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4
暗渡舟 04
鹿何見雖然有包下濱雲最貴飯店頂層一整樓給鹿森慶功的財力,但等到自己的二十八歲生日時,她卻僅僅只是叫了她在濱雲認識的幾個人開了間帶陽臺的小包廂,面積不過一百來平米。
算是蹭了鹿森的光,程柯淮帶着薄自初,薄自末又跟着薄自初,還順帶了個名叫沈衣沫的小尾巴也一道來了鹿何見的生日會。
“嗯——這酒有點甜哎!”沈衣沫嘗了口托盤裏的酒,欣喜地拍了拍薄自末。
鹿森聞言看了過去,解釋道:“那是利口酒,度數不高,你可以放心喝。”
薄自末卻攔住了沈衣沫,嫌棄道:“算了算了,你還是少喝點吧,就你那個酒量喝RIO都能醉。”
這邊歡喜冤家仍舊打打鬧鬧,程柯淮自然懶得管他們,環顧了包廂一周而後問鹿森:“咦,怎麽沒看見你姐姐啊?”
鹿森和幾人一塊兒進的包廂,但他壓根都不需要尋找,抿了口酒便說道:“在陽臺呢。”
薄自初站得離陽臺最近,聞言便把單向玻璃的落地窗“唰”地一下拉開,寒風驟然湧了進來,吹起了幾人的頭發,卻也讓衆人看清了落地窗外面的景象。
陽臺外面的護欄很矮,臨近護欄一米多的位置就是個高大的秋千,秋千正來回晃蕩着,上邊坐着的正是鹿何見。
她腳踩長筒靴,穿着簡約的黑白包臀裙,雙肩挂着草灰色環保皮草随着秋千搖擺着,晃出去的時候身子甚至離開了這棟大樓,低下頭便是以下17樓的風景。
身後包廂裏激情熱烈的音樂聲還在放着,鹿何見聽到動靜回過頭看向他們,明明是過生日的大好日子,她的妝卻還沒有上次接鹿森出院時的濃,就只抹了個大紅唇,剩下就全靠本就姣好精致的五官撐着,眉是眉,眼是眼,鼻梁是鼻梁,半點沒遜色。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都靜止,薄自初甚至産生了剛剛似乎窺見了鹿何見眼角殘淚的錯覺。
但秋千終究還是停了下來,鹿何見可算是踩上了實地,向他們一步步走來。
“怎麽了,宴席還滿意嗎,各位警官?”
鹿何見的笑容過于美豔,連沈衣沫一個女孩子看了都有些迷糊,但鹿森的表情卻正色,他快步走上前就把鹿何見往包廂裏趕:“今天雖然是四月的第一天,但現在的氣溫是15度,你露這麽一大截腿是想被凍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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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何見像是習慣了被鹿森管束,但就是不改,反而反骨地把裙子又往上提了提才走進包廂,一邊脫下皮草外套一邊無所謂道:“反正裏面有暖氣。”
“你剛剛在室外哪來的暖氣……”鹿森無奈地嘀咕道,一回頭就見到程柯淮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鹿何見身上,格外認真的模樣。
鹿森眼神危險地挑起眉:“怎麽,看見真美人移不開眼了?”
程柯淮在鹿森靠近時就立刻轉回了臉,連忙道:“冤枉啊!我是在看她的長相。”
“你們兩個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但你們長得還真的蠻像的哎,不看整體,單看五官的話,你們兩個的眼睛和嘴巴幾乎一模一樣!”
“還是說美人的長相都類似?”
鹿森已然習慣程柯淮這種動不動就要誇他的直球示愛操作,冷靜說道:“嘴巴我倆都随的鹿峋曉……也就是我爸。”
“至于眼睛,我是随的我媽,她……”
鹿森看着鹿何見拿起酒杯一飲而下的背影,徐徐開口:“她的眼睛倒是不像爸也不像媽,倒是萬般巧合的和我像。”
“除開基因影響自己長了一副漂亮眼睛,也算是一件幸事。”程柯淮贊賞地點了點頭,他對和鹿森相似或有關的任何事物都抱有莫大的興趣。
但鹿森顯然對程柯淮的這一評價未持任何贊同态度,垂眸想了想之後對程柯淮說道:“我想去跟我姐聊會兒,麻煩你先帶客人們好好玩。”
程柯淮對自己突然之間登升宴席之主的地位表示榮幸至極,自然不會有什麽異議,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出生于什麽小家庭,雖然他那種紅色家庭宴席不會多,但禮儀家教還是不會少教的,程柯淮很快便上了手。
而鹿森則和鹿何見走回了陽臺處。
鹿何見雖然一臉嫌棄,但好歹還是接過了鹿森遞來的毛毯披在了腿上,抿了口酒說道:“說吧我的好弟弟,怎麽了?”
可鹿森的表情卻罕見地冷了下來,語氣有些嚴肅:“怎麽突然想到要舉家來濱雲了?多大的生意需要三個人出動啊。”
鹿何見輕輕地敲了敲鹿森的頭,沒好氣地說道:“不學好,跟誰陰陽怪氣呢?”
“他倆是為了見你來的,只有我是單純為了公司的事情來。”
鹿森直線忽視了鹿何見的前半句,滿臉寫着不信地問道:“就只是為了公司的事情來?”
“是是是,順便看看我親愛的弟弟……”鹿何見一回頭再度撞上鹿森狐疑的表情,只得讪讪結束了玩笑話:“好吧……還有事情。”
鹿何見的笑容收起來之後眼神又恢複了蕩秋千時淡淡的傷感:“你有沒有發現,今年我的生日宴上少了個本不該缺席的人?”
鹿森一怔,猛然回頭透過單向落地窗掃視了包廂一周。
鹿何見也不急,放下酒杯觀賞着濱雲江邊的夜景慢慢等着,直到鹿森的聲音有些幹澀地說道:“是……禮桑桑?”
鹿何見的眼淚幾乎要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滑下,她默默別過了臉擡手拭去,而後才說道:“嗯,她死了,就在你失蹤前幾天,因為車禍。”
“葬禮延後大半個月舉辦,大概就在下周吧。”
鹿森也沉默着喝了半杯酒,他知道禮桑桑對于鹿何見的重要性。
她們是高中時不打不相識的好朋友,陪伴了彼此很多年,一起在國外讀的大學,鹿何見受過很多苦,鹿森沒法在的時候都是仗義豪爽的禮桑桑幫的鹿何見,在她被冤枉差點退學的時候也是禮桑桑殺進的校長辦公室為鹿何見伸的冤。
回國之後鹿何見去了首都慢慢參與料理公司的事情,而禮桑桑在濱雲的父母不幸去世,她拒絕了鹿何見的幫助自己留在濱雲白手起家,憑着自己的學歷、能力和人脈也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前途一片大好。
鹿森在進來包廂之後确實是感覺少了個什麽人,但他沒意識到這一點,最多以為禮桑桑是忙于工作沒空來,哪裏會想起來禮桑桑這個把鹿何見放在第一位的人怎麽會為了工作缺席生日宴。
也哪裏會想到她沒來會是因為……
“是正常車禍嗎?”鹿森出于職業習慣還是首先問道。
鹿何見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垂眸道:“是……”
鹿森畢竟還是比禮桑桑還要了解鹿何見的人,見狀說道:“……我猜這個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吧?”
鹿何見卻沉默了許久。
“差不多一年前吧,在我還在首都忙一個case的時候,鹿峋曉來了濱雲參加他朋友的一個什麽生日宴,當時禮桑桑也在,他牽線禮桑桑認識了一個叫Derrick的男模特,也算是個少爺吧,只不過是家裏的小兒子,平時只顧着吃喝玩樂就行,家業的事情有他哥哥撐着。”
鹿何見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電子煙吸了吸,吐出的煙霧是酸甜的紫葡萄味。
“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忙,和桑桑的聯系少之又少,等我忙完了我才知道她和那個Derrick很快就在一起了。”
“不過她混跡情場不少年了,親過的洋嘴比我家裏的包包還多,那個男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兩個人都是濱雲出了名的海王,我想着他們肯定也就是玩玩,也就沒當回事。”
鹿何見說着說着就嘆了一口氣,鹿森頓時會意,在酸甜的煙霧中淺淺搖了搖頭:“看來有人把自己玩進去了。”
鹿何見提高了音量無可奈何道:“還能是誰啊?我那不争氣的閨密呗——”
“也說不清是那個Derrick長得實在太帥了還是手段太高了,桑桑和他分分合合了快一年都沒能徹底了結,她活了二十多年就只對這一個男人戀愛腦。”
鹿森問:“後來呢?”
“後來……”
“後來就是半個月前,桑桑在第無數次分手之後又第無數次想Derrick了,就跑去他家找他,結果看見了他和他的初戀女友正在樓下抱在一起。桑桑當時正跟我通着電話,她說……”
“Derrick雖然玩得很花,和我這一年已經算是我和他的戀愛史中都算非常長的一段了,但我一直都沒能進過他家,他說那是他的私人領域,除非是結婚對象,不然不會允許任何人進去,我也不例外。”
“不過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和他的初戀女友談的最久,也是被她的離開傷得深了才會對待每一段感情都玩玩的……”
“我知道……她回來了,我和Derrick就再也不可能了。”
後來,禮桑桑被Derrick看見了,他發了一條威脅短信給她宣布永不聯系,他要結婚了。
禮桑桑轉身離開,卻在失魂落魄地等紅燈時,一輛逆行的汽車沖她飛馳而來——
她倒在了一灘血泊之中,死前手機上都是那條殘忍決絕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