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三場皆勝, 勝得毫無懸念,勝得光明磊落。
燕國人驚怒異常,卻又無可奈何。而他們看向江好的眼神也不再是一味的憤恨, 變得複雜起來, 多了不可置信的駭懼。
他們恨她用行動明晃晃地打了燕國的臉,又忌憚她擁有勝過角抵武士的力氣。
江好驕橫地揚起眉梢, 将燕國人的挑釁悉數奉還:“在夏國,像我這樣的人數不勝數。”說完這麽一句話, 她向皇上與自己國家的大臣們行了一禮,徑直退回屏風後。沒有讨要任何賞賜,也沒有要聽什麽贊許的話。
她來這裏仿佛只是為了向衆人證明燕國的角抵武士不如夏國女郎。
江好的突然離去使得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些,始作俑者不在, 燕國輸了也沒臉去遷怒, 頂多自己怄氣。
夏國臣子們不知多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痛快過了, 難得暫時抛卻儀态地慶賀。不過禮數不許他們得意忘形太久,當然也怕燕國人受不了刺激,在片刻地抒發情緒過後他們恢複了往常應有的風度,含着勝利者的微笑看向燕國人, 竟覺得他們也沒有一開始的面目可憎了。他們也不是不會低眉順眼啊!
不過夏國人在燕國人眼中就變得可惡極了, 像是被自己過去随意欺壓的動物突然咬上一口,疼痛之餘更多是被忤逆的恥辱。
蕭尚書體諒地沒有再宣布一次夏國是勝者, 而是令宮人們奉上一盞熱茶,溫暖一下燕國人寒透的心。
崔尚書令平平開口:“雖然這三位角抵武士都沒有勝過我們夏國的宮女,但事先已經說好,比試不過是為了讓兩國同樂, 輸贏倒在其次。夏國如今人人歡樂,算是達成一半目的, 謝過聞人将軍了。”陰陽怪氣的“雖然”與“但是”,誰還沒有說話的藝術。只不過過去在與燕國的對峙中,夏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占據上風,也就無法發揮這樣的長處。
燕國人聽了直怄,但字字屬實,叫人沒有争吵的底氣,終于明白作繭自縛的含義。如果沒鬧這一出,燕國現在依舊穩占上風,哪裏會在夏國人面前矮上一頭?
他們的武士無法在夏國女人的一根手指下站起,日後夏國兵士以此說嘴,他們連反駁也不能。
聞人式一目光從錦屏上移開,将失衡的心情勉強調節,扯出笑來:“既然達成目的,博得大家一笑,不知我是否因此有幸賞玩那只瓷漏?”
同為燕國人,相比于聞人椿陰雲密布的黑臉,沈紹還能維持風度,足見他有一顆貞固之心,不會為一時的失敗而失落或是憤怒。
聽到聞人式一這句話,沈紹越發敬佩他了。在顏面受損後他沒有沉浸在情緒中無法自拔,而是立刻投入到能帶來利益的新事物中,甚至會用讓他受辱的事情作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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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狠。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沈紹當即端出虛心學習的态度,無怪他父王很重用聞人将軍,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事吧。
聞人式一不惜承認自己的失敗來使夏國人更開心,從而令夏國人覺得他可憐,在優越感的推動下“賞賜”他上手瓷漏的機會。
皇上毫無所動:“先前說了,這瓷漏還不算成品,有不少不足之處。不是朕小氣,不舍得給将軍看。待它補足不足,朕一定第一個拿給将軍看。”她刻意拿出來吸引人興趣,如今目的達成,當然是要吊人胃口,不能滿足他的願望。
聽到皇上這麽回答,四位輔政大臣面上繃緊的紋路柔和不少。
皇上給了充足的理由,聞人式一不好再繼續追要。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表現得越需要,日後拿到它付出的代價就會越多。于是他笑笑,輕描淡寫的:“多謝陛下。”
皇上心中有事,不過宴會是眼下的首要之事,她耐着性子周旋:“好了,其它不談,今日宴飲只為歡悅,吃下這杯茶,宴上種種不快算是揭過,都不許再提。”
燕國人覺得這女皇還算會做事,稍微好受了些。雖然輸了,但是不被提及,就能掩耳盜鈴地當作沒輸,只不過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樣毫無顧忌地昂首挺胸。
夏國人也深知點到為止的道理,再加刺激只怕燕國人今夜連夜逃走,明天就對夏國宣戰。
“請。”皇上舉杯。
夏國臣子與燕國臣子都很配合地跟着舉杯,吃了口茶。
接下來的宴會沒有之前那麽熱鬧,先前熱鬧的重要組成部分燕國人此時大多萎靡不振,無精打采,像是霜打的茄子。他們時不時看一眼上方的屏風,帶着各種情緒。
月上柳梢,公主突然由踞坐改為站起。她站得很好,只看姿勢真不像是不會走路的小女孩。女伴讀們早就發現公主還不能走路不是因為沒有學會,而是她的腿仿佛獨立于身體之外不受控制,她正在一點點地與雙腿建立連接。
江好毫無自己是夏國大功臣的自矜,在公主站起來以後将她抱起。她清楚自己只是傳遞公主思想的工具,真正厲害的是公主啊。
侍讀們懵懵懂懂地跟着站起,今晚很多事情完全超出她們的想象。因為不可思議的事實,她們很難不以為自己産生幻覺或是現在仍在做夢,像是醉酒,頭重腳輕的。
皇上投來一瞥,向被抱起的公主輕輕颔首。她的精神比同樣親眼目睹的伴讀們要堅韌,不如說她這會兒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深想,這才沒有心慌意亂。
将要到公主的睡眠時間,她要回去睡覺了。
江好的聲音在殿中再度響起時,不管是夏國人和燕國人都心頭一顫,以為她又要幹什麽大事。
她憑本事讓自己說話時無論夏國還是燕國的文臣武将紛紛停杯投箸,展示出下意識的在意。而他們在想起她時想到的都是她一指壓三人的場景,倒不記得她臉上的疤了。
“陛下,公主年紀尚小,到休息的時候了,請容許公主告退。”聽到她在履行宮女的職責,夏國人與燕國人都感到陣陣別扭。(看 xiao 說 公 衆 號:xttntn)
能一指将壯漢按着不起的女人在做宮女。夏國人想的是他們是不是埋沒了人才?應該不是,她是那位大人的人。燕國人有些不由懷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夏國到處是她這樣的人現在應該打到燕國王都了。
皇上答應:“也該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江好抱着公主從屏風後繞出,與來時的待遇大不相同。來時衆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滿冒昧,現在不說什麽尊敬有加,卻都不得不正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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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好吸引了幾乎所有的注意力之下,公主在這場宴席中幾乎沒有受到什麽關注。她的存在只不過是一開始聞人椿用以挑釁的筏子,以及雙方博弈的判定。
唯一關注她的沈紹把握時機:“請留步,公主,請留步。”他原本是想趁着宴席人散一看究竟,沒想到公主竟然提前離席。一旦錯過,他這次洛陽行有極大可能再也沒有與公主見面的機會。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江好看人的目光像是刀子。
沈紹從容站起:“我仰慕公主之名已久,不知是否有幸能見公主一面?”
聞人椿心情糟糕透了,要不是他們不争氣使夏國占據上風,現在王子要看個把公主何須如此費力?
江好不管他究竟包藏什麽禍心,一概不作理會。
其餘人不明白這位三王子此舉意欲何為,如果不看年紀可以說這是一樁風流轶事,但看了年紀就很難猜測他居心何在了。這也不是危險的事情,只看一眼,不存在受傷的可能。公主遠不到男女之防的年紀,要用這事來壞公主名聲更是天方夜譚。
“我願用一只虎崽換這個機會,好嗎?是真的老虎崽,只要能見公主一面,我就将這只老虎送給公主。”
一只老虎崽子換公主一顧,怎麽算都是公主白賺。當然,要看那宮女怎麽定奪。江好如今已被想象成時某位厲害大人的手下,絕不只是一名宮女這麽簡單。
她已經走過三王子的坐席,要向殿門去,熟悉的衣領拉扯感傳來,她驚得頓時站定。
埋頭在她懷中的公主在她胸前用手指慢慢寫字。
用心辨別出公主寫的什麽,江好立刻傳達:“豈不聞養虎為患?王子送老虎,心意實在不誠。”(看 xiao 說 公 衆 號:xttntn)
沈紹一愣,摁住要和人争吵的聞人椿:“是我思慮不周。”
江好按公主在她胸口寫下的字說:“燕國向來以好馬聞名于世,公主身體日佳,很快要學騎馬。若要展示你的誠意,不如送公主幾匹好馬。”
夏國人聽的一樂,公主現在還要你抱着走路呢,你用她要學騎馬來向人要馬,實在是很爛的理由。
燕國人也聽出來這是在變着法子要馬,更覺得一個宮女不可能有這種眼界,确信她背後一定有人。
夏國觊觎燕國馬匹已久,可惜燕國防夏國實在防得緊,下了禁售令不許向夏國出售馬匹。夏國只能私下收購,收來的馬只比夏國的本土馬強上一點,不知道是混了多少雜馬的微末後代,跟燕國真正的馬根本無法相比。
過去燕國與夏國還算和平時也曾送過馬,只不過數量太少,完全撐不起一只軍隊,只有先緊着軍中要領分配。趙将軍過去騎的戰馬就是血統純正的燕國馬。至于用夏國馬和燕國馬雜交生下後代改善血統這件事夏國人不是沒想過,只是燕國人每次送來的都是骟過的公馬,根本不存在配種的可能。
沈紹沒想到公主不要老虎反而要馬,想了想答應下來:“好。”過去也不是沒有送馬的先例,送個把馬匹也不算出格。
公主從江好的懷抱中緩緩擡起頭,向一衆人露出整張臉。一霎,就又鑽回去了。
江好抱着公主背對人道:“馬匹與槍一并交予蕭尚書就好。”就在萬衆矚目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