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7
壞種 17
鹿森第一次遇見梵棕俨,是通過鹿何見——他那同父異母的姐姐。
當年鹿森剛剛本科畢業連讀本校的研,也是鹿何見和母親一起入住鹿家的同年,鹿父夫妻倆忙着新婚燕爾,鹿森沒通知他倆畢業典禮的事情,鹿何見一個還沒和鹿森加上聯系方式的人卻想來,結果鹿父告訴她錯了地址,本該去X大的鹿何見跑到了另一個優秀的刑警大學J大,甚至和鹿森所在的大學都不是同一個省份,差了六百多公裏的距離。
鹿森知道這回事的時候剛剛結束了畢業典禮,被氣得頭腦有些發昏,趕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就飛到了J大。
所幸鹿何見坐的那趟飛機延誤了,鹿森到J大的時候她也剛到沒多久,只是被困在了校門口附近。
當時梵棕俨是攝影社團的一員,正愁着找學校裏的女生拍攝學校宣傳短片呢,看見鹿何見的一瞬間自然眼前一亮,哪能甘心錯過這麽漂亮的姑娘。
只是鹿何見一直以來都是在國外讀的書,對中文還沒有那麽熟練,梵棕俨說話又多少帶點口音,人也有點木,兩個人雞同鴨講的半天都不明就裏,直到鹿森來了才正式解了圍。
梵棕俨的外表和性格一樣都像是個愣頭青,留着寸頭,皮膚是自然的小麥色,高壯的個子笑容燦爛,是警校裏最常見也最受老百姓歡迎的長相。
但自從知道了鹿森的身份之後,梵棕俨對鹿何見就沒什麽興趣了,一直追着鹿森問一些法醫學的專業知識,說是要拓寬自己的知識範圍,以後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鹿森的脾氣好,磨不過梵棕俨的倔性子就加上了聯系方式,跟他多說了幾句,被煩了一個小時的鹿何見沒耐心也奈何不了自己這個相識不久的弟弟,氣得在旁邊拿攝影機拍了好一會兒的照片,期間又背了好幾句古詩詞。
自那之後,梵棕俨和鹿森就成了好友,J大和X大之間合作不少,兩人都會經常到對方的學校做客,這樣的關系在不知不覺間持續了兩年。
在鹿森廣泛的好友圈內,梵棕俨是為數不多能走近他心底的人之一。
“喏,他就是我一直和你說的那個大我九屆的學長,他叫程柯淮,是我導師最滿意的學生。”
在鹿森第二次去到J大時正好快要到J大的校慶,一些優秀校友都回校給學弟學妹進行宣講,程柯淮就是其中之一,梵棕俨一個大一的被要求一定要去聽就算了,還扯上了鹿森一起。
那就是鹿森見到程柯淮的第一眼。
程柯淮是第一個登臺宣講,也是來的人中最年輕的校友,屆時的他年方二八,剛剛升上濱雲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隊長的程柯淮意氣風發,俊朗的面容被華美燈光毫不掩飾地籠罩着,光點從飽滿的額頭、立體的眉骨再滑至挺直的鼻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很難從他的身上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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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從臺下望上去的那一眼開始,鹿森的耳邊就再沒了別的聲音,說話聲和鼓掌聲此時都被隔絕在了塵世之外,安靜得只能聽到血液流淌過全身的“砰砰”。
風鈴草也開了花。
那是第一次。
校慶晚會結束之後,梵棕俨便鬧着要和程柯淮說上哪怕那麽一兩句話,鹿森無可奈何下也只得被他拉着去了後臺。
梵棕俨是一個人進去的,鹿森拿着飲料只能等在後門口。
當時正是夏天,是最熱烈活力的季節,夏夜裏的星空明朗,燦爛得讓鹿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連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響都沒注意到。
鹿森只是突然想着梵棕俨怎麽過了這麽久還沒回來,再晚一點他還要趕飛機回沈陽呢,于是他回過身來準備往後門走,卻迎面就是一個高大的身影逆着燈光向他靠近。
在兩人錯身的剎那間,鹿森微微側過了臉,近距離地看清了程柯淮天生微揚的嘴角和冷白肌膚下透出的歡談後欣喜的微紅。
只是在程柯淮也轉過臉看向他的那一刻,鹿森正好回過了頭,裝作漫不經心地向前走了幾步,扭開了後門,避開了可能到來的眼神接觸。
“鹿森你來啦!”梵棕俨碰巧也準備出去了,看到鹿森便開心地招了招手:“我剛剛問程柯淮學長要了簽名哈哈!”
鹿森無奈地笑笑,心跳徐徐平緩了回來:“……怎麽要的簽名而不是合照?你弄得像追星似的。”
說是這麽說,但他還是接過J大信箋上的簽名看了看,與外表的桀骜不馴截然不同的字跡,剛勁有力且端正工整。
程,柯,淮。
原來是這三個字。
“程柯淮學長手機沒在身上,我手機拍照又不好看,我就想着簽個名貼在衣櫃上面時刻激勵自己呗!”梵棕俨笑得開朗:“我又不想要多打擾學長的生活,他問我要不要加個聯系方式我也沒加。”
鹿森的目光還停留在簽名上面,沒怎麽仔細聽梵棕俨具體在說些什麽,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嗯……是……不打擾人家的生活挺好的……”
以至于後來鹿森第二次見到程柯淮時,隔着J大學院花園裏的茂密草坪,一米陽光窸窣落在來給恩師慶生的程柯淮的肩章上面,梵棕俨向鹿森打趣道:“我聽說程柯淮學長以前好像談過男朋友,要不我想辦法幫你問問他的聯系方式,你倆試試?”
“像你們兩個這樣同樣優秀的人就是應該在一起嘛!”
可是鹿森卻拒絕了:“不用了。”
他看向程柯淮的眼裏反射着星點陽光,笑容格外溫柔,一如拂過陽光的微風。
“美好的東西遠遠觀望欣賞就好了,為什麽一定要試圖擁有呢?”
再往後,鹿森專心考博,幾乎沒怎麽再來J大,最後一次來J大時是他們認識的第二年,是專程來給梵棕俨過生日的。
只不過這次鹿森沒再能碰巧遇上程柯淮這個知名校友,反倒是遇上了一場校外的實戰演習。
那是在當地的一個森林公園,演練的設定場景是一夥匪徒将要劫持一大巴車來森林公園進行春游的小學生。
被邀請的學生們和扮演匪徒的警員已然準備就緒,鹿森與負責這起演習的老師認識,自然被邀請着參與了演習,就和一堆學生們待在大巴車上,擔任着大巴車司機的身份。
“今天是我生日,一定會一切順利的,你放心鹿森,我一定很快把你給‘救’出來!”
梵棕俨笑嘻嘻地跟鹿森招了招手,然後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演習正式開始了。
鹿森坐在駕駛座上有些百無聊賴地握着方向盤,直到車前窗玻璃旁邊的小音響突然叫了一聲,模拟着子彈打穿玻璃的聲音。
鹿森立刻會意地和車上的其他人一樣演出恐慌的模樣,蒙着面的“匪徒”把車輛順利攔截下來,為首的那人喊得極兇,手中的槍毫不客氣地掃着所有人:“所有人把手機和任何能聯系外界的東西全部丢出窗外!”
大家自然都乖乖聽話,把手上的模型機都扔了出去。
窗戶被系數關緊,窗簾被拉得嚴絲合縫,人質們也全都被趕到了窗邊排在一起,被“匪徒”們分別看管挾持着。
有幾個小朋友雖然早先就被告知過這一切都是假的,但還是被這場面吓得哭出了聲來,“匪徒”演得也很盡職盡責,毫不憐惜地命令他們幾個趕緊閉嘴,鹿森只得和女老師一起細聲安慰起小朋友們。
大巴車外警務指揮學學生會扮演的特警隊員們時刻待命着,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狙擊點并迅速開始策劃方案。
“報告!窗簾被拉得很緊,唯一能看進去的縫隙裏幾名匪徒也被人質們遮擋住了,有點困難。”梵棕俨的雙手緊握着槍把,額上冒出幾粒汗珠。
特警方的隊長焦急地思索了片刻,最終也只得無奈地一聲令下:“……準備強攻!”
可就在這一刻,意外發生了。
為首的那個“匪徒”就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扳機一摁,一發子彈瞬間打破了大巴車內的攝像頭!
指揮車裏瞬間就炸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槍裏是實彈?!為什麽要打攝像頭?!”
“扮演匪徒的學生是哪幾個?!”
這次演習非常重要,院主任親臨現場進行觀看指導,看到這個景象自然氣得半死。
“報告老師!不好了!”指揮車外突然來了個學生着急地拍着車窗。
“扮演匪徒的那幾個學長剛剛被發現全部暈倒在了更衣室的衣櫃裏面!大巴車裏的匪徒不是咱們學校的人!”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守在大巴車外的狙擊手們都有些始料未及。
然而就在下一秒,大巴車突然動了!
——匪徒之一正藏在鹿森的身後,拿槍抵着鹿森的後背強行讓他開動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