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7
暗渡舟 07
“怎麽樣了?”
程柯淮在走廊的長椅坐了許久,直到頭點得幾乎要困倒了門才打開。
“呀,程隊!”盧争渡一開門就被程柯淮的出現給吓到了:“結果才剛出來,您在這等多久了啊?”
程柯淮這才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些:“也沒多久……”
盧争渡才不信呢,程柯淮這個樣子起碼提前在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程隊你……”
“好了好了,”程柯淮随便擺了擺手,心裏和眼裏只有屍檢報告:“給我看看結果吧。”
盧争渡當然知道這個死者對于濱雲、對于濱雲市局,尤其是對于鹿森和程柯淮的重要性,他在心裏暗暗嘆息着把報告遞了過去:“是钅它中毒,慢性中毒致死。”
“钅它中毒?”
盧争渡點了點頭:“長期慢性中毒,毒源可能是食物、水源之類的,死者以前可能有看過私人醫生或者去過醫院看過,钅它中毒期間會出現的症狀很多,如果他一直沒能意識到的話那極有可能是醫生方面被動過手腳,不然不至于積累致死。”
“不過钅它中毒這個事情還是挺罕見的,要是誤診了也不奇怪。”盧争渡轉念一想又補充道,“我只是覺得鹿峋曉這個人這麽不缺錢,身邊的私人醫生應該挺專業的,不應該出現這種纰漏啊。”
“那誰能知道……”
程柯淮對鹿峋曉這個人現在的态度還挺複雜的,一方面鹿森對鹿峋曉的态度就不太好,兩人雖然沒有什麽明面上的矛盾,鹿峋曉還和申菀甯一樣努力讨好着鹿森,但鹿森的态度即程柯淮的态度,只是另一方面鹿峋曉無論如何都畢竟是鹿森的父親,程柯淮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還是讓他把父親這一身份看得尤為重要,他沒辦法完全像鹿森一樣不滿甚至是厭惡鹿峋曉。
盧争渡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發問:“那程隊……鹿峋曉的死因能不能跟鹿哥透露啊?”
“……”這也是程柯淮一直擔心的,鹿森作為受害者家屬是有權利知道死因的,但鹿森這個身份又規定了回避原則,要不然鹿森但作為一個有法醫知識的近親,說不定還能申請觀看解剖來聊以幫助呢。
可是哪怕只說個大致的死因,以鹿森那麽聰明的人只消想一想,再從鹿何見的嘴裏了解情況,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局裏套話套些蛛絲馬跡出來,他必然很快就能推出鹿峋曉的具體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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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程柯淮一拍腦門:“當初刑局怎麽就招了個這麽聰明,還背景複雜到出現這種情況的少爺來當法醫呢,真是個活柯南。”
盧争渡仔細一想表示非常贊同,腹诽道确實,鹿森來了局裏也就兩個月的時間,又是把刑偵支隊隊長給拐走了,又是被犯罪分子給綁架過,現在親爸還成了局裏的一個大案要案受害者,姐姐還是報案人。
——鹿森是有點神奇的屬性在身上的。
程柯淮也無法,只得說道:“那也沒辦法咯,平常怎麽跟家屬交代的就怎麽跟鹿何見交代吧,再讓她轉告給鹿森也不算違規了,反正剩下的事情就看他自己的推理能力了,和無辜的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盧争渡第一萬次被程柯淮的厚臉皮給驚訝住了,但所幸他跟鹿森待得夠久,已經同樣習慣了隔壁刑偵支隊的這個尿性,只得無奈地把頭點了又點,心裏盤算着怎樣說暗語才能讓鹿哥一下子明白但外人又聽不懂他們不合規矩。
只可惜程柯淮和盧争渡一回頭,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後,倚着牆面色平靜地看着他們。
“呀……鹿哥好呀。”盧争渡讪讪一笑,看來不需要他費那個腦子了。
程柯淮機械般扯出一個标準的假笑:“Hi~”
鹿森作勢嘆了一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面前兩位“狼狽為奸”的警隊“叛徒”:“你們兩個下次要是讨論些什麽不能講的東西,能不能找個隐蔽的地方小聲點讨論啊?”
“我就只是單純來找我男朋友而已,就當我什麽都沒聽見吧。”
鹿森雙手插兜,有些哭笑不得。
盧争渡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秘密一般瞪大了雙眼,趕忙開口:“我我我我我也什麽都沒聽見,程隊、鹿哥,還有十五分鐘開會我先過去了哈!”
程柯淮和鹿森也不知道這小子作為局裏最後知後覺那一批,可以說是只比刑局知道得早到底是在裝沒聽見什麽,他們對視了一眼也沒得出個什麽結果,只能聳了聳肩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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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裏,氣氛前所未有的壓抑。
“咳……大家別這個樣子嘛,除去死者身份這算不上是個疑難雜案,只是死因比較罕見而已,大家振作一點,嗯?”
但事實上程柯淮一張同樣半死不活的臉說出這樣試圖振奮人心的話是半點作用沒有。
程柯淮也沒了辦法,還得是刑局坐鎮開口:“行了,程柯淮你先說說死者和現場情況。”
程柯淮得令,調出了死者的圖片。
“死者名叫鹿峋曉,男,52歲,首都鹿氏廣告傳媒有限公司的創始人及董事長。來濱雲有一個多月了,起因是因為……”程柯淮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因為兒子在濱雲被人綁架了。”
“但是因為兒子不願見他,所以這一個多月以來兩人都并沒有見面,公司在濱雲是有生意要談的,不過基本上都交給了女兒鹿何見,所以鹿峋曉目前在濱雲相當于是度假休息的一個狀态。”
“至于案發地點……這是一間老房子,房主名叫茹蕊,已經失蹤三天了。”
程柯淮又調了茹蕊的照片出來,那是個才三十來歲的女人,是很灼眼的漂亮,氣質非常好,完全不像是會住在那種地方的人。
“據調查茹蕊是鹿峋曉養在濱雲的情婦,鹿峋曉一般在國內就是首都和濱雲兩頭跑,一到濱雲就會住在茹蕊這裏,哪怕是和正牌妻子申菀甯一道過來的也不例外。”
申菀甯已經來了市局,就坐在外邊等待詢問,大家都見過她的模樣,畢竟是鹿何見這麽一個被市局裏的人笑稱“內娛在逃女明星”的大美女的母親,申菀甯雖然也五十二歲了但仍風韻猶存,形象和氣質都完全不輸茹蕊。
沈衣沫不由得忿忿不平地吐槽道:“真是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說說現場情況吧。”刑局說道。
“屋內生活痕跡都正常,很像是茹蕊不在家時鹿峋曉一個人生活的樣子。鹿峋曉的屍體在主卧的書桌旁,地上沒有任何拖拽過的痕跡,應該那裏就是第一現場。”
這時盧争渡也站起來接了話頭:“死者死亡時間已經有一天了,死因是钅它中毒。”
“钅它非常危險,在生活中比較少見,一般人很難能接觸得到,一般在城市裏就只有做特定研究的實驗室才會有。钅它是一種緩發性的劇毒物品,會通過接觸灰塵和飲用水等而在人體內積累導致中毒,只要1g左右即可致死,而且基本沒有什麽可以根治的特效藥。”
“钅它溶于水之後無色無味,被人飲用後也不易察覺。它對人體的毒性很大,一般中毒後10~12小時就會發病,最初會感到胃腸道刺激,如惡心、嘔吐、腹絞痛等,接着會出現雙下肢刺痛感、視力減退、脫發等,嚴重者會傷及中樞神經、腸胃和腎髒系統。如果不能及時确診,钅它可致患者出現不可逆性神經系統損傷,嚴重者致殘,甚至致死。”
“通過我們對現場的檢驗來看,毒源來自于茹蕊家的飲水機。”薄自末發言道:“在鹿峋曉屍體處附近的書桌上也發現了一個喝過的水杯,杯內的飲用水應該就是來自于那個飲水機。”
“勘驗結果顯示飲水機裏的水含有非常非常少量的钅它,不經過徹底且多次的缜密檢測根本就發現不了,水中的钅它含量也需要長期的飲用才會對身體造成危害。”
沈衣沫并不小聲地嘀咕道:“看來想要鹿峋曉命的人是蓄謀已久啊……”
刑局看向了薄自初:“自初,報案人那邊怎麽樣?”
可非常罕見的,一向認真專注的薄自初在此時卻慢了一秒才姍姍擡起了頭:“報案人?”
程柯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你?第一次見你開小差啊?”
“沒開小差!”薄自初懶得理會程柯淮這個損友:“剛剛想到了一點事情而已。”
“報案人鹿何見是死者的親生女兒,鹿峋曉沒有留下任何遺書,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鹿峋曉的遺産兩個孩子及妻子平分,而鹿何見就會是公司的繼承人。”
“昨天下午是因為公司的人一直聯系不上鹿峋曉就給鹿何見去了電話,而鹿何見在調查之後拿了鑰匙就決定來茹蕊家看看,具體情況在筆錄上。”
“準繼承人,第一發現人,報案人……”刑局眼神微眯:“自初,你和鹿何見詢問下來你覺得她怎麽樣?”
程柯淮聞言正準備開口:“鹿何見她——”就被刑局給打斷了:“程柯淮你先別說話,我聽說你跟鹿森最近關系很好哈,這事你先別插嘴,我要聽自初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說法。”
突然之間被“委以重任”的薄自初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啊……她……”
“……畢業一分手申菀甯就發現自己懷了鹿何見但是沒聲張……”
“……那年家裏起了火,我們兩個一起死裏逃生……”
“……鹿峋曉和申菀甯都不太喜歡她,當年還改了她的志願……”
還有住院部門口落淚的女人,生日宴那個晚上秋千上眼角的殘淚。
薄自初突然之間就說不出任何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