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舉案齊眉夫妻
舉案齊眉夫妻
聽完謝夫人描述, 謝瑾猶在夢中,他蹙着眉頭道:“鄭姑娘當真如此愛哭,她和我一起倒是沒有。”
“那是因為……”謝夫人嗓音一頓。
謝瑾疑惑扭頭:“因為什麽?”
謝夫人: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那是因為她好歹是個姑娘家, 哪能對着你一個外男哭哭啼啼, 有傷風化。”
謝瑾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母親放心, 鄭家明日上午就到了,孩兒早先安排人将鄭家舊宅打掃了出來, 到了就能入住。”
謝夫人連連道:“那就好, 那就好。”
這再怎麽樣,也沒有家長到了還住別人家的道理吧?
謝夫人這一晚上都沒睡好, 夢裏面都是鄭宛如手裏捧着個餅哭哭啼啼的模樣,旁邊還時不時地插入沈蘭棠幽幽話語:
【她喜歡謝瑾。】
【她想當謝夫人。】
【小姨子喜歡姐夫。】
吓得她一晚上輾轉反側,幸好, 早已計劃好的安排是不會随着某個人的心意變動的。
第二日巳時二刻,鄭家一行人抵達了兆京,由着謝家早已安排出城迎接的下人領着到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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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公, 鄭姻!”
謝恒和謝夫人早已等候在門口,鄭家主人和主母才從車裏出來, 謝夫人就疾步上前,激動地握住鄭夫人的手。
“鄭姻!經年不見, 你可還好麽?!”
“好好, 我們一切都好。”
鄭夫人上下打量着謝夫人, 也是百感交集:“兩年未見, 夫人還是這般豐神異彩, 倒是我,這兩年明顯見老了。”
“沒老, 沒老,朱家千金才華滿蓋兆京,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倒是我,這些年上了年紀,愈見愚鈍了。”
“夫人就別取笑我了。”
謝恒也走上前,鄭公年歲比謝恒小幾歲,職位也比謝恒低,他作勢俯膝行禮,謝恒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來。
“淵卿,你我也許久未見了。”
“是啊大人,我在地方也時常念起大人,從前在京時,常受大人照拂,今日見大人和夫人風華依舊,心裏才放下許多。”
管家小步上前,恭謹道:“幾位大人夫人,屋裏茶水已經備好了。”
謝夫人:“是是是,大家都進屋吧,別在外面站着了”
衆人這才踏進謝宅。
沈蘭棠和謝瑾作為晚輩,就立在謝恒謝夫人身後一同跟随,沈蘭棠偷偷觀察着鄭家二主。
謝夫人生謝瑾就晚,因此謝家兩位比鄭家年長數歲,但或是謝夫人保養的好,又或是失去愛女心情抑郁,鄭夫人看着比謝夫人還要憔悴幾分。
還有一點讓沈蘭棠感到些許驚訝,她見鄭宛如生的小巧玲珑,以為鄭夫人也是個溫婉江南女子模樣,但現在一看,倒是典型北方女子身量。
至于鄭家主,勉強也稱得上英俊大叔,只是和謝恒一身氣度比起來,那就不夠看了。
謝家家主加上小輩二人一共四位,鄭家連同鄭宛如三人,一共七人一同進了客廳,侍女們利索布置茶水。
鄭宛如也早早跟着謝家衆人到門口迎接,這會兒坐在她父母下座,看她言語間和父母親昵,顯見在家裏是極受寵愛的。
鄭夫人向女兒細細關切了幾日情況,才撫着她的手看向謝恒謝夫人,面露羞色:
“馮嬷嬷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她是家中老人,我們素來信任,沒想到竟然惹出了這般事端,着實是我們鄭家對不起你們。”
馮嬷嬷的事,謝夫人沒有派人跟鄭家說過,不過遣送回去的莊子還是原夫人,也就是鄭小姐的,想來是後來鄭家派人聞訊了情況,馮嬷嬷一五一十說了吧。
謝夫人道:“也是我們謝家有愧于你們,哪裏敢受致歉,馮嬷嬷也是一時糊塗,既已罰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吧。”
“是,是,多謝謝公,夫人海涵。”
鄭夫人自進門,目光就左右搖擺,顯是心神不寧。
謝夫人了然,對一旁侍女道:“去把小少爺帶過來。”
“是。”
侍女很快退出屋內。
鄭夫人臉上表情剎那激動,又竭力壓着,苦笑一聲:“讓姐姐笑話了。”
謝夫人将心比心,很是體諒地說:“你們上回見到弘文,他還是個襁褓裏的小孩子,如今他長得可大了,虎虎的跟他父親一個樣,你們見到了可別吓一跳。”
“不會的不會的,小孩子長得壯實才好。”
今日鄭家人到,謝夫人早上就将謝弘文安排得妥妥的,讓嬷嬷陪着在小屋玩耍,不一會功夫,人就當了。
看着一個身形小小卻很是壯實的男孩走進,鄭夫人噌的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謝弘文進來後先是朝謝恒謝夫人行了個禮,謝夫人:“乖孩子,來,弘文過來。”
謝弘文小跑過去,因為屋裏多了幾個生人,他眼珠子也使勁打着轉偷偷打量。
謝夫人抱着他,指向鄭淵卿鄭夫人在的方向,道:“弘文,這兩位便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祖母昨日教過你的,走,過去叫外祖父外祖母。”
謝弘文也不畏生,在侍女陪伴下走到鄭夫人面前,嫩生生喊:“外祖父,外祖母安!”
“好,好,我的好弘文。”
鄭夫人早已按捺不住,半蹲下來一把摟住他,眼眶已然是紅了。
謝夫人見到這場景,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的回憶讓心頭蒙上一層陰翳,但幸好,鄭夫人激動垂淚了幾個呼吸就很快克制了下來,撫着謝弘文的小腦袋說:
“今着見到弘文,也沒備什麽好東西,這是我祖母傳下來的,保佑弘文天天開心,健康長大。”
說罷,她從手腕取下一個瑩潤透光的翡翠手镯,戴到謝弘文手上,謝弘文回頭看了眼謝夫人,見她面露微笑,就脆聲喊:“謝謝外祖母!”
“哎,好。”
鄭夫人又抱了謝弘文一會,才把他送回到謝夫人那裏,她重新坐回位置,忽然偏首看向了沈蘭棠。
沈蘭棠敏銳察覺到她視線:嗯,我麽?
鄭夫人幽幽開口:“這位就是侄媳吧?”
沈蘭棠站起身,謹慎地福了福身:“侄媳沈氏蘭棠向大人,夫人請安。”
“跟謝夫人形容得一樣,是個端莊秀麗的姑娘。”
鄭夫人臉上笑容溫柔可親,從侍女手上拿過一個包裹,打開後是個紅木盒子。
“知道兆京什麽都不缺,但總歸是當長輩的一點心意,你可不要推辭。”
打開盒子,裏面是一串柿紅色瑪瑙項鏈,搭配兩枚珊瑚紅純色發釵,沈蘭棠自己便是做首飾的,一看兩件樣式顏色就知道價值不菲。
沈蘭棠受寵若驚:“侄媳怎好受夫人厚禮……”
“哎,你既是謝家夫人,便是和我們有緣,這一聲侄媳也不能白喊,況且以後弘文也多要你照顧,區區兩件首飾,如何不好收了。”
沈蘭棠這才躬身道:“那侄媳就謝過夫人了。”
沈蘭棠大方收下禮物,交給下人後又坐回了原位,幾位家長才又說起話來,總歸是絮叨家常還有來兆京之後的安排。
鄭淵卿這番是為公務上京述職,加上請的假,足足有半個來月可以待在兆京,因此,也趁這個機會,他帶着妻子孩子一起回來祭祖。
鄭夫人望着謝弘文,眼中慈愛從始至終,見兩邊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她臉上露出幾許遲疑,道:
“大人,夫人,我有一個不請不請。”
謝夫人其實心中已經有數,但還是說:“但說無妨。”
“我和淵卿打算祭祖之後在兆京待個小半個月,這半個月裏,能否時常請弘文過去玩耍,若是能小住幾日便更好了。”
“姻親這說的哪裏話,弘文本就是你們至親孫兒,若兩位還在兆京,就該讓他在你們身邊承歡膝下,也就是離得遠,如今你們難得回來,是該多陪陪你們。”
鄭夫人喜不自禁:“謝謝大人,謝謝夫人。”
鄭淵卿也道:“多謝大人,夫人體諒。”
謝夫人笑了笑,摸着謝弘文臉蛋道:“弘文過兩日就能到外祖父母家裏玩耍,開不開心啊?”
謝弘文大聲回答:“開心!”
衆人歡笑。
鄭家人在謝府用下午膳,等到午後才離開。他們走後謝夫人又将謝瑾沈蘭棠叫到房裏,交待他們兩日後,等鄭家祭祖完成将謝弘文送過去住一小段日子的事。
“瑾兒你回了軍營也就別記挂家裏的事了,倒是蘭棠你要忙些,除為弘文收拾日常穿戴外,偶爾也過去鄭府看看弘文,對了,送弘文過去那天你也跟我一起去鄭府吧。”
“兒媳明白了。”
“好,那你們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孩子/兒媳告退。”
謝弘文今日作為主角,完全用他幼小的肩膀擔起了一個主角的重擔,指他初見鄭家人表現熱情,在飯桌上也是化身小暖男,給祖父母,外祖父母,爹娘姨母全都夾菜夾了個遍,午膳後他便心力憔悴,被嬷嬷抱着回去睡覺了。
沈蘭棠回了院子後先進去瞧了瞧謝弘文午睡,謝弘文人已經躺在被窩裏,但是還沒有睡着,聽見動靜他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像只小烏龜似的從床上爬起來。
沈蘭棠看着他瞪若琥珀的眼睛,好笑地招招手。謝弘文就利索地從床頭爬到床沿,一屁股坐在沈蘭棠大腿上。
“不睡午覺,我們的小弘文是有心事啊?”別看人家年紀小,該煩惱的還是會煩惱。
“阿母,弘文要去和今天的外祖母一起住麽?”
“嗯,過兩天要過去住一段時日,怎麽,不喜歡?”
“沒有啦。”謝弘文扭着屁股,小聲地說:“外祖母身上香香的,手心也軟軟的很溫柔,弘文很喜歡。”
“那不是很好?”
“那……”謝弘文滿臉糾結表情,小聲嘟囔:“那她會跟姨母一樣也每天哭麽?”
沈蘭棠差點沒笑出聲,繼而感嘆,鄭宛如啊鄭宛如,你看看你都給你外甥帶來了怎樣的心理陰影,不過——
“我覺得不會,你外祖母看上去非常溫柔,又很堅強,肯定不會學你姨母哭哭啼啼的,說不定還會帶你看好多好玩的。”
“真的麽?”謝弘文興奮起來:“那弘文要出去玩!”
“行,讓你玩。”
沈蘭棠安撫了謝弘文一通才把他重新塞回被子裏,看着他呼吸逐漸平穩才出了房間。
将房間門重新關上,沈蘭棠臉上淺笑的表情才稍稍一凝,露出幾分難言惆悵。
沈蘭棠并不愚笨,初始她雖然驚訝于鄭夫人還籌備了禮物給她,但很快她就想通了,不管是謝家兒媳婦還是她女兒夫君的繼室身份都不值得她讨好,她對自己這般用心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将來她就算念在今日禮物的份上,也能對謝弘文好一些。
這一點小恩小惠,如何能打動鐵石心腸之人,但即使知道,就為了那一線可能,也還是選擇結個善緣。
父母慈愛之心,皆在此了。
她內心嘆息,搖了搖頭,才走出幾步,就看到謝瑾就站在正廳門口,面朝着她,仿佛正在等她。
“……等我?”
“嗯。”謝瑾左右看了眼,幾個在邊上的下人立刻識趣退下。
沈蘭棠見他這副陣仗,好奇道:“有什麽事麽?”
“我下午就要回軍營了。”謝瑾沉吟少許,最終還是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幹嘛!!
沈蘭棠強忍着把手抽出來的沖動,弱弱開口:“郎君,你要做什麽?”
謝瑾垂着眼眸,看着兩人相握的手。
謝瑾後宅安寧,他和上一位妻子相處時日又淺,不懂女子心機,所以鄭宛如向他告狀時他便以為她是當真受了委屈。
但之後,他一是了解沈蘭棠品性,二是鄭宛如搞事多了,他也看出她是針對沈蘭棠,但礙于她的身份,自己不便對她多加指責,于是乎就委屈了沈蘭棠。
甚至于,在她為弘文想辦法的時候,自己還不理解——雖然他現在還不理解,但既然母親都感到頭疼,那說明這件事中,沈蘭棠是有道理的。
“這幾日,委屈你了。”
沈蘭棠:“……”你現在跟我說這些。
她也不是說釋懷了,就是……事情都過去了,再提起來也沒意思,所有事後覺悟都不過是馬後炮。再說了,提醒她輸給一個小丫頭片子只會讓她感到羞恥!
沈蘭棠忍着別扭道:“沒關系,我已經不生氣了。”
“嗯,你素來寬容豁達。”
沈蘭棠眯了眯眼:你是真直男啊。
“這件事我已經了解了,郎君還有其他事情要交待麽?”
謝瑾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他素來不善于表達,他對這個妻子是很滿意的,雖然初時知曉她身份時,不說介懷但的确受他人言語影響,覺得她能嫁給自己是莫大榮幸。
數月相處下來,他的這位新婚夫人在細致體貼處确實有所欠缺,但日常相處十分舒服,偶有固執暴躁,亦覺得真實可愛。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就是不希望她不開心。
謝瑾定定道:“我今晚很快就走了,來日,再補償你。”
沈蘭棠:行吧,你的錢,我很愛。
她被謝瑾捏得手疼,趁這機會反握住謝瑾的手,言語真摯地說:“好了,郎君,你我夫妻一體,何須說客套話。”
謝瑾看她懂事模樣,欣慰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