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妄天堂 22
躊躇了許久之後,錢一山還是松了口:“是……是我殺的那些人……”
既然是自己漏掉了證據,那他只得聲淚俱下如是道:“我也是人,忍氣吞聲這麽久也是需要發洩的……所以我給鄭立文下了更大劑量的迷藥,在他和受害人一起被迷暈之後就是我來下手捂死了他們,原本我是想要割腕的,但這樣用時太久了,我怕鄭立文醒過來露餡。”
“前兩次是鄭立文自己分的屍,最後一次是我,因為鄭立文那次醒來得晚了一些。”
直至今日,第一次殺人的景象仍舊在錢一山腦海裏宛如新事。
錢一山原先只是偷偷進到鄭立文家裏想要采集更多的證據,他原先以為自己看見過不少次了,應該早就習慣了,但是那次他躲在窗簾後面偷窺時,在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鄭立文與受害者交流并下了迷藥使對方倒下時,錢一山的內心還是經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可是他不敢露面殺了鄭立文,他不敢承擔這一切的後果,所以他趁鄭立文将受害者拖到地下室的時候給鄭立文的杯子也下了迷藥。
後來錢一山下到了地下室,看着依舊沉睡的鄭立文和緩緩蘇醒的“獵物”,他內心深藏的怨氣和惡念終于被激發了出來……
如果鄭立文在入獄之後慢慢回想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為別人的殺戮頂罪,這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這也算是……他對他最狠的報複了。
錢一山自嘲地笑了笑:“原先我不過算是個共犯,現在既然暴露,我估計是要進去陪他了,只希望他能再撐得住我一頓好打。”
“看來我還是太沒用了,竟然這麽重要的證據都清理未全面……”
“不過我倒是真想看到鄭立文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幹的時候的表情啊——”他仰天長笑。
可同樣是奔赴牢獄的罪犯,錢一山看起來卻遠比鄭立文灑脫自在得多,好像從今往後,就再沒什麽可以被他稱之為痛苦的東西了。
他不像是要赴死,反倒像是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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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我想吃麻婆豆腐、手撕雞,還有可樂雞翅!”
雖然搬家前并沒有通知別人,但敏銳如薄自末還是憑着個搜尋八卦的狗鼻子帶着薄自初和沈衣沫不請自來,舔着個臉在程柯淮面前賣萌求吃的。
“吃的找我,今晚我來下廚。”鹿森在身後扒拉開倆人,微笑着看向薄自末:“你剛剛說想吃什麽來着?”
“呃……”鹿森越是溫柔薄自末就莫名地越怕他,只得乖乖回道:“你做什麽我就吃什麽,我不挑食的……”
鹿森聞言粲然一笑,揉了揉薄自末的頭:“真乖。”
兩個同齡小孩一進門就立馬上上下下跑去參觀房子了,鹿森則陪程柯淮和薄自初坐在了沙發上。
打開電視,新聞上播的正是上午剛剛發生過的大事。
“唉……”薄自初提起這件事來就生氣:“鄭立文竟然就這麽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鹿森在路上聽他們說了,薄自初和程柯淮上午帶鄭立文去指認了現場,他看起來一切還算配合,那些罪行他也都悉數認了。
可不料在準備回去的時候他突然發了瘋似的猛然掙脫架着他的警察向空曠處跑去,遠處的山林射來一發子彈,正中鄭立文的眉心。
他終究還是死在了與錢一山見面之前。
“啧,我還在想怎麽暗地裏讓錢一山和鄭立文在獄中見個面又不至于打得太慘呢,沒想到這鄭立文的命真是到死都好,這都能多逃一頓毒打。”程柯淮叼了根煙忍不住贊嘆道。
鹿森把抽屜裏的打火機給程柯淮扔過去:“不過我猜……鄭立文應該早就知道錢一山就是背後的人了。”
“為什麽?”少參與了兩次審訊的薄自初疑惑道。
程柯淮先一步給出回答:“鄭立文應該是看到了錢一山帶走漼慶怡的場景,他當即就猜到了錢一山應該一直以來都知曉他的計劃,并不只是條蠢笨白癡的走狗,所以他才會臨時選擇自首。”
“一是他知道錢一山如果已經跟蹤他有些時日了,那自己就必定會留下些什麽把柄和不利的證據,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自首,說不定還能從輕處罰。”
“二來鄭立文也想着用自損一千的方式也要殺敵八百,自己進了局子之後會供出不少不利于錢一山的東西,就算錢一山想要像他一樣殺害漼慶怡也會變得束手束腳,很輕易就會被抓到。”
“那他也還算聰明。”薄自初點了點頭,“就是不知道他猜沒猜到人是錢一山殺的這回事,畢竟這事太丢面子,鄭立文是肯定不會主動跟咱們提的。”
鹿森卻似乎想到了什麽,看向程柯淮:“說起這個,昨天你跟錢一山說你們在鄭立文的杯子上也發現了迷藥,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沒聽說啊?”
程柯淮大大咧咧地攤手:“因為壓根就沒這回事啊,我詐他的,沒想到他這麽不禁詐,一問就全說出來了。”
鹿森哭笑不得:“你倒是膽大,也不怕他自信自己完全沒纰漏——”
話還沒說完,鹿森就明白了什麽,停下了話音。
“——喏,你自己也發現了不對吧?錢一山這個人最稀缺的不就是自信麽?”程柯淮臭屁地扭了扭肩。
薄自初見慣不慣地向後一攤,沖鹿森示意了一下程柯淮:“他就是這麽一個人,沒事就喜歡瞎剖析他人的心理,還樂在其中,驕傲個不停。”
鹿森無奈地笑笑,驀地看向程柯淮的眼睛:“那你剖析剖析我的心理?”
程柯淮湊近些與他對視,三秒之後勾唇一笑:“你啊……”
“看起來溫潤無害,但其實心裏應該藏了不少東西,誰都猜不透你。”
鹿森嘴角的笑容漸淡,他看出來程柯淮的表情雖然松弛随意,但語氣卻有些認真,不似随口胡謅。
他剛打算開口打個馬虎眼,程柯淮便緊接着用更輕快的語氣說道:“不過在我看來,你應該趕緊找個對象了~”
“是是是,你怎麽不補一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薄自初最後的耐心也被消耗殆盡了,火速站起了身:“我去找找他倆,沒開始做飯別叫我。”
“好嘞!”程柯淮應得飛快,薄自初滿臉黑線地離開了,向來穩重自持的他從來沒用這麽快的速度上過樓梯。
鹿森明白程柯淮這是在為自己圓場,但還是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我去做飯……”
“我陪你!”程柯淮也跟着站了起來:“哦對了,今晚是給你遲辦的歡迎宴,在市局附近的一家正宗火鍋店,但我的車晚上要借給朋友,能不能坐你車去?”
鹿森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來:“薄自初沒車?你們不是哥倆好麽?”
“那哪能一樣?我們那是革命友誼。”
“我們不是?”
程柯淮搶過青菜來擇:“他的車薄自末肯定要坐,薄自末在沈衣沫肯定也會在,我還去擠什麽,反正你車上最多只會載一個盧争渡,加我一個怎麽了嘛?”
鹿森沒撤了:“怎麽,你還離不開我了?”
程柯淮一臉無辜:“哦……可能是印刻效應?”
“……”鹿森默念了一萬句不要跟他計較:“我怎麽不記得你是剛破殼出來的小動物呢?”
“但你确實是我今早吃完雞蛋羹之後看見的第一個人啊。”程柯淮振振有詞,長他的六年多吃的飯和多厚的臉皮在此刻彰顯得淋漓盡致。
鹿森眉頭抽搐了兩下,差點沒忍住把眼前這人丢出去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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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柯淮最終還是從鹿森的車上下來的,而盧争渡則不知為何在他來之前就先行被叫到了薄自初那輛車。
鹿森參加過的宴席不在少數,但在路邊熱鬧的火鍋店還是第一次。
濱雲沿海,口味清淡,但不愛吃辣不代表不能吃辣,像警隊裏這群性格火熱的人就經常來吃點熱辣的東西。
進到店裏,程柯淮訂了個包廂,遠姐在待産期來不了,刑局便一直開着個視頻通話算是見了面。
遠姐在懷孕之後溫柔得越來越像媽媽,看到鹿森也像看到自己家孩子一樣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縫來。
她還沖程柯淮嗔怪道:“程柯淮你也是,案子結束了也不趕緊帶鹿森來看看我。你倆年紀雖然差了幾歲,但鹿森聰明,你也不着四六,你倆肯定是沒什麽代溝的,你多照顧照顧人家。”
“您這話裏有一句沒在損我嗎……”程柯淮習慣了自己這個老被長輩嘀咕的性子,倒也沒怎麽介意,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便遞給刑局:“喏,您先點菜吧。”
“臭小子還是懂點事的。”但刑局說完還是把菜單又轉手給了鹿森:“今天是給你辦的歡迎宴,你來點。”
再推诿下去今天晚上都不用吃了,鹿森于是從善如流:“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鍋底……點辣鍋?”
既然來吃川渝火鍋,那應當是人人都能吃辣的,更何況他來局裏也快一周了,确實在不少人的盒飯裏都能看到辣子。
席上的衆人紛紛互相對視了幾眼,鹿森不明就裏,還是刑局開了口:“點鴛鴦鍋吧。”
鹿森稍稍一怔,不過也沒多問什麽:“好,那就鴛鴦鍋。”
菜很快就上齊了,刑局吃的也是辣鍋,味碟裏都是大紅色。
“鹿森啊,你來局裏也有幾天了,對我們局裏印象怎麽樣啊?”
“挺好的,大家都很熱情,工作也認真負責。”鹿森從容道。
“那程柯淮呢?”刑局還是忍不住提到了自家這個不着四六的得力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