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獠牙
獠牙
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叮”, 一把冷箭從正面撞上劍刃,沖擊力讓那人稍稍偏了方向,就在這時, 又有一人趕到, 将戚桐君和燕兒拉到身後, 而後轉身和兩個蒙面刺客扭打在了一起。
“小姐, 快跑!”
顧不上身後,燕兒拉着戚桐君的手飛快往巷子入口跑去, 一邊跑一邊大聲喊:“來人啊救命啊, 殺人了!!!”
巷子裏,蒙面人跟突然出現的兩個侍衛纏鬥在了一起, 那兩侍衛身手矯捷,很是不好對付。此處并不偏僻,想必很快就有人趕到。
蒙面人對視一眼, 沒有再管目标,轉身往巷子裏頭鑽了進去。兩個侍衛稍一遲疑,還是扭頭往戚桐君她們跑走的方向去了。
兩個蒙面人熟知地形, 一邊跑一邊換下衣裳,回到熟悉的漢人打扮, 混入過往漢人中,很快消失不見了。
另一頭, 阿依曼和奶娘靠近巷子, 就看到戚桐君她們匆匆跑了出來, 邊跑口中邊喊:“殺人了, 救命啊!”
眼看刺殺失敗, 阿依曼當機立斷:“回府!”
阿依曼回到密室快速換下衣裳,做回往日裝扮就回了齊王府。回府以後, 四個部下齊聲跪下:“屬下辦事不力,請公主懲罰!”
阿依曼看着下方四個漢人長相的部下,漢克族人中亦有漢人血脈,有的是逃走融入,有的是兩族後裔,她臨走前,父親特意為她挑選了漢人長相的仆從,方便她使喚。
失敗了,竟然失敗了。
阿依曼本該失望憤怒,然不知為何,她心中毫無反應,甚至感到幾分輕松。
奶娘看她臉色怪異,以為她憤怒,上前一步道:“公主,這次是我們沒把握好情況,下次還有機會。”
“不,不用了。”
阿依曼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眼底漏出淺淺笑意,語氣輕快地說:
Advertisement
“暫時先不用。”
——
戚桐君被刺殺的事件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一方面是她身份特殊,關聯着戚談兩家,若是她真的有個什麽事,戚老學士能把整個兆京翻過來。
另一方面時随着秋祭日子到來,兆京防守日益嚴格,城門每天進出都要盤問登記,萬萬沒想到在城內出了問題。
當天晚上,談紹遠就帶着人到了兵部和管轄兆京治安的內城司,聽說當晚兵荒馬亂,談大公子發了好一陣子的火氣。
等沈蘭棠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戚桐君回去後擔心沈蘭棠出了事,便請人到謝家,得知沈蘭棠已經回家就沒說什麽,到第二日,才派人通知了沈蘭棠昨日的事。
沈蘭棠聽後大驚。
“戚姐姐被人刺殺?!!”
謝瑾被人刺殺也比她被人刺殺有可能好麽?
“怎麽會,戚姐姐平素也不會得罪人……”
戚桐君為人和善,從不與人交惡,即使口角摩擦,也不至于到買兇殺人的地步,以戚家和談家的地位,要是被查出來那是妥妥的禍患家人的大罪。
而且靖朝官場風氣不算很差,不同派系之間互相攻讦的有,到暗殺這種程度的還真沒有,天子腳下,誰人敢如此行事。
要是不說刺殺,綁架迷暈之類的,沈蘭棠倒是有懷疑人選,可刺殺……猛地,她心頭跳上了一個人名。
不不不不,她立刻搖頭。
這種念頭,是她不該也不配想的,茲事體大,沒有絕對的證據,她絕對不能這麽猜測!
“戚姐姐沒事吧?”
這件事是謝夫人先聽說的,她面上也是憂心忡忡,回答道:“幸好人沒事,近來兆京守衛森嚴,那些人不敢鬧到街上。”
“那便好。”
沈蘭棠撫着胸口,狂亂跳動的心髒才漸漸平複下來。
“母親,我想去看看戚姐姐。”
“你去吧,替我好好安撫她。”
“兒媳曉得了。”
沈蘭棠也不顧五日之約,當即上車到了談家,戚桐君遇刺一事并未告知她父母,談家也未聲張,只是因沈蘭棠昨日正好與她一道才來确認安全,也提醒她小心。
因此府裏并沒有外人,沈蘭棠很快進了談府。
談紹遠昨日被通知這件事後就匆匆敢去了兵部,嚴厲交待了一番後回來安撫妻子,今日也請假在家,聽到沈蘭棠來了,夫妻兩一同出來。
“戚姐姐!”
沈蘭棠匆忙上前。
經過昨日驚吓,戚桐君臉色泛着蒼白,但精神還好,見到沈蘭棠,還能露出笑顏,道:
“蘭棠妹妹來了。”
“姐姐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要殺姐姐,找到人了麽?”
談紹遠搖搖頭。
“那些人消失得很快,附近沒有人見過可疑人物,也沒有出城,應該是城裏有內應。”
沈蘭棠張了張嘴。
“那,有懷疑的人選麽?”
戚桐君和對視一眼,依舊搖頭。
“也是啊,戚姐姐平日裏也沒有得罪過人。”
戚桐君見兩人表情凝重,故作自嘲地道:“此事迷霧重重,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能讓人恨我如此,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找錯人啦。”
“如今,查也要查,實在查不出來卻也沒有辦法,幸好前些日子你叫我找侍衛保護自己,今後一段日子,我出行都會帶上侍衛,想必那些人失敗了一次,知曉我加重防守,該是不會來了。”
“希望如此。”
沈蘭棠在談府留了兩刻鐘左右就離開了,走的時候他們依舊沒有得出任何結論,之後幾日,城裏也加派人手調查可疑人物,都沒有結果,倒是查出了一些別的藏污納垢的東西。
再之後,皇帝祭祀開始,所有人都開始忙碌此事,刺殺一事,也就被放了下來。
……
……
夜色闌珊,兩盞燈籠照着門前,裝潢華美的馬車在門前停下,籲的一聲,車夫下車,慌忙叫來門口守衛一起扶車裏的人下來。
四皇子在從屬那兒喝了酒,這會兒半醉着腳步踉跄,幾人怕他摔着,趕忙扶着他進去。
“不用你們扶,不用扶,我能走,能走!”
他推開幾人,自己朝着卧寝走去。
這本該是他最自由的地,他心裏卻老大不願意回來,都怪他母妃,非要他娶什麽漢克族族女,一個蠻荒之地的女子,長相又那麽怪異,沒有情趣不懂溫柔,他在這家裏根本一點樂趣都沒有,說不得老大老二還在心裏偷偷笑話他,笑話他娶了這麽一個老婆!
四皇子喝了酒,平日裏的怨氣不由浮了上來,心裏更加躁動不安。
“殿下,殿下!”
門口宮女見着他,匆忙上來扶住他。
“不用你們扶,說了不用扶!”
四皇子推開宮女,走進屋室中,滿屋子熠熠光華下,一個女子坐在梳妝鏡前,筆直修長的手指握着一柄骨頭梳子,慢慢地梳理她烏黑濃密的長發。
她今天穿得很不一樣,上身一件齊胸內衣,外罩着類似護甲的背心,背心正面閃耀着數不清的金屬片,手臂上沒有任何服飾穿着,只在左上臂戴了兩個黃金制成的臂钏;
下裳與漢族服飾相差不大,只是裙子更加貼合,不易被風帶起,但在上衣和下裳的接連處,腰部卻沒有布料嚴密的縫合,甚至能看到她腰部中央清晰分明的一條凹線。
四皇子腳步猛然一頓:“你這是什麽裝扮?換下來,快換下來,袒胸露腰,不知羞恥!”
阿依曼透過鏡子睨了一眼他,慢吞吞道:“我倒是不知道殿下如此保守,我看殿下對待那些更加裸露裝扮的歌女如此溫柔,還以為殿下喜歡呢。”
“她們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你清不清除你自己的身份,你是要別人嘲笑我們齊王府麽?”
“嘲笑?誰敢嘲笑我?!”
阿依曼的聲音陡然變冷,她揮臂掃下桌面飾物,在宮人們“王妃息怒”的驚呼中站起來直直地對視着四皇子驚怒交加的目光。
“我父親是漢克族族長,塔得爾的王,我母親是草原最悠久部落,傳說中溪流女神哈喀莎的後裔,我帶着十萬軍隊的嫁妝嫁到你們,我看誰敢嘲笑我!!”
她的視線直直地刺入四皇子的瞳孔,過于強硬的神情讓他楞一愣,繼而意識到自己被妻子當衆頂撞,一時間惱羞成怒。
“果然是外族女子,毫無禮義廉恥,女子出嫁後當以夫為天,你父親就沒教過你麽?!”
“沒有。”阿依曼冷冰冰地說。
“我父親從小就教導我,那些不聽話的人是無法用道理說服的,只有拳頭和實力,才能讓他們臣服。”
“你——”四皇子怒極,仿佛孺子不可教般搖着頭,語氣滿是鄙夷:“果然是蠻人之子,蠻人之子!”
“蠻人之子?蠻人之子又如何?”
“自诩禮儀之邦的中原大地難道就不需要蠻人的十萬軍馬為你們鞏固邊域麽?難道不是因為你們漢人缺乏軍隊才讓你這位金尊玉貴,滿口道德禮儀的皇子殿下不得不娶我這位蠻人之子麽?”
她也曾想過和夫君好好相處,琴瑟和鳴,她學習了漢人的禮節學習了如何品茶斟茶,穿戴了那些華麗繁複的衣飾,把自己裝在漢人的面具下,可是他呢?
他可曾有一日待她如妻子過?
阿依曼陡然爆發的強大氣場震懾的四皇子不由倒退了半步,他張開口,卻一時語塞。
“你——”
“殿下。”
卻已經恢複了平靜,翠綠色的瞳孔不帶一絲情緒地射入他的眼睛,塗抹了口脂,殷紅濃豔的唇瓣輕輕張合:
“殿下,我是皇帝陛下下旨命令你娶的人,我們的結合是漢人和漢克族人的聯盟代表,我很尊敬你,也希望你同樣尊敬我,就如同漢人和漢克族人的友誼一般。”
“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父皇知道我們争吵的事吧。”
夫妻之間的事被提到兩個民族的層面,心底一直掩蓋着的一層薄紗被揭開,四皇子張口嘴卻無話可說,他渾渾噩噩地被下人扶着進了屋裏,到最後都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等四皇子被扶走後,乳娘皺着眉走上前:“公主,漢人男人最好面子,你這麽說話,殿下或許心中記恨。”
“他記恨就記恨吧,又能怎麽樣呢?”
阿依曼面無表情,仿佛對此毫無感覺。她垂下眼睑,重新坐了下來繼續梳頭,忽地她想到了一件別的事,眼底漏出淺淺笑意。
“我那天回來的時候看到路上有賣油潑辣子面,我聽說那個東西很香很适合胃口不好的時候吃,我明天想嘗嘗看。”
……
……
全城嚴查了幾日還是一無所獲,而戚桐君也毫無頭緒,暗殺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時間很快推到了皇帝祭祀的日子,這一天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只是尋常的一天,唯有朝中各大要職官員,全都為此忙翻了天。
謝恒作為文官之首,因為地位過高,反而也顯得無所事事,總不能這種祭祀的具體操作事宜還需他來操心吧?
他在家裏統計有誰想跟着一起去看軍隊演練,聽聞可以現場觀看軍隊大閱兵,沈蘭棠興致勃勃地問:“父親,那當日我和母親還有嬸嬸她們都可以去麽?是坐在上方觀看表演麽?”
“差不多,若有家人想去,需提前報備參司屬,人數太多或有名額限制,但我們家應該不會的。”
來了來了,權臣的底氣!
沈蘭棠愉快地享受頂級權臣的特權,難得地抱住謝夫人的手臂道:
“那母親,兒媳要去,母親也一起去吧,兒媳一個人去害怕,想來瑛瑛也是想去的。”
“好好,都去,都去!”
聽聞有表演能看,謝瑛果然積極想去,反正謝家兩位老爺都是朝廷高官,帶上全家名額也是頂頂夠的,于是乎一家人除了還小的謝弘文一輩,其他人都去。
沈蘭棠後來聯絡了戚桐君,得知她也要去。
戚桐君倒不是頭一回觀看軍隊演練了,她小時候就被她父親帶着去過,态度很冷靜,沈蘭棠表示很理解——就她一個“普通”階級嘛。
從知道有節目表演後,沈蘭棠便掰着手指數,很快就到了巡視這一日。
這一日,沈蘭棠早早起了床,這兩日天氣涼快了下來,內衣外穿已經沒有了,她習慣在胸衣外再穿一件短衫,小小一個行為,溫度卻大不相同。
又因着要見皇帝,說不定還有其他王公大臣,衣服花樣是不用多的,她只穿一身月牙白短衫和長褙子,腰間系一抹綠色腰帶作為配色。
打扮洗漱後,她到了公公婆婆的主院。
“蘭棠到了,一塊出發吧。”
衆人一同出發前往檢閱場地,那是一個位于城西的校場。
這個校場由前朝瑞帝所建,但因懷帝驕奢淫逸軍隊凋零而被廢棄,高祖立國以後重新修繕,又用了起來。
校場內場鋪着堅實的石磚,四面圍以高牆,邊上是成組的合院建築,供日常休息,處理公務所用。在合院一側設有臺基,臺基上做旗杆臺,衆人到時,一杆印有“靖”字标記的旗幟正在風中獵獵作響。
下轎徒步進入校場,校場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演武場,約有半個足球場大,演武場邊緣設檢閱臺,這檢閱臺竟然都是石頭堆砌,做成向外輻射的臺階模樣,從最核心位置向外呈扇子狀,每一排都提前設置好了位置和銘牌,防止走錯,就這格式,和現代的體育場都差不多了。
沈蘭棠粗粗一看,整個檢閱臺約能容納兩百來人,倒也不算特別得多。臺子中央最靠前位置是一個寬約一米的寶座,座椅兩邊扶手雕刻虎頭,椅背上也繪有一條盤曲着的游龍,威嚴霸氣。連同左右兩側位置亦不同尋常,乃是皇後或太後鳳駕。
沈蘭棠她們提前找到位置坐下,自校場門口一路都有官兵,渾身铠甲,持有長槍,更別說目光如炬,使得氣勢十分莊重,衆人皆不敢大聲喧嚷,唯恐觸怒王權。
衆人入座之後不久,伴随着把守幾處要害士兵紛紛下跪,和莊嚴的樂器聲,皇帝終于出場。
順德帝時身着明黃色大龍袍,端坐于輕步輿上,輕步輿無頂蓋,帷幔,底下由八人擡轎,已然是皇帝鹵簿中最小最輕便的規格,步輿兩旁是皇宮禁軍,身形高大面目俊朗,不茍言笑,自他們一身威嚴華貴的護甲散發着肅殺之意。
步輿随後是十二面龍旗:風伯、雨師旗各一面,雷公、電母旗各一,木、火、土、金、水星旗各一面,左、右攝提旗各一面,北鬥旗一面。旗後則是專用車隊,其中包括指南車、記裏鼓車、白鷺車、鸾旗車、辟惡車、皮軒車等……
皇帝的權威在充滿聲勢和絕對壓迫力的儀仗之中盡顯無疑,哪怕沈蘭棠對皇帝皇權不那麽抱有畏懼恭敬之心,也不由地被眼前景象懾得心神一震,跟随身旁衆人低下頭顱,不敢再看。
皇帝入座之後,一道莊嚴肅穆的聲音傳至空氣:
“衆卿家平身。”
因石階上空間狹窄,衆人并未下跪,但都屈膝俯首做曲順狀,聞言才慢慢直起了背。但沈蘭棠仍不敢入座,直到又一道尖銳的男音沖進耳朵:
“免禮,入座。”
她這才學着其他人屈膝坐了下來。
看臺位置高,居高臨下,能将下方景象盡收眼底,而這樣的位置,本身就代表了權利。沈蘭棠兩世都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坐在這個位置,再看着場內景象,一時間心潮澎湃。
因不滿前朝暴政,時任象山縣一個小捕頭長的靖高祖揭竿而起,馬上縱橫九年之久方才重新平定天下,靖建國之初,國家軍隊數量達兩百萬之衆,後不斷削減,不包括邊境列入“盟軍”的外族軍隊,維持可随時抽調作戰士兵八十萬上下。
其中中央軍達30萬之多,其餘地方軍隊約莫20萬,剩餘30萬則是被分派各處邊境區域。而中央軍因為戍守區域不同又被分外南軍和北軍,坊間稱內軍和外軍。
其中內軍構成了古往今來最多流傳在各種話本裏面的禁軍形象,什麽太子逼宮時最後守衛皇帝的軍隊啊,武林高手夜訪皇宮時被發現但沒抓住的那支軍隊啊,跟皇帝的女人偷偷摸摸談戀愛的那個男人所在的軍隊啊......反正就很忙很流行。
至于禁軍分支,也随着時代變遷各有變化,這就不細說了。
此前皇帝已經進行過大規模的軍隊巡視操練,此回演練,以近處地方軍和中央軍為主,從其中抽提各隊精英共同組成了,想來也是,不說地方軍,單是三十萬中央軍隊就足以撐爆今日校場,更別說真正的軍隊實力和機關要害,如何能公之于衆,今日此番,不過是“與民同樂”罷了。
但這個“與民同樂”的分量已是不俗,只見一眼望下去,偌大的校場占據得滿滿當當,各軍隊列隊整齊劃一,軍裝在陽光之下威風凜凜,手上各執一長槍,分明是初秋尚暑的天氣,一杆杆冷兵器特有的肅殺氣息随着上方飄揚的旗幟不斷蔓延,讓人為之一凜。
沈蘭棠剛剛經歷過皇帝依仗,又見到眼前讓人心下膽寒的軍隊,手臂上汗毛倒豎的同時,不由嗟嘆:古代皇權果然至高無上,怪不得那麽多人對此惶悚驚懼,又有人拼了命也要得到它。
一番流程之後,演練正式開始。
首場演練由分別身穿紅藍兩色服裝的隊伍做對抗演戲,一只演示我軍軍隊,一只演示外敵,兩方軍隊以手中木棍作為武器進行實戰演習。
要說古代打仗,那可真是人力與智謀的巅峰演示,因古代沒有大規模殺傷武器,所以個人力量就在其中占據了重要地位。于是如何提高個人力量就成了古代打仗的重中之重,各種大兵法家奇招頻出,從《太公兵法》《孫子兵法》到三國時期層出不窮的奇謀詭計,再到後來出現在金庸老爺子小說裏的《武穆遺書》,這片中華大地上向來不缺謀略之人。
下方隊形陣法就是其中之一,身着紅色軍服的“靖”軍在戰鼓聲中快速集結環繞成圈,以中心圓圈向四周擴散,以五十人為一個單位分別站守八個方位,在此方位外再構建一個八位陣型,這赫然就是傳說中的八卦陣。
“靖”軍形成陣型後,藍軍以方陣沖擊,“靖”軍為兩千人,藍軍則約兩倍人數,合約近五千人,這五千人站在校場已然讓人心生畏懼,當藍軍手持“兵刃”沖向靖軍時,仿佛大地都為之震動。
藍軍沖進靖軍後,靖軍立刻擺出防禦陣型,以盾牌形成防禦,凡有藍軍入陣,靖軍就一邊豎起盾牌一邊舉起武器攻擊,有前後左右互為防禦互為進攻的戰友在,藍軍宛若落入陷阱的兔子,只待獵人剝皮抽筋。
然而藍軍人數占據優勢,随着藍軍不斷進攻,靖軍陣型被逐漸打散,此時,天外響起一聲金鳴,伴随着沉穩厚重的鼓聲,靖軍的隊伍“活”起來。
他們宛若活的蛇一般靈活交叉補位,形成包夾姿勢,戰況正酣,戰場之中,鳴金之聲不斷響起,其中有五色旗幟穿插,分別為紅藍黃綠白五個顏色,每個顏色各有涵義,加上擊鼓鳴金次數順序不同,分別代表了不同的進攻防禦命令,這就是中國古代戰場最經典的以戰鼓鳴金,旗號傳達軍令。
如沈蘭棠這般完全沒有受過軍隊訓練的普通人,根本摸不着頭腦,只知道随着場上號角和旗幟的揮舞,下方軍隊數次變化陣型,不斷地潰敗的士兵補充到新的陣型之中,而方才還士氣如虹的藍軍無時不刻遭受着靖軍的攻擊,在綿綿不絕的攻擊和絕佳防守下逐漸被“吞吃入腹”。
這場戰鬥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幾刻鐘後,藍軍落敗,靖軍勝利。
這一番戰鬥既酣暢淋漓,又宣揚了國威,皇帝大悅,戰鬥結束,有太監傳皇帝口谕犒勞此次演練所有參與士兵。
沈蘭棠也在間隙舔了舔嘴唇,這番表演讓她既覺新奇又大飽眼福,胸中激昂。
此後有不同隊伍陸續上臺,只不過規模都沒有第一場戰鬥這麽宏偉,或以百人一隊,或五十人人為一隊,或八人一隊,展現了每一個人穿插其中補充位置的重要性,頗有些金庸筆下,全真教以北鬥七星大法鬥郭靖的奇智。
這些比賽沒有敵我之分,凡獲勝隊伍都有嘉獎。
檢閱臺中,有如沈蘭棠般看的目不轉睛的,也有頗覺無聊乏味打哈欠的,不管如何,這一上午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校場安排了午飯,一概菜色都是皇帝宮中禦膳房所出,衆人不敢有異言。至于味道,反正就是禦膳房大廚做出來的大鍋飯,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好也好不到哪裏去。
午飯過後,還有些閑餘時間,戚桐君對談邵遠道:“我與蘭棠約了見面,我先過去一趟,很快回來。”
原來她發現給沈蘭棠的話本還有另外一小冊,是故事結束後再發生的一些事,算是給所有人一個結局,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沒讀,心裏總歸放不下。
談邵遠自刺殺事件後但凡在家便黏着戚桐君,惹得戚桐君好一陣厭煩,今日此處宛若銅牆鐵壁,若還出了問題,就不只是掉一兩個腦袋的問題了,談邵遠也放心,道:
“好,你去吧,早些回來。”
戚桐君擺擺手就帶着燕兒出去了。
她和沈蘭棠約了在檢閱臺下見面,因此地視野寬闊方便認人,且這回大家都在午休,檢閱臺沒幾個人,私密。
戚桐君款步從容,正從一棵大槐樹下經過,身後冷不丁響起一道略帶冷意的聲音:“你是戚大學士的女兒戚桐君?”
戚桐君轉過身,慌忙行禮:“參見齊王妃。”
身着華麗宮裝的阿依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稍顯冷淡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緩緩開口:
“很美。”
戚桐君一怔:什麽?
阿依曼的嗓音如流水般冰冷清澈,或許是因為初學不久,說話時會刻意校準音調,顯得富有韻味:
“果真很美,不愧兆京第一美人稱號。”
戚桐君不能理解她突然叫住自己又贊美自己的做法,又想起她的身份,絲毫不敢踏錯一步,低頭恭順道:
“這只是坊間無聊編的排名,天下之大,比桐君美貌數倍的女子比比皆是。”
“美貌數倍?那不可能,如果有比你美貌數倍的人在,那定然是傳說中禍國殃民的人物。”
戚桐君一滞,自認為有幾分聰慧的大腦完全陷入迷惑,這位齊王妃到底是為了什麽,平時兩人未有交際,她怎麽突然學得蘭棠。
若是完全無關的人,這話聽了也就聽了,但她是齊王妃,齊王又……
戚桐君腦中思緒千回百轉,面上只是恭敬。
“王妃過獎了,依我看來,王妃亦是傾國傾城。”
“我當然也很美。”
阿依曼倨傲地擡起下颌,眼底光芒傲慢。
“不過,你也很美,非常美,這一點你無需自謙。”
戚桐君沉默了,這位七王妃的每一句話都出乎她的意料,她實在摸不清她的深意,只能低垂着腦袋作聆聽狀,不過所幸齊王妃說完上面的話就離開了,沒有任何想要找她麻煩的意思。
就仿佛,她只是特意來稱贊戚桐君的美。
戚桐君:“……”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待齊王妃走遠之後,燕兒才小聲道:“小姐,王妃這是什麽意思啊?”
戚桐君也是搖搖頭。
戚桐君一頭霧水,只好繼續前行,沈蘭棠也早就到了約定地點,見她過來就小跑上前。
“戚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