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妄天堂 06
顯而易見,程柯淮之前在會上的猜測沒錯,兇手動手的速度确實很快。
當天晚上19點,就在監控的警察們正享用晚餐、警惕沒那麽強的時間,兇手開始行動了。
只不過這次包裹沒有出現在便利店門口,而是被一個乞丐直接送到了市局收發室。
“送快遞的就是個附近的普通小乞丐,收了兩百塊錢就同意來送了。”當天值班的薄自初跟臨時啃着面包當晚餐的程柯淮彙報道:“那乞丐連話都不會說,腦子也不太好,直接自己動筆寫的筆錄,據說包裹太重他一路拖着過來的,箱底也被磨爛了不少。”
“屍體在哪?”
程柯淮跟着薄自初走到了快遞箱附近,二月天的夜裏寒氣不減,路上程柯淮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年才過完不到半個月,過完年的第一個大案就把屍體放市局周邊,這次還直接往局裏寄,現在的嫌犯真是一個比一個嚣張了。”程柯淮搓了搓鼻子,掃了掃箱子邊的幾人疑惑道:“哎?遠姐呢?”
“遠姐身體不行,刑局讓她休息了,晚點會有新的法醫過來。”遠姐的徒弟盧争渡偷偷跟程柯淮說道:“據說人還是遠姐親自挑的呢。”
“嗬,她在挑人上可嚴格,何方神聖能入她的眼啊?”程柯淮沖屍體擡了擡下巴:“——那你先講講吧。”
“還是和之前的兩具屍體差不多的情況,只不過頭部有缺失。從屍斑屍溫和屍僵上看死亡時間估計快一天了,是個年輕女性,具體年齡還是得回去進行恥骨聯合面推斷。”盧争渡說道,“只不過兇手這次沒送頭顱過來,也沒什麽攜帶的物品,殘留的幾片衣服只能看得出是件藏藍色全棉外套的碎片,調查屍源這方面你們估計就要費心了。”
程柯淮苦惱地別了別嘴:“行吧,你們先回去解剖等新來的法醫,辛苦了。”
“程隊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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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為止我們一共注意到了兩個嫌疑人。”
會議室裏,刑偵支隊全員齊聚,就連面色冷峻嚴肅的刑局也少見地光臨并坐到了首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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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細聲交頭接耳片刻過後,刑局咳嗽一聲,程柯淮便挽起毛衣袖子站起身來,在刑局的凝視下被迫端出了個正經樣。
“在小蕭的調查下我們得知,孫小蕙隔壁工位的一位同事及雷學智的那位哥們都曾在與妄想症有關的論壇或貼吧上發言,收獲了不少身邊有相似情況的網友點贊和評論,而其中的兩個網友比較特殊,與他們進行私信詢問了受害者更多的詳情。”
程柯淮手一動,投影燈下他那怎麽都曬不黑的冷白手指指向了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個算得上英俊的男人,五官是很典型的濃眉挺鼻,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良好的家境和順暢的人生造就,他看上去自帶一股傲氣,那雙好似看誰都深情的眼中也仿佛藏匿着淡漠。
“這人叫鄭立文,今年35歲,是網上頗有名氣的料理高手,經常在網絡上分享自己做的料理,粉絲上百萬。”程柯淮娓娓道來:“他以自己在網上兼職寫小說,需要采集靈感為由在私信裏詢問了兩名受害者的基本情況。他的問話很誠懇禮貌,沒有問及太隐私的問題,所以兩位發帖人也沒有産生懷疑。”
“我們詢問了網站那邊,得知鄭立文同時也與其他發帖人聯系過,不是濱雲的也有,但在濱雲的患者裏除了孫小蕙和雷學智之外并未發現其他人有失蹤情況。”
另一張照片裏的人與鄭立文的長相就可謂雲泥之別了,絡腮胡、皮膚黝黑,身材也有些發胖,但這張臉莫名就讓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位……”程柯淮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後才說道:“名叫姚太原,40歲。他原本是咱們附近長街派出所的副所長,前兩年因為酒駕肇事逃逸而……離職。出來之後也沒再工作,家裏就他一人無妻無子的,沒事就在附近閑逛。”
一時間會議室裏鴉雀無聲,衆人的臉色都不是那麽好看。
“咳咳。”還是刑局擰着眉開口:“第三位受害人的屍體情況呢?”
盧争渡立馬起身彙報道:“死亡時間在22號,及昨天晚上21點到23點之間,死因依舊是迷暈受害者後捂住口鼻窒息死亡。死者為女性,恥骨聯合面似蜂窩狀,恥骨結節的嵴較明顯,初步推斷死者年齡大致在14到15歲左右。其他屍體特征與前兩位受害者類似,均有一定捆綁傷,就連切割的塊數也一樣。”
刑局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程柯淮便眉毛一擡,抓到了重點:“等等,切割的塊數也一樣?”
“對……對的。”
“那就奇怪了,孫小蕙二十來歲一百一十斤左右,和雷學智那七八十公斤的大個子強行切割成一樣的塊數我還能理解。”程柯淮摸了摸下巴,“可我那天看了眼屍體,第三位受害者很瘦,而且還是十四五歲的姑娘,她才多少斤啊?”
盧争渡回憶了一下:“呃……應該六七十斤吧。”
程柯淮心說果然,打了個響指:“是吧,這麽清瘦的一個小姑娘,竟然和三十多歲的壯實男性切割的塊數一樣?”
明明是切肉這麽談起來顯得十分怪誕的話題,但現場的人卻沒一個覺得好笑。
“是啊……這就有些刻意了……”薄自末仔細思考道:“明明都是一樣的箱子,我當初查看屍體的時候就覺得第三位受害人的箱子很空,我還以為是缺少頭顱的原因。現在看來是因為要切割同樣的份數導致她的屍體相對來說零碎了許多,每一份都比另外兩位受害人要小一些。”
“看來兇手有一定強迫症傾向。”薄自初總結道。
由于前兩位受害者在精神方面的特殊性,導致現在大家對“症”這個字有些敏感,盧争渡幽幽發問:“不會這兇手也患有某些精神疾病吧?”
“說不定呢~”程柯淮打趣道:“強迫症和強迫型人格障礙不是有點關系麽,只不過一般來說這算是心理疾病——”
“咳咳。”刑局瞪了程柯淮一眼,他這才姍姍住口。
“行了,那兩個嫌疑人什麽時候傳喚?”
有人回答:“報告,明天早上。”
“好,時間也晚了,那就先散會吧,等詢問完嫌疑人再說。”刑局擺了擺手,等衆人起身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麽:“那什麽,程柯淮留下。”
第一個到達門口的程柯淮跟薄自初薄自末均交換了一下眼神,得知對方也不知道啥情況之後只得乖乖地站回去。
“咋啦刑局?”程柯淮背着手站在刑局面前,心裏細數自己最近幹沒幹什麽刑局看不過眼的事情,得出沒有的結果之後心裏更加惴惴不安了。
“站直一點!”刑局斜了一眼程柯淮,不樂意地喝道。
“是——”程柯淮瞬間站得筆直,但還是閉不了那張嘴:“刑局,您留我下來總不能就是想訓訓我吧?”
刑局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能不讓我訓就好了。”
“我留你下來是想提醒你一聲,你遠姐這一去估計就不回來了,她自請在身子恢複之後幹點理論上的活,你辦案之餘帶人多去市醫院看看她,懷孕期間得多注重點對母親的關注。”刑局飲下一口茶說道。
“不……不回來了?那就是新來的那個法醫來接任主檢法醫師?”雖然早前就被遠姐告知過她可能不回來了的消息,但程柯淮有些詫異地嘀咕道:“誰啊這麽能耐?一來就這個職位。”
“那你一來還就被原本的支隊隊長收做徒弟了呢。”刑局瞪他。
“那我怎麽能一樣,我和薄自初是因為在分局表現優秀被您親自給提上來的,新來的法醫是從分局上來的還是從其他地方?”
“哪兒也不是,人家是剛剛碩博連讀畢業的高材生,你遠姐在來局裏之前的學弟兼半個學生。”刑局明顯對這人印象不錯,提到他時的眼神都和看程柯淮的眼神不一樣。
程柯淮的語氣有些酸:“博士啊,怪不得。但是遠姐不是挑挑揀揀了好幾個月麽,怎麽現在才想到他?”
“老早就想到他了,他去年7月一畢業你遠姐就去旁敲側擊問過他有沒有想過來局裏,當時她還沒退任的心思,想着多個主檢法醫也好,但他婉拒了,這也沒辦法。”刑局有些唏噓道:“這半年來他拒絕過不少橄榄枝,寧願待在家裏發黴也不去任何一家,現在來這也是你遠姐磨了大半年的結果。”
“辛辛苦苦讀完了這麽多書卻又不工作,這人可真奇怪。”程柯淮別別嘴。
刑局擡眼看了看程柯淮聊着聊着就坐下的屁股,忍了忍也沒說他:“……總而言之,人家年輕,也沒什麽工作經驗,來了肯定少不了和你合作,你好好照顧人家,虧了他你遠姐也饒不了你。”
“行,放心吧。”程柯淮差點翹起二郎腿,然後用最後一絲理智放下了。
年輕,高學歷,不缺錢,他倒是想到了那個小美人。
只不過這世道上應該沒那麽巧的事情,小美人要真來了市局,這麽大個理想型在自個兒跟前晃也算是一種折磨。
“好了,趕緊睡覺去吧,明天還得早起辦案。”
刑局心裏明鏡似的,雖然程柯淮警校畢業之後越來越大大咧咧沒個正型,但業務能力還是不需要懷疑的。他嘴上罵歸罵,心裏還是把程柯淮當成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下屬。
程柯淮剛走到門口準備先幫刑局把門打開,突然打開的門就打中了他英俊的鼻梁。
“靠……”
程柯淮捂着鼻子倒吸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來人着急忙慌地說道:“報……報告程隊,報告刑局!死者身份确認了!”
“今天中午三十四中的老師給派出所打去過電話報案,他們班有個女生失蹤了,年齡、衣物和外貌特征都對得上,那幾片布料正是三十四中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