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焰 [刑偵]

第8章 08

妄天堂 08

正是午睡的時間，放松眼皮盯着面前水杯的鄭立文驀然被開門聲驚擾了思緒，他擡起眼，沖程柯淮綻放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你們好啊，終于是輪到我了嗎？”

程柯淮勾了勾唇，刀槍不入一般徑直開始了例行詢問。

“姓名？”“鄭立文。”

“年齡？”“35歲。”

……

“認識孫小蕙、雷學智和曾如夢嗎？”

一些基本情況的詢問過後，程柯淮的這句話緊接着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突然出現，但也并沒能成功打鄭立文一個措手不及。

他始終不急不緩地表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訝表情：“我不認識這三個名字。”

“不認識？”程柯淮窮追不舍：“上個月你曾經在一個妄想症有關的論壇裏分別與網名叫‘小冰的大冰’和‘奇跡醬油瓶boy’的發帖人進行私信，并詢問了他們發帖所說對象的具體情況，有這回事嗎？”

鄭立文回憶了幾秒鐘：“好像是有吧，當時進論壇逛了一圈，私信了不少樓主，我也記不太清他們的網名了。怎麽了警官，這違法了嗎？”

薄自初的目光始終緊盯着鄭立文面部表情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單純詢問的話當然不違法，但我們想請問你一下，你詢問這麽多內情的目的是什麽？”

鄭立文的表情依舊很自然，有些赧然地低頭淺笑了一下：“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我本職雖然做做料理，但從小也有個夢想，是當個金庸那樣的小說家。”

“所以我閑暇時會在網絡上發表一些小文章、小故事之類的，我正在創作的一篇短文的主角就是一個妄想症患者，但我對這方面知之甚少，抱着挑戰自己、順便獲取知識的心态就去網上查找了一些資料。”鄭立文露出一個穩重得體的微笑：“在逛論壇時是會逛到一些讓我感興趣的故事，想稍微了解一下不過分吧？”

體面話都讓鄭立文給說盡了，再就這個話題逼問下去就要顯得程柯淮和薄自初過于咄咄逼人、不講顏面了。

“那這個女孩，你見過嗎？”薄自初拿出曾如夢的照片推向鄭立文，似乎是怕他裝傻，不忘提示道：“她也是三十四中的學生，算是你的小師妹，她現在的班主任就是你當年的英語老師。”

鄭立文拿過照片仔細端詳了一下：“對這個疤痕我好像有點印象。”

“她現在多少歲？初二？初三？”鄭立文笑着搖了搖頭：“比我小了有二十來屆了吧？真是花一樣的年紀。”

“可惜在這花一樣的年紀，她就已經命喪黃泉了。”程柯淮抱着臂沉聲說道。

鄭立文似是有些愕然，放下照片時表情有些惋惜：“那真是太令人傷心了，她是怎麽死的呢？”

“被人謀殺。”程柯淮一字一句緩緩吐道：“你說你對這疤痕有印象，那你見過她嗎？”

“似乎是見過的，在前段時間三十四中的校慶上。”鄭立文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受邀歸校發言，但因為母校的變化實在太大，我彩排結束後從操場出去就迷了路，是這個小姑娘給我帶的路。”

“但我們攀談不過幾句，要說認識實在是過于勉強。”鄭立文稍稍蹙眉：“怎麽，你們懷疑是我殺害的她嗎？”

“2月18日晚上、2月20日到21日的淩晨，還有22日的晚上你在哪裏？”薄自初和程柯淮一唱一和問道。

“不好意思，我對數字日期可能沒那麽敏感，可以告訴我是星期幾嗎？”

程柯淮沒當警察前也是這個樣子，因此聽到這句話還有些親切，不禁失笑道：“上周的周三、周五到周六，還有周日。”

“這幾天我應該都沒什麽活動在家休息，我睡挺早的，沒什麽事的時候晚上九點半準時入睡。”鄭立文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表情平靜。

“倒是個不錯的習慣。”程柯淮點了點頭：“那依你覺得，他們都是被什麽樣的人殺害的呢？”

“要我覺得做什麽？”鄭立文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專業的，不要到時候誤導了你們查案子。”

“那倒不會，你既然都說了我們是專業的，那分辨線索該不該用的功夫還是有的，就看您願不願意幫我們的忙咯？畢竟有您這樣高學歷的公衆人物在，我們還是挺需要聽聽您的建議的。”程柯淮笑着挑起眉，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

鄭立文的笑容僵住了，但那難看的表情僅僅存在了一瞬間就被掩飾掉了。

“我對你們的案子也不太了解……”

“窒息死亡，分屍，以快遞包裹形式送出去。”程柯淮快人快語：“被害的三個人都患有不同類型的妄想症。”

“這樣麽？”鄭立文微微眯起雙眼：“那我覺得，兇手的心理素質挺強的，膽子也大，這樣公然挑釁的行為挺可笑的，說不定對你們警方有敵意，也說不定前科挺多的。”

“至于都患有妄想症……這我就不太能推斷兇手的意圖了。”

“那鄭先生覺得，兇手會不會是專挑妄想症患者進行殺戮呢？”程柯淮撐着下巴問道，“他會不會是對妄想症或者妄想症患者存在怨怼，也許他本人就是個妄想症患者呢？”

鄭立文輕輕垂下眼簾：“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但我覺得，他可能就只是心血來潮？”他擡起眼，有些認真地看向程柯淮。

“那您當初是為什麽決定要寫一本以妄想症患者為主角的文章呢？”程柯淮看上去似乎是在誠心發問。

鄭立文頓了一下，有些不耐煩地磨了磨後槽牙，語速仔細一聽也不難發現已經沒有方才那樣平緩了：“碰巧聽說，碰巧有了靈感罷了。”

“程警官，不是任何事情都一定要賦予一個合理充分的原由的吧？”

監控室裏薄自末的手猛然一敲桌面：“他的情緒出現波動了！”

審問室裏的程柯淮也微微一笑，果斷停止了審訊：“當然不需要。”

“今天辛苦您了，待會兒會有人帶你出去，感謝您的配合。”

鄭立文以為這只是開頭，沒想到已經到了結尾，聞言一怔，眨眼之間才想起來要站起身走出去：“……不辛苦。”

看着鄭立文的背影消失在盡頭，程柯淮也轉身走進了姚太原所在的審訊室，在薄自初跟着進去之前，薄自末忍不住拉住他問：“剛剛鄭立文明顯有了破綻，程隊只說屍體被送出來，但并沒有說送到警局，程隊為什麽不拆穿他反而由着他說啊？”

薄自初揉了揉薄自末的頭：“你啊，多學着點，剛剛聽到鄭立文分析的兇手心态了嗎？”

“聽到了啊！程隊為什麽要征求他的建議啊，萬一他誤導調查怎麽辦？”

“柯淮不是說了嗎，是非曲直他自己會判斷。再說了，鄭立文的這一番話挺有用的。”

“有什麽用啊？”薄自末回憶道：“他說兇手對警方有敵意，不一定是專門針對妄想症患者，也可能是心血來潮……這些都可信嗎？”

“一半一半吧。”薄自初認真分析道：“像鄭立文這樣的人，和兇手一樣都很驕傲自滿，假若他是兇手，他或許會胡謅一些擾亂我們調查方向的話，但更多的可能會明擺着告訴我們線索，卻篤定我們奈何不了他。”

薄自末聽懂了，點了點頭：“這樣啊……哥，你和程隊關系真是鐵，他腦子裏在想什麽你分析得這麽透徹！”

薄自初輕笑：“你以為程柯淮那個痞子樣就是他的全部了？他要沒點腦子能當支隊隊長嗎？你多學着點。”

“學什麽呢？”程柯淮此時帶着記錄員正好開門出來，看向薄自初：“你不是說一起審嗎，怎麽我進去了，你反倒在門口兄弟情深？”

“行了，姚太原怎麽樣？”薄自初打斷程柯淮的打趣。

“這待會兒說，鄭立文走了？”

“喏，有人陪着來的。”薄自初指了指樓下。

程柯淮順着他的手指向樓下看去，一輛純黑瑪莎拉蒂旁邊站着兩個容貌俊郎、氣質不凡的男人。

“這都是誰啊？”

“不清楚，那個穿西裝的應該是鄭立文的朋友吧，鄭立文的車今天限號，是他給送來的。”薄自末指了指較高的那個男人。

程柯淮啧聲說道：“這種天氣就穿個西裝，豪橫。”

薄自末接着又把話頭引到了西裝貴公子身旁的那個身穿白色呢子大衣的男人：“這人我就不知道了，剛剛沒有看到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哎，旁邊多了一輛車，是他開來的嗎？”薄自末看向旁邊的車子：“不過這車好像有點眼熟哎……”

“咳，那是我的車。”

身後傳來響動，三人回過頭，竟然又是鹿森。

“……不是，”程柯淮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你現在進出市局都這麽方便頻繁的嗎？”

鹿森溫潤一笑：“不好意思，之後可能會更加頻繁。”

“忘記跟你說了，我是新來的法醫，不知道刑局跟你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