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樣的我也是美麗的麽?
這樣的我也是美麗的麽?
接下來兩日, 沈蘭棠都在家裏閑着,看書寫字畫設計稿看每月賬本做營銷策略......咳咳,一點不閑着, 好忙一女人。
總之她在家裏過了充實的兩天, 工作之餘看看話本, 那本《金枝錯》講述的是一個女子女扮男裝進入官場, 巧妙拒絕皇帝給公主的賜婚,又和皇子結交, 最終幫助皇子登上皇位, 且成為皇後的故事。
雖然因為時代的束縛,最終男主還是免不了三妻四妾, 後宮沒幾千也有好幾十,但看故事後面,許多妃子還是女主幫男主選的, 而且很微妙符合這個時代觀念的,女主對待男主,與其說是把他當愛人丈夫, 不如說是三觀一致的合作夥伴,甚至于她覺得女主和其他妃子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怪怪的, 這到底是她社會融入度不夠還是她怪者見怪?
總之就是怪怪的。
但排除這微妙的一小點,整個故事還是很有趣的, 閱讀感很好。
時間很快到了第三天, 與戚桐君約定見面的這天, 沈蘭棠上午早早就出了門。在與見面之前, 她還有別的事要辦。
此前沈常安提到看到了有趣的頭飾, 後來他輾轉托人帶了兩副過來,沈蘭棠正打算到店裏和其他幾人一起商量這個事。
按着熟悉的路線進了店, 沈蘭棠很快進了後間。她一進屋,早些時間到了的幾人紛紛站起來身來。
“小姐早。”
“小姐日安。”
“高叔,蓉姐,林姨好,請坐吧。”
客氣地請衆人入座,掌櫃的走上前:“小姐,少爺寄過來的頭飾都到了。”
他将一個木盒子拿過來,放到桌子上。
“好,您也坐吧,我們開始開會。”
這屋子裏坐着的,廖掌櫃不僅是一家店的掌櫃,更是二十多年老人,說話頗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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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叔是幾十年的手工藝人了,技藝高超精湛,相當于技術總監,你想做一樣東西,得看他點不點頭;
蓉姐從前在青樓工作,她是打小被賣進去的,鸨母見她長相普通,也沒仔細培養她,只讓她打雜服侍其他姑娘們。她自小殷勤服侍,在經驗中掌握了一手修容的本事,也就是化妝。那時候沈蘭棠正在讓鋪子招聘善于化妝的姑娘了,有一回蓉姐在公開比試中得了第一名,結束後她跑到掌櫃面前,說自己一雙手很有些神奇技巧,想在店裏幹活,求掌櫃留下。
沈蘭棠就讓掌櫃把她贖了出來,慢慢幹活還錢。
至于林姨則是從前在有錢人家當嬷嬷的,她在內宅鑽研了半生,很是擅長揣摩太太小姐們心理,加上眼光獨絕,屬于不可多得的人才,這麽一支隊伍,就是目前店裏種種新品研發,營銷的高層幹部了。
取出頭飾的那一刻,就連見多識廣的沈蘭棠也不由“嚯”了一聲,裏面共有兩款頭飾,一款是紅色帶粉頭花,花朵猶如夏日湖面的蓮葉般擁擁攘攘,看形狀大小,可占據整個發頂。
末尾處還綴有珍珠,其中夾雜塗抹了顏料的綠色小花,權當綠葉裝飾,一眼望過去,沖擊力十足;
另一款則綴滿了紅的黃的白色紫的花,簡直是“百花齊放”,只這一款比前一款要少一半,看來只做一側裝飾用。
這兩款頭花不能說不漂亮,只能說過于奔放,不适合兆京女孩子纖細溫柔敏感的內心。
沈蘭棠看向一旁蓉姐,蓉姐很快起身拿着半邊的頭花走到沈蘭棠身邊,沈蘭棠今天梳了一個最簡單的頭,很好解開,兩人走到屏風後的一個梳妝臺——
屏風既有女子打扮,外人勿看的意思,更多的還是出于效果上的考慮,人若是長久看一樣東西,看它如何成形,內心想法會慢慢變化,模糊,遠沒有挪開屏風,突然出現那一剎那來的直觀,激烈。
——沈蘭棠由着蓉姐打理給她重新梳頭了,而剩下的人則拿起餘下一頂頭花開始觀察起來。
要說這頭花,做工并不特別精致,漂染技術也不算厲害,按兆京的審美看,各種顏色得依次有序展開,猶如墨汁般層層暈開才算好看。只是看這頭飾,的确給人一種熱烈肆意的感覺。
因為頭花裝飾大且“大氣”,蓉姐梳頭化妝都不用太費心,這樣的頭花,是不需要複雜繁瑣的發飾發編的,反顯得小氣了。
等沈蘭棠從屏風後出來,屋裏人都發出“哦”的聲音。那裏面連鏡子都沒有,沈蘭棠自己都沒見過自己模樣,只看衆人反應,想來是好看的,她也有女子愛美心思,好奇問道:
“很好看麽?很新穎麽?”
寶珠豎起大拇指:“好看,新穎。”
說完才把鏡子遞上。
蓉姐給沈蘭棠梳了一個簡單的單螺髻,烏發朝着一邊束起,容下一大片空間用以新頭花的裝飾,只見那繁花似錦的頭花宛若滿園春色都落在了她的頭上,讓人看着眼前一亮,而為防過于豔麗顯得俗氣,蓉姐還在發髻部分插了一支素白色的貝殼模樣小簪,沖淡了左邊部分的大紅大紫,正好沈蘭棠長得也不小家子氣,這滿頭繁花她駕馭得很好。
“我看行。”沈蘭棠點點頭,道:
“這滿頭頭花看着俗氣,卻也豔麗,若是長相淺淡,的确不好駕馭,但兆京多的是雍容華貴的婦人,只要營銷得宜,不愁賣不出去。”
平素除非專業話題,否則不聲不響的高叔開口道:“我看着挺好看,不知道為什麽你們女人喜歡那些淡得跟水似的。”
廖掌櫃聽得笑了:“那叫高貴,典雅。”
高叔又不說話了,仿佛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沈蘭棠端詳着鏡中自己,道:“這款頭花,做的顏色淡了反而失去了味道,不就變得跟尋常珠花一樣了。”
“人人都有随大流的心,只要滿京都是這樣裝飾的女子,那些羞于穿紫帶紅的女子也能心安理得穿戴起來了。”
“小姐說的是。”
大老板的話,衆人自然沒意見。
“素色頭花也不是沒有特點。”一個聲音響起,說話的是蘭心,她微頂着頭,目光傾斜地射在地上,仿佛正在沉思。
“豔色的頭花本就足夠豔麗,再添東西反而累贅,但素色頭花因為素淡,可以學這個全頭花在末尾墜上珍珠流蘇飾品,飾品可以繁多,就和之前流行過的扇美人一樣,如此一來,既不寡淡而又清雅,想來許多家教嚴格的閨閣女子是願意佩戴的。”
“好主意!”沈蘭棠眼前浮現扇子美人的形狀,一拍手,道:“這個主意好,我單是想想就覺得很美。”
“各位還有別的意見麽?”
今日還沒開過口的林姨說話了:
“有個打了許久交道的夫人,人也爽氣,和她夫君素來相處得好,近來她夫君幼時青梅和夫婿合離回了老家,她夫君頗是上心,我想這頭花她用得上。”
這是把營銷手法都想好了?
沈蘭棠笑道:“那就勞煩林姨做一份具體報告了。”
此後衆人又就工藝素材花色等等讨論了起來,沈蘭棠不愛聽毫無意義的奉承話,衆人和她合作久了,說話也習慣直截了當,省了不少事,一場會議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
沈蘭棠正打算離場,蓉姐忽然屈膝一拜,吓得沈蘭棠倒退半步。
她雖然已經習慣了作為主子被人殷勤服侍,但下跪磕頭之類的還是免了。
“蓉姐這是作甚?”
蓉姐一字一頓,畢恭畢敬地道:“小姐,奴婢要成親了。”
“成親,成親是好事啊。”沈蘭棠慢慢将她扶起來。
“對方是誰?”
“也是店裏的,是高叔手下一個小徒弟,名叫李得。”
“李得。”沈蘭棠對這個名字不大記得,只是看了看高叔,高叔朝她點了點頭。
這些人年紀經歷都有相差,關系不算親厚,但是絕對的利益共同體,高叔為人有些古板過頭,能得他認同想來那人品性也不會太差。
沈蘭棠溫和地問道:“幾日成親啊,要辦酒席麽?婚後可還來店裏工作?”
“二十六成親,算命的說這天是好日子,酒席就不辦了,屆時拿糖到店裏分,工作是肯定會工作的,我們兩個想過了,只要小姐還要我們,我們這輩子都給小姐幹活。”
古代人思想是淳樸啊。
沈蘭棠拍拍她的肩膀,軟聲寬慰道:“既都是店裏的人,那就是一家人,受了什麽委屈你只告訴我或是高叔,我們都會為你做主的。”
“謝小姐,奴婢一輩子都會感念小姐恩德的。”
說得我怪心虛的,沈蘭棠又安撫地朝她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中午了,大家要回家的回家,吃飯的吃飯去吧,蘭心,寶珠,我們也該走了。”
“是,小姐。”
兩丫鬟站起來,伴着沈蘭棠往外間走。
走出店後,沈蘭棠回頭對蘭心道:“給蓉姐備一份禮物,婚禮有沒有不要緊,我們心意要到。”
“明白了,小姐。”
安排完了這一切,沈蘭棠才到她心怡的一家飯店吃飯。飯後她也沒有回去,而是到茶館稍作休息,緊接着,她就到了和戚桐君約定見面的書齋。
書齋二樓是雅間,說是雅間,其實就是用屏風隔開一個個空間,隔音效果自然是沒有的,也就是給客人們一點私密空間。
沈蘭棠拿着本書慢慢翻閱,等差不多到約定時間了,她才從雅間走出,走到外間公開區域的桌子上,防止戚桐君找不到她。時間滴滴答答過去,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沈蘭棠擡頭望去,卻不是戚桐君。
那是一個外族人,他身高約有一米七五,兩肩寬闊腰身細長,加上走路時氣勢十足,好一副挺括身材。作為外族人,他的皮膚非常白皙,膚質也很好,用面如傅粉形容毫不為過,連帶着下巴上的胡須都充滿了男性儒雅的氣息。
男人目光在沈蘭棠身上掃過,很快挪開目不斜視地朝着窗口一個座位走去,沈蘭棠也很友好地沒有再打量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蘭棠舉起杯子抿了口茶,再次擡頭望向樓梯口,不知道等待的人是否已經在途中。
——阿依曼見到沈蘭棠,似乎不覺得奇怪,她收到的彙報裏,戚桐君見面最多的就是沈蘭棠,她們有固定的約會路徑,才方便他們行事。
時間拉回到兩個時辰前,齊王府,乳娘正要出發,卻見阿依曼也跟着出來了。
“公主,你怎麽也來了?”
阿依曼脫去了漢繁瑣華麗的服裝,身着一套樸素的漢人男子服飾,把玩着手上一把骨刀。
“我們漢克族人以骁勇善戰為傲,不能沖在最前面的人不配當塔得爾的勇士,要殺戚桐君的人是我,我不會躲在我的勇士後面。”
乳娘也還未從塔得爾一貫觀念中脫離出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勸阻她的理由,也就沒有再說什麽。
阿依曼便随着仆從往外走,她身材高大,只需稍稍墊寬肩膀就能展現男子身形,面上修容後,她就到了沈戚二人約定見面的書齋,方便随時探聽行蹤。
又或者,其實她心裏,還有更加深沉的想法。
“小姐,戚姑娘到了。”
寶珠站在憑欄處張望,眼尖地看到街上的人。
“到了麽?”沈蘭棠起身,打算到樓下接她,然她才走到樓梯口邊上,一道熟悉男音觸不及防地闖進耳中。
“真是巧啊,又和桐君妹妹遇見了。”
——是四皇子。
沈蘭棠腳步猛地一頓,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樓下戚桐君的身影,和站在她對面的四皇子的鞋尖。她下意識就要下樓,電光火石間,站在戚桐君身邊的燕兒朝樓上看了一眼。
沈蘭棠硬生生拉住了腳步。
戚桐君此前說得不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哪怕只是小事,恐怕也會讓素來為人追捧的四皇子殿下記恨在心。
此刻白日昭昭,廳堂敞亮,又有掌櫃小二在場,卻也不用擔心,只是——
“這個四皇子也太煩人了吧,他是狗皮膏藥麽,非要黏着姐姐才行?”
靠窗的雅座,正舉起一個杯子的“男子”手勢一頓,臉上浮現出一個茫然和震驚交錯的表情,下意識地扭頭看着樓梯口。
——她在說什麽鬼話?!!
沈蘭棠毫無察覺,她現在就像吃下了裹着數十層枇杷糖漿的糊團團,實在是惡心得不行,若是前兩次遇見還能用“碰巧”形容,這一回顯然是有心,刻意,蓄意為之。
他知曉自己作為皇子身份有多高貴,也深知世間對女子忠貞的嚴苛,卻還是一次次“巧遇”,“偶遇”,絲毫不顧及此事對戚桐君可能造成的傷害。
當然了,他若是知道且忌諱,也就不會做這種事了。
這事往深裏說,還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條條道道都能将四皇子駁得臉面無存,但沈蘭棠不是文化人,沒辦法也懶得用儒家大義正氣凜然地批判他,她眼下只有一個最直接的感官,就是覺得他煩人。
“簡直跟個癞蛤蟆一樣,死皮爛臉地扒拉着我家姐姐。”
又是一聲毫無尊敬的咒罵,這一次甚至事态加重,用上了“癞蛤蟆”三個字。
癞蛤蟆?
阿依曼在心中默念這三個字,胸口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受,他們漢人不是最講究禮儀尊卑的麽,她怎麽敢這麽罵他?
她看向沈蘭棠的眼神帶上了幾分好奇。
“而且他家裏不是有一個妻子了麽?男人啊,就是這樣,家裏紅旗不倒,還想外面彩旗飄飄。”
想到他的妻子,沈蘭棠心裏也生出幾分無奈的可惜。
可惜和同情還是不太一樣的,同情是單方面的情緒,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但可惜往往還帶着對對方的認同和尊重。
沈蘭棠回憶起她只短暫見過兩回的四皇子妃,那是一個高傲的女子,帶着家鄉的珍寶不遠千裏到達陌生的城市,用她不算寬闊的肩膀承擔起兩個民族和平建交的重責。
她沒有她的經歷,不曾負擔過和她一樣的責任,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心情。但遭受丈夫的背叛,絕對是一項難以容忍的侮辱。
在沈蘭棠看來,戚桐君自然是世間難得的大美人,但阿依曼的冷豔高傲也有獨屬于她的美,那種美是充滿個性的,無法複制的,和戚桐君一樣獨一無二,怎麽會有人有了這樣的妻子,還要在外面尋花問柳?
“那樣美麗高貴的女子做他的妻子,還不知足,果然自古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尤其是這個四皇子,更加是個叻色,人渣,垃圾,土豆,惡人中的大惡人!”
新仇舊恨一起,沈蘭棠罵人詞彙連續疊加,将四皇子貶得體無完膚。
在為那個可憐的女子哀傷了數秒後,她很快又回到了正題,開始思索有什麽辦法,能夠讓四皇子徹底放棄糾纏,但是這種事連現代都找不到解決方案,古代更加難了,何況他身份在這。
要不随身藏個迷藥,或者小刀?沒有電擊棒真是太遺憾了!
阿依曼的目光深深注視着不遠處的女子,她的大腦和內心還處在她“說”的那些話的震動中,自動忽略了她後面那些需要緊急報官的詞彙。
她說,自己是美麗的,是高貴的,在她的心裏,自己就像草原上的獵鷹一樣自由高傲。
這是她來到中原後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的評價,在此之前,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滿了排斥和輕藐,又或者把她當做怪物。
他們漢人不是不喜歡她過于修長的四肢,挺拔的身形,白得仿若透明的皮膚,還有不同他們眸色的瞳孔麽?
這樣的自己,不是粗俗鄙陋,野蠻不堪的麽?
這樣的自己,也是美麗的麽?
阿依曼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思陷入了恍惚。
沈蘭棠觀察着樓下,在外人面前,四皇子果然不敢多有動作,在戚桐君幾番言辭推脫下很快離開了書齋,沈蘭棠松了口氣,轉身朝着樓下走去。
“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有什麽。”
戚桐君朝着她笑了笑,那張嬌豔多情的臉龐有幾分蒼白。
表面沒什麽,不代表心靈上沒什麽啊。沈蘭棠嘆息了一聲,她現在一時半刻也想不出辦法。
“我給你叫了點心,還有茶水,點心是我從冠春園買的,還熱着呢。”
“那好啊,我一定要品嘗看看。”
兩人默契地轉移話題,有說有笑地上了樓。
戚桐君走到樓上,見店內還有客人在,客氣地朝他颔首致意,“男人”也客氣回禮。
兩個丫鬟很快拿着東西進了雅間。
樓上公開空間一時只剩下阿依曼一人,她舉着杯子慢慢飲茶,大腦不斷循環着方才沈蘭棠的話,還有戚桐君驚鴻一瞥的絕美姿容。
那個女人的确很美,哪怕以她外族人的眼光來看,她也是很美的,美得璀璨奪目。
那樣的女子,那個人為什麽會覺得自己能比得上?
阿依曼再次張開手心,好奇地端詳着自己的手掌。
……
她真的,沒有比她差很多麽?
……
沈蘭棠與戚桐君坐在包廂內,沈蘭棠拿出書籍,興奮道:“姐姐,我看完話本了,寫的真不錯,結局也很圓滿!”
“是麽?我倒覺得結尾有些落于俗套了。”
“什麽?!”沈蘭棠震驚,她都基于這個時代的人對皇權的敬畏沒有點評結局了,她竟然有!
沈蘭棠好奇問:“那姐姐覺得應該如何寫?”
戚桐君回憶着自己翻閱結局時淡淡失望不甘的心情,一字一句措辭着說:
“奚女本就是被迫着男裝,讀書進入官場都是無奈之舉,與武成帝結識也是出于對他為人的看重,此後種種皆是為天下蒼生,她前半生沒有一日為她自己,當了皇後之後想必也是終日殚精竭慮,我想着若是她能脫下男裝去掉官服,自由自主看盡大江南北就更美好了。”
“姐姐果真是我知音!”沈蘭棠驚喜過望,連忙說道:
“我也覺得,她看似為後實則還是為官,既都是官,還不如封她一個閑散王爺,王爺不行,郡主也可。”
戚桐君倒沒想到這一層,她不解地問:“一定要有爵位官職麽?”
“當然了,要不然行走江湖被欺負了怎麽辦?”
好務實的她。
“等到路見不平,面對霸淩一鄉的狗官拿出皇上親賜的王爺或者郡主令牌,大喝一聲:“王爺/郡主在此,還不速速下跪”,豈不是很爽?”
“……似乎也有道理。”
……
“這還有兩本我看了覺得不錯的,這本講的是……”
兩人興致高昂地講起了書。
桌上茶水已經涼了,靠窗位置的男子下樓重新選了本書,又叫小二換了壺茶水。
……
兩人暢所欲言不拘小節,加上兩人觀念頗有相似,這一聊就聊了整整一個時辰,
臨別,沈蘭棠念念不舍地問:
“戚姐姐,那我們下回什麽時候見啊?”
“我近日都是有空的,不過家裏有幾個親戚到訪,可能需要在家招待。”
“沒事,我又不急,那我們暫且約五日後,還是這個時間在這裏見面?”
“好啊。”
兩人說完了話,慢慢走出書齋。
“我有些筆墨要到常去的墨香齋買,那兒離這兒遠,但離我家裏很近,你就不必陪同了。”
“好,姐姐,那我們五日後見。”沈蘭棠爽朗道。
“五日後見。”
兩人在書齋門口分別。
書齋裏頭人本就不多,兩人離開後,樓上頓時顯得冷清。窗口客人慢騰騰起身,在櫃臺上留下一錠銀子,往着書齋外面走去,她步履緩慢地進入一條巷子,鑽進其中一個小房子。
“公主。”做蒙面裝扮的乳娘走上前。
“見到那個女人了麽?”
“嗯。”
阿依曼的語氣溫吞,言辭含糊,那不像是要冰冷地下令殺一個人,反倒像是回到了某種熟悉而又溫暖的環境,讓她的整個思緒都緩和了下來。
她的胸口滿滿漲漲,從戚桐君和那個人走進包廂後,一股奇異的情緒就像春雨之後湖漫出的潮水般緩慢而持久地占據着她的身體,讓她平日清醒冷酷的大腦陷入混沌之中。
她目光緩緩地掃過房間。
“怎麽只有兩個人,還有兩個呢?”她出來時一共帶了四個人。
“她今天回去走了不同的路線,為了防止出錯,我已經讓人先過去了。”
“已經過去了啊。”
阿依曼心口再次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動的潮水包裹着她的大腦,她她緩慢遲鈍地重複道:“已經過去了麽?”
“是的,公主。”
“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只不過是,殺一個人。
“……”
“他”的目光陡然一亮,轉身朝門外走去:“走,我們也過去!”
和沈蘭棠分別後,戚桐君先是到常去的點心店買了幾盒點心,她的馬車停在對街茶樓,從大路又要繞上一圈,她與燕兒熟知地形,打算從一條小巷徑直穿過。
青石板錯落有致,苔藓從廢棄的牆角擠出,裏頭空氣些許潮濕,畢竟是兩個單身女子,兩人不由加快腳步。
前方就有可以橫穿過得小路,只要走過這裏,對面就是街道,戚桐君方才和朋友閑談趣味,此刻心情愉悅,她提了提裙子,跨過地上被夏日曬破的地面。
驀地,她眼前一花,兩個蒙面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兩人手上持着刀劍,二話不說向她刺過來。
意識瞬間消失,戚桐君還在愣怔中,燕兒猛地推開她,大聲喊:“小姐快跑!”
戚桐君猝然回神,拉住燕兒轉身往回跑,只是兩人距離和蒙面刺客太近,劍光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