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焰 [刑偵]

第57章 06

暗渡舟 06

“柯淮，桃園路147號桃園一區9棟1單元802。”

“就是這裏了，我們上樓吧。”

“真是奇怪，鹿峋曉這麽大身價的人怎麽會死在這個地方……”薄自初下了車之後就一直蹙着眉打量着這棟樓房。

整棟老樓，不，應該說是整個小區的居民都并不多，大部分是一些空巢老人或常年在附近洗浴城工作的打工仔打工妹住在這裏。

老樓很多層陽臺都種植有三角梅，還有些爬藤花卉環繞住樓房外層的很大面積，油煙将大部分的牆壁都熏成了灰黑色。

“這有什麽奇怪的。”

鹿何見正裹着大衣走下樓，把夾着的頭發放下來随意向後一攏，輕飄飄地開口道。

她素面朝天，雙眼有些淡漠地掃視了他們一圈，似乎是沒想到生日過後的第二天會以這種方式和他們見面吧，鹿何見轉眼無奈又帶些自嘲地低聲笑了笑。

程柯淮在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跟她點頭打了個招呼後便拍了拍薄自初的肩膀：“你去做筆錄吧，我上樓看看屍體。”

而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着的鹿森，鹿森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就也看了過來，溫和地笑笑：“我沒事，你上去吧，我在車裏等着。”

但頓了一下鹿森還是在上車之前走過來緊了緊程柯淮的圍巾，他沒說什麽，只是在轉身的時候多看了鹿何見一眼，确認她沒什麽事之後才坐進了車裏，戴上耳機打開電腦，開始安靜碼起其他案子的報告。

程柯淮帶人上了樓，薄自初便帶着一個警員走到了鹿何見身邊。

“……你好，我是薄自初，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薄自初拿出警官證打開給鹿何見看了看，鹿何見卻只是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她的面色雖然有些疲累但依舊漂亮，沒有妝容修飾的她放在人群中也十分亮眼。

“那，說一下今天的情況吧。”

鹿何見靠在牆壁上，抱着手臂緩緩開口：“公司的人告訴我他們已經兩天沒聯系上我爸了，平時公司的事大多數都由我代為做主，所以兩天沒聯系也沒覺得有什麽，但我今天順口問了我媽，我媽說來濱雲之後他們兩個沒住一塊兒，我就想着也該查查我爸在哪兒了。”

薄自初不由得在心裏驚訝了一下這一家子的不熟程度，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嘗試聯系了我爸在濱雲的小三——也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但沒聯系上。”鹿何見的表情好似挺無所謂的樣子：“然後我就直接闖到這來了。”

“我有鑰匙，不知道幾年前從我爸房間裏偷的，進去之後就看見了屍體，然後我就報警了，沒移動過屍體。”

鹿何見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悲傷的意味，薄自初開了好幾次口想要安慰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回到了車上，薄自初坐到了鹿森旁邊，手放在腿上來回瞥了鹿森好幾次，一直到鹿森終于忍受不了地回過頭看他：“你想問我什麽直接說就行……”

“真的？”偏偏薄自初這個直性子還接話接得飛快，睜大了眼睛盯着鹿森。

鹿森被那兩大雙眼皮子給看得差點忍不住笑：“真的……”

“你們家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關系太亂了，我有點捋不清。”薄自初一臉認真。

說來說去還是跟案子有關系的事情，鹿森也算是服了這個榆木腦袋，不過他也沒什麽可藏着掖着的：“我們家的關系是挺亂的，我從頭跟你說吧。”

“你應該也知道，我和鹿何見是同父異母的姐弟，申菀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媽媽叫宛蓉嫣，是她和我爸一起白手起家創立的鹿氏集團，後來在我出生後沒幾年我媽媽就去世了，因為胃癌。”

“後來鹿峋曉就娶了他的初戀女友申菀甯，要說他也是蠻專情的，這輩子就談過兩個女朋友，兩個都結婚了。”鹿森笑笑，“——噢，當然，他婚後找的那一堆小三不算。”

“像這間房子的主人茹蕊，那也只是他每次來濱雲出差或有事時消遣的對象而已，給她轉錢的次數可能都比說甜言蜜語的次數多。”

“鹿峋曉和申菀甯是大學談的戀愛，當時畢業一分手申菀甯就發現自己懷了孩子，她沒聲張，自己留了下來。一直到我媽媽去世，據說是申菀甯和鹿峋曉再見面的時候他才知道了鹿何見的存在。因為鹿峋曉和我媽當年是一年戀愛就閃婚了，所以鹿何見也就只比我大兩歲。”

“申菀甯和鹿峋曉是在我本科畢業結了婚，在那之後鹿何見也就搬到了我家來，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們兩個一直不算熟，是那一年的寒假家裏起火了，就只有我們兩個在家，我們兩個一起死裏逃生了關系才真正好了起來。”

薄自初奇怪地問道：“起火了？”

鹿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很緩慢地點了點頭：“對，起火了，後來告訴我們起火原因是雜物堆積，但具體我們也不知道。那一天晚上只有我和鹿何見在家裏睡覺，連保姆都不在，但只有卧室所在的別墅三樓起了火。”

薄自初聽着心裏有些狐疑，但沒表現出來。

鹿森繼續說道：“後來我們家也就還算是相安無事吧，申菀甯和鹿峋曉面和心不和，但他倆在某一方面倒是能達成共識。”

“什麽方面？”

鹿森有些諷刺般笑笑：“他們都希望我來繼承公司。”

“為什麽？”薄自初沒太理解：“你父親也就算了，申菀甯不是鹿何見的母親嗎，她為什麽也……”

“申菀甯和鹿何見的關系并不好，她倒是一直致力于讨好我。”鹿森面上顯而易見的不耐：“我個人覺得她的思想是有些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在的，這一點除了她之外我們家裏的所有人都不理解。”

“那……”

鹿森明白薄自初的意思：“但他們架不住我執拗啊，我偏偏學醫弄文就是不經商，鹿何見偏偏把申菀甯給她填好的志願給改了，所以他倆沒辦法，就只能這樣咯，反正我一年到頭都不回家還搬來了濱雲，鹿何見倒是把公司經營得越來越好，現在才是最好的情況。”

“既然這樣，你們家裏人的關系也還是很僵嗎？”薄自初擰眉。

“就沒好過吧，我小時候就一直跟我媽媽關系比較好，我媽去世之後我也慢慢獨立了，鹿峋曉很多意見都和我相左，申菀甯和他的關系也很一般，我一直懷疑鹿峋曉是因為鹿何見才和申菀甯結的婚。”

“為什麽？”

“鹿何見長得更像媽媽，但她的眼睛……”鹿森垂眸：“卻很巧合的和我媽媽特別像。”

薄自初愣住了。

“說起來，她們兩個人的性格也挺相像的，都很獨立要強，不想攀附任何人或事物，一旦有了自己的目标就會不顧任何阻礙去努力，不太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在以世俗的眼光看待她們的時候都有點特立獨行的味道。”

“從小我媽就告訴我，”鹿森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自己的長發：“沒有誰有規定一定要活成什麽樣子，男孩子也可以溫柔，女孩子也可以要強，玫瑰不必長成松柏，松柏也不必委屈自己束縛在花園。”

鹿森偏頭一笑：“有時候看着鹿何見，我好像就能透過她看到我母親年輕時的模樣。”

“我常年不在家裏，我不知道我注意到的這一點鹿峋曉有沒有發現過，但鹿何見倒是經常在陪我去看我母親的時候開玩笑提到這一點，她經常說，要是她也是我媽媽生的，我們是親姐弟就好了。”

“申菀甯一直以來對鹿何見都很苛責，我一回家這種情況就更加明顯，她會通過刻意的關心我來打壓鹿何見，就好像她們不是親生母女一樣。”

薄自初不禁訝然：“怎麽會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女兒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鹿森嘆了一口氣：“在我對母親為數不多的印象中，她也是很愛我的。”

“只可惜……”

在宛蓉嫣走了之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愛他了。

直到鹿何見的出現，才讓鹿森再次有了一些對家的認知。

“不可惜。”

車窗外面突然傳來一聲笑，鹿森擡起頭，程柯淮俊美的面龐背着光也掩藏不住他笑意滿面的光彩。

“以後有我在呢，我給你愛。”

鹿森被那絢爛的笑容給晃了眼，他強行壓抑住上翹的嘴角，一把把車門打開，從容下車往鹿何見那走去。

走之前他還不忘丢下了一句：“我不要男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