比如……”鹿何見輕輕阖上了雙眼,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全是陌生語言的國度。
“比如在我還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她的耳畔好似再度回響起了熟悉的舞曲:“比如,我的生活裏還不是只有工作而沒有愛好的時候。”
·
投影屏幕上閃爍了好幾下,而後是好幾句模模糊糊聽不太清的英語,似乎幾人是在嬉笑。
這是一段監控錄像的片段。
“小蕭,屏幕能不能再調亮一些?”
蕭冽擡手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喏,現在就已經是最亮了,只是畢竟有些年份了,又是從國外傳回來的,難免畫質不行。”
“鹿何見讀的不是貴族大學麽,怎麽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薄自初看着屏幕蹙起了眉。
鏡頭畫面裏,幾個外國面孔的姑娘把鹿何見推搡到了體育館的角落裏,口中盡是一些罵人的話。
拳頭、巴掌、腳踢……悉數落在了鹿何見單薄的身子上。
“那時候的鹿何見是學校裏舞蹈隊的隊長,她學了很多年舞蹈,所以身材很瘦,很難打得過身材相對來說比較壯實的外國女生。”沈衣沫在一旁解釋道。
不知過了多久,鹿何見嗚咽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為首的那個女生看着似乎也有一些亞裔血統,她好像是在用蹩腳的中文在鹿何見耳邊說了什麽,但由于收音問題實在辨析不出是在說什麽,只能猜測出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然後她從口袋掏出了一把很小巧的裁紙刀,其餘幾個女生按住了鹿何見,而她則拿着裁紙刀用力劃開了鹿何見右手的掌心。
“那是……?”
薄自初離屏幕坐得近一些,看得更加清楚:“……好像是劃了個十字。”
血流了滿地,那幾個女生卻笑得張揚。
鹿何見被放開之後把自己蜷縮了起來不斷抽泣着,她想起身卻動彈不得,只能遠遠看着那些人歡笑着離開了體育館,還順帶上了鎖。
監控畫面陷入了一片徹底的黑暗。
程柯淮看向了蕭冽:“就沒了?”
蕭冽聳了聳肩:“學校只保留了這一段影像,因為監控錄像曾經被入侵删除過,這一段錄像是在霸淩者的手機上找到的,她自己單獨存了下來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這惡意實在是讓人聽着心悸。
“後來呢?鹿何見怎麽樣了?”薄自初問道。
沈衣沫回答道:“後來鹿何見應該是恢複一點力氣之後撕了一些衣服條子綁住了傷口,但等到保安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半昏迷了,手上的傷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處理所以留下了挺深的疤痕,不過我們并沒有檢查過鹿何見現在的手,不太清楚現在怎麽樣了。”
程柯淮問道:“那這幾個霸淩者是怎麽回事?”
薄自末把手頭上的資料遞了過去:“這幾個都是家境挺優越的富家千金,但和鹿何見的關系很不好,據說鹿何見在讀大學期間因為和鹿峋曉只是相認了但沒有真正送進鹿家而是遠送國外,而且鹿峋曉對鹿何見向來是冷态度處理,幾乎是默認了不看好鹿何見的事實。”
“但鹿何見在學校裏又是風雲人物,長得漂亮成績也好,還經常上臺跳舞表演,所以說她挺招人嫉妒的,這一夥人就是其中最明顯的幾個。”
薄自末說道:“剛剛劃傷鹿何見的那個女生叫Amy,是日本和美國的混血兒,平日裏就很嚣張跋扈,父母很慣着她,因為她每次都被鹿何見壓了一頭所以和她的矛盾幾乎全校知名。”
“那這件事情學校就沒人管嗎?”薄自初神情嚴肅。
“管不了啊,每個人都有勢力在,但鹿何見并沒有打算要聲張這件事的樣子,可能因為鹿峋曉和申菀甯當時都在國內忙着反正也不會鬧開吧,最後這件事情就是不了了之了,後來那幾個人見鹿何見油鹽不進欺負得也沒什麽意思,索性就放棄了。”
程柯淮冷笑了一聲:“小小年紀什麽心态啊這是……”
“奇怪,鹿何見的性子看起來沒這麽軟弱呀……”沈衣沫在一旁聽着不禁有些疑惑。
這話倒是一下提醒了在座的幾人,程柯淮說道:“對啊,鹿何見這個年紀就能把鹿氏集團經營得這麽風生水起的,而且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怎麽上學期間這麽軟弱?”
“難道是因為當時遠在國外沒有靠山的原因?但現在鹿峋曉也沒多疼愛她啊……”
薄自初卻在一旁默默将資料又翻過去了一面,面色凝重:“……所以在那之後學校裏有一個很可怕的傳言,一度将鹿何見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什麽?”程柯淮看了過去。
“因為在那之後的一個月後,Amy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