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妄天堂 07
第三位死者名叫曾如夢,今年14歲,是生長在附近一個城中村裏的女孩,就讀于距離市局不到10千米的三十四中就讀初二。
從資料上看,曾如夢年齡不大,經歷的卻不少。
初一下學年時由于家中煤氣罐發生爆炸,曾父死亡,曾如夢的臉上也因為烈火燒灼而留下了半個手掌大的醜陋傷疤。初二準備開學的時候曾母選擇改嫁,對方是名賭徒兼瘾君子,經常打罵曾如夢母女,因此曾母有了多名外遇,也不再管曾如夢。
若不是學校老師見曾如夢一天沒來上學,去了家裏又不見蹤影才報了失蹤并認了屍,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出死者身份。
三十四中雖然在市區邊緣,但并算不上是個很出名的初中,在每年城中區的中考排名裏三十四中都排在末尾。但曾如夢在三十四中裏分在了一個上等的班級,不出意外的話中考發揮正常也能憑A的成績考上個不錯的高中。
這學校不大,教學樓就兩棟,程柯淮和薄自初身着便衣很快就走到了曾如夢所在的班級。
班主任的證詞程柯淮叫了薄自初帶人去問,而自己則在教室後面旁聽了最後五分鐘數學課,在下課後走到了一個空位坐下。
“過E,C,F點分別作AB線的高,中間這條高的長度就是另外兩條高的長度除以二。”
空位旁邊的女生原本正坐在位子上咬着鉛筆頭對面前的幾何題糾結,耳畔忽然就響起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說的正是這道題的解題思路。
女生緩緩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她哪怕才這個年紀也能看得出長得極為英俊的一張臉,一雙丹鳳眼配上冷白皮中和了他立體五官所帶來的銳氣,由于程柯淮盡力讓自己顯得溫和了一些,所以女生并沒有太害怕面前這個高大的陌生男人。
“之後連證兩個全等三角形就能得出兩條線相等,接着再推幾步就能得出中間那條高等于二分之一AB的結論了。”程柯淮微微一笑,說道。
“謝……謝謝。”女生臉頰微紅着低頭道謝,但還是不忘疑惑問道:“你是?”
程柯淮慶幸自己努力向鹿森那個方向學習的決定果然是正确的,總算是能做到不讓小女孩害怕了。
他淺笑着不答反問:“請問這裏是曾如夢的座位嗎?你是她的同桌?”
女生的雙眸微微睜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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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如夢……我和她也就做了幾個月的同桌,但我從入學起就和她分到一個班,對她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教室走廊處,女生捏着衣角躊躇着說道。
“你們應該也會感到奇怪吧?你們都是警察,一群陌生人來到學校,這裏的學生竟然完全沒把你們和曾如夢的失蹤聯想起來……這是因為在學校裏很多人都不喜歡她,也不會注意到她的失蹤,要不是作為同桌,我估計也不會過多在意……說實話,我并不會多餘去管這件事。”
女生也不怕程柯淮覺得自己及周圍人都太過冷漠,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初一上學期的時候還好,曾如夢剛進來的時候是個比較惹人喜歡的姑娘,成績不錯,人也挺漂亮的。但自從家裏發生那種事之後,她整個人都變了。一開始我們還挺同情她的,還和她經常一起玩一起學習,可是到後來真的忍不了她了。”
“後來的曾如夢不僅長得變醜了,性格也不好,還特敏感,成績一落千丈不允許別人考得比她好就算了,還總是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我們一旦因為什麽事情笑了,她就會以為我們是在嘲笑她,就向我們扔石子,簡直就是一個神經病!”
女生說完之後胸腔微微起伏,似是還有些不爽。
薄自初詢問老師之後得到的結果也相差不大,學校裏的很多人都對曾如夢有着很大的意見,得知曾如夢的死訊之後,除了一些老師和比較善良的同學之外竟然無人感到悲傷,紛紛叫好慶祝世界終于清淨。
薄自末也給他們發來信息,在進門拜訪曾家之後發現曾母的态度也是如此,她甚至還不願意花錢埋葬曾如夢,關于屍檢也不用做任何思想工作便同意了。
就仿佛以零碎的姿态離開人世的,不是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而是別人家的一條寵物狗。
臨走的時候,曾如夢的同桌還是再次叫住了程柯淮和薄自初,壓低了聲音說道:“對了,有件事我覺得你們有必要知道。”
“大概在初二開學不久的時候,她曾經說過她有一個男朋友,好像叫什麽‘牟彥’,挺繞口一名字,具體哪兩個字我也不清楚,但她的草稿本上只要沒有清理你們一定能找到這個名字。”
“據曾如夢所說,他是個高富帥,對她特別好。曾如夢下課之後還總喜歡望着窗癡笑着發呆,有誰欺負她的時候她也總說她男朋友會找人來打他,結果愣是一個人都瞧不見。曾如夢那種人又醜又煩,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她,而且要真是個高富帥,為什麽還讓她住在城中村裏?還說什麽等成年了就會結婚,誰信她啊。”
難聽的話一旦開了頭就如潮水般收不住,女生此時沒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也逐漸遺忘了她與曾如夢最開始是如何的要好,她最開始與程柯淮談話時也是沒想過要這麽描述曾如夢的。
程柯淮與薄自初對視了一眼,雙方的心思不言而喻。
在他們的調查中曾如夢的社會關系裏并沒有類似于牟彥的這個人,也就是說,這個牟彥極有可能是情愛幻想症中的魅影……
又是一個妄想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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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嫌疑人已經分別到了兩個審問室裏。
鄭立文與照片上的樣子相距無二,正文質彬彬地端坐在椅子上,還有閑心淺抿了一口水。
不過顯然,審問室裏的涼白開并合不了鄭立文那金貴挑剔的舌頭。
已經晾了他兩個小時,但涵養如他鄭立文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焦躁,他只是時不時平靜地看向那面大鏡子整理一下儀容儀表,偶爾視線交錯,會給監控室那邊的人一種他能看到自己的錯覺。
“曾如夢的情況小蕭并沒有在網上查到類似的帖子,鄭立文及姚太原所私信的樓主也都沒有類似發帖。”薄自末撐着頭給程柯淮彙報道,“不過很巧的是鄭立文當年就是三十四中畢業的學生,這學期不是剛開學嘛,上學期末那會兒就是三十四中的三十周年校慶,鄭立文作為優秀畢業生回來宣講過。而姚太原閑時到處溜達的範圍裏正好也包括了三十四中到曾如夢家附近的距離。”
程柯淮沒有說話,只是對這樣巧的事情忍不住心生疑窦。
這兩個嫌疑人就像是安排好了一般出現在他們面前,但卻都有擺脫不掉的嫌疑,偏偏他們還不得不查。
“哎對了,這兩人之前與警察有過節麽?”程柯淮問到一半就突然想了起來:“哦,姚太原就不說了,看看鄭立文。”
“怎樣算過節?十三年前進過一次派出所算麽?”小蕭坐在角落處突然開了口,他整個人埋在光線死角處,帽子壓得很低,只能看見嘴巴在動。
“十三年前?因為什麽?”
“被人打了。”小蕭把那頁打印好了的資料遞給程柯淮:“不過不嚴重,也沒追究對方,看樣子毆打過後對方還有碰瓷跡象。”
“你是早就發現了吧,我不提你也藏着掖着不說。”程柯淮嘴上雖然斥責小蕭不夠意思,但心裏頭壓根沒在意,馬上浏覽起了資料上的內容。
打人者叫錢一山,比鄭立文小兩歲,從當時的證詞來看是鄭立文的高中學弟。兩人是在一家西餐廳發生的矛盾,據餐廳裏的其他人說是錢一山在去廁所途中經過了鄭立文這一桌,看到他突然就動手了,沒說任何原因。
在派出所裏錢一山也不饒人,一直叫嚣着讓鄭立文賠錢,具體賠什麽錢也不肯說,民警見鄭立文不追究,将錢一山行政拘留之後也就沒什麽事了。
“不過鄭立文這趟派出所之行他占理,應當算不上有過節吧?”薄自末奇怪地歪了歪頭:“不過程哥,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兇手将屍體寄來市局對面,是想挑釁也好,恐吓也罷,目的都差不多。可見他與市局或是警察多多少少有點過節,當然他若只是想出出風頭、更快的引人注意才寄到市局也說得過去。”程柯淮慵懶地倚在椅背上說道。
“但我讓人找了找,近幾年來并沒有類似的案件,他極有可能是最近才開始進行的殺戮,所以必定是有什麽東西刺激了他,又由于他将屍體寄來市局,我更偏向他近來與警察有過節這點。”
“但進派出所已經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算不上最近吧?”
“沒錯。”程柯淮悠悠然站起身來:“所以我打算直接進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