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歉
霍珏和周未之間這種相看兩相厭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下班也沒見好轉。周未害怕霍珏又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他一頓,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遞給霍珏文件的時候也不敢出聲,蜷着指頭一點一點把文件推過去,反正兩人的辦公桌是連着的,過了中間那條‘三八線’就算完成任務了。
周未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霍珏早把他這番小動作看進了眼裏。推着文件的那根手指白如蔥段,短短的指甲微微陷入甲床,更襯得那指頭圓潤可愛。尤其是一點點靠近的時候,明明是貼着桌子,卻好似小蟲兒爬進了霍珏心裏。
酥癢難耐。
一次兩次霍珏還由着周未瞎鬧,第三次霍珏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己有這麽可怕嗎,私下裏稱呼自己為大魔頭就罷了,今天也不過是說了她幾句,就像是給了他多大委屈受似的,大氣都不敢喘?
霍珏抽走周未‘運送’到一半的文件,拍了那只小白狗爪一記:“你是準備以後都不跟我說話,就用這種方式跟我交流了?”
周未迅速搖頭,俨然一個撥浪鼓成了精:“師父,你……消氣了嗎?”
周未連說話語氣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是真的被霍珏吓怕了。
之前霍珏對他冷臉吹毛求疵都是因為他做得不好,把漏洞擺在明面上讓霍珏去挑;而這一次霍珏發火的樣子,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他不過就是想多幫點忙證明一下自己不是什麽用也沒有而已。
雖然方法确實不太得當。
“我不是生氣,也不是針對你。”霍珏嘆了口氣,“今天那種情況換成是誰我都得罵他。查案是我們的職責沒錯,但我們必須要選對方法。英勇殉職是光榮,但別忘了你還有父母家人,一個警務工作者的殉職毀壞的可能不止一個家庭。世上有那麽多罪犯逍遙法外,新案舊案永遠也破不完,但是命只有一條,沒了,就什麽也幹不了了。”
“我說的你可能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因為你還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霍珏似是想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斂下眼睛哽咽了一下才繼續道,“總之,這是我作為帶教老師給你上的第二課。時刻記住,你的命只掌握在你自己手裏。”
“你願意就抽空想想,不願意也可以當耳邊風。”霍珏用手掌遮住眼睛,他不想讓周未看到自己這副脆弱的樣子,“回吧。”
“師父……”霍珏情緒不好的時候本能地把所有東西都屏蔽在外,周未也不敢貿然打擾,只能替他倒了杯水,又放了一包餐巾紙到霍珏的桌上,“我明白您要跟我說的話的意思了,謝謝師父。”
周未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眼神茫然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就在他馬上要和路邊的電線杆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秦重一把把他拉回了‘正路’:“晚上有安排嗎?”
“啊?恩人?”周未猛然回神,“沒有啊,怎麽了?”
“帶你去個地方。”秦重神秘一笑,把他推上了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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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啊?”周未好奇地問,“這麽神神秘秘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秦重繼續賣關子。
“麥當勞?”周未心裏的疑惑更甚,“來這做什麽?”
沒錯,秦重神神秘秘地把周未從回學校的路上劫住然後把他帶到了一家麥當勞門口。
這是在搞什麽?
“我也是任務在身,迫不得已。”秦重自嘲道,“我上次進來還是一年前了。”
秦重讓周未找了個位置先坐下,然後自己去點餐臺點餐,回來的時候托盤上滿滿一盤吃的,其中在餐盤正中間被‘衆星捧月’的正是周未白天和HJ說想吃的麥當勞新口味麥旋風。
“吃吧。”秦重把托盤放到周未面前,自己坐到了對面,無奈地解釋,“有個人想跟你道歉但是拉不下臉,所以這事只能我來幹了。至于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那個人跟我說你們90後都喜歡這些零嘴,所以我就帶你來了。”
“除了這個什麽旋風是那個人要求必須有的,剩下的都是我瞎點的,不知道你愛不愛吃。”秦重說,“不愛吃我再去點別的,反正那人錢包在我這,随便吃。”
秦重這麽說周未再猜不出他口中‘那個人’是誰就是他腦子有問題了。
“我師父他……”周未斟酌了一下用詞,說得有點為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秦重聳了聳肩,嘲笑道:“我要是知道就怪了。霍霍跟我說的時候我都懷疑他腦子被屍臭熏壞了。你說他一個從來不吃快餐的人怎麽就知道麥當勞出新品了。人家點餐的小姑娘剛跟我說我這是最後一個,昨天才剛出,最近這兩天賣得特別火。難不成他還有這種隐藏愛好?”
“……”周未大快朵頤的動作一頓。
霍珏從來不吃快餐卻能準确知道麥當勞出的新品種類和口味,居然還知道自己想吃,并且拜托秦重用這種方式給他道歉?!
周未深藏在心底一直不敢去面對的那個猜測——HJ就是霍珏,又一次被這條詭異的聯系給翻了出來。無法辯駁的事實就擺在那,他也只和HJ說過他想吃麥當勞的新品甜筒。
什麽錦鯉爺爺顯靈,他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怎麽會相信這種虛無缥缈的迷信。
HJ和霍珏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被擺在那,周未卻沒有勇氣去掀開覆蓋在上面的那層薄紗。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HJ就是霍珏還是害怕HJ不是霍珏。
“怎麽愣住了?”秦重伸手在周未眼前揮了揮,“不喜歡這個?那我再去換?”
“不、不是……”周未張嘴吞下去了一大口,“恩人,你別光看着,你也吃啊!”
“不用,我不愛吃油炸的。”秦重撈出手機給霍珏彙報戰況,“而且霍霍說了只給你一個人吃,不讓我動。”
周未幹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他笑不出來,不光是因為霍珏有可能是HJ這個事,也是因為這頓道歉他接受得實在名不正言不順。
周未捏着一根薯條,也不蘸番茄醬,小聲咕哝着:“其實……我應該向我師父道歉才對。”
“其實要我說,這事你倆都沒錯。“秦重給周未遞了一張餐巾紙,“只是你們方法都用錯了。你,13層的天臺,那是說爬就爬的?你這是沒出事,你要是有一點意外,就像霍霍說的,怎麽像你父母學校交代。霍霍也是……”
“他本身就恐高,而且他父親就是高墜殉職。”秦重慢慢解釋,“他是真的怕再面對這種事。平常走路上他連寫字樓外面擦玻璃的工人都不敢看。”
“怪不得……”周未咕哝了一聲。
“怪不得什麽?”秦重問。
“他剛才跟我解釋的時候情緒不太好。”周未道,“好像還哭了……”
秦重笑了一下:“他是不是說到一半把你趕出來了?”
周未點頭。
“嗯,這事本來就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會随便亂提。”秦重說,“所以霍霍就一直藏着,要不是今天你把他吓壞了他也不可能這麽生氣。”
“你明天上班的時候再好好跟他道個歉,真誠一點,別老說下次不敢了。”秦重笑道,“從你嘴裏送說出來的‘下次’我都不信,更別說他了。”
猝不及防被戳穿真面目的周未憨憨一笑,忙拿起一塊雞塊塞進嘴裏企圖掩飾尴尬。
秦重點得太多了,或許應該說霍珏給的錢太多了。周未吃到滾瓜肚圓,從麥當勞走出去的時候他還在打嗝,手上還拎着一大包準備回去分給同學的‘戰利品’。
秦重第二次把周未送到了學校:“有消食片嗎?你吃成這樣估計沒法睡覺。”
“有……嗝……”周未掩着嘴巴,“恩人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嗝……明天見。”
“嗯,明天見。”
周未回到宿舍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閉着眼睛cos解剖臺上的屍體,什麽也不幹什麽也不想,伴着窗外的擾人的知了叫聲昏昏欲睡。
再一次被吵醒的時候時間已經逼近八點。
周未的肚子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摸出瘋狂振動的手機一看才發現HJ從六點一直在給他發消息!
完了。
主人的消息不秒回,狗子的屁股要開花。
周未一個轱辘從床上爬了下來,迅速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打開電腦給HJ發送視頻邀請。
視頻上依舊是以藍色襯衫為背景交疊着的雙手。
曾經周未一度懷疑HJ根本沒開攝像頭,而是找了個靜止的圖片诳他,後來屏幕上那雙手動了起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就是HJ的手。
“主人。”
“去哪瘋了?”HJ生氣了,說話聲音堪比午夜兇鈴,“消息都看不見。”
睡過了沒看到消息這事周未辯無可辯,他垂下眼睛伏到地上向HJ認錯:“奴下班之後太困了,一直睡到現在,所以奴沒看到主人的消息。”
屏幕那邊的霍珏暗自挑了挑眉,傻狗這次居然這麽乖?
“嗯。沒有及時回複消息,先記上。”HJ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禮物’現在在哪?”
又是‘禮物’!
周未的臉都快皺成了包子,他本來想着下班去成人用品店尋摸一個跟HJ給他的差不多的東西渾水摸魚,可誰知半路被秦重截胡投喂了一肚子麥當勞。
真的‘禮物’可能在A市的某個角落裏躺着,而假的‘禮物’他還沒買。
“它在奴後面的小嘴裏。”周未回答道,“奴特別喜歡,所以一直含着,不舍得吐出來。”
周未說話的同時還故意扭了扭屁股,勾得屏幕那邊的霍珏欲火燒心,恨不得穿過屏幕去收拾收拾那兩瓣欠抽的臀肉。
“是嗎?”霍珏不動聲色地撥動了遙控器。
遙控器開啓之後周未并沒有什麽反應。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嗯……”周未只能憑猜測推斷HJ可能對他做了什麽,裝模作樣地喘息着“啊……主人……奴……奴……受不了了……”
霍珏怔怔地看着手裏的遙控器,沒電的,根本不可能對周未造成什麽影響。
“別裝了。”霍珏道,“放哪了,實話。”
周未尴尬地起身,縮着脖子不敢直視屏幕裏那雙手:“丢、丢了。”
“丢哪了?”
“不、不知道。”
霍珏深吸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他真的要被這只傻狗氣死了。
“什麽時候丢的?”
“昨、昨天吧。”
“……”霍珏嘆了口氣,“所以你撒謊了?”
周未無聲地垂下了腦袋。
“Weekend。”霍珏說,“擡頭。”
周未被迫擡頭。
“撒謊,連着兩次。”霍珏問他,“你說該怎麽罰?”
“主人。”
“說。”
“奴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周未又一次伏到了地上,頭頂上的發旋出現在了屏幕上。
“說出來我再看同不同意。”霍珏心裏一軟。
“奴想見您。”周未低聲乞求,“不是像之前那樣,奴想知道您長什麽樣子,如果主人要罰,那就請主人親自過來罰,好不好?”
房間裏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周未終于有了去掀開薄紗的勇氣,怕只怕HJ不給他這個機會。懲罰不懲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HJ是誰,長什麽樣子。
至于懲罰,他總有方法讓HJ妥協。
“Weekend……”
“主人。”
“明天晚上八點。”霍珏說,“算上之前那兩個錯誤,遲到一分鐘加五鞭。”
“好的,那奴要是早到一分鐘主人可不可以少罰一點?”周未讨巧地問。
“滾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提前幾小時過去好讓我不罰你!”霍珏冷哼了一聲,“別忘了你之前說的,無論如何也不會怎麽樣?”
“什麽?”周未一愣。他說的話多了去了,他怎麽知道他保證過無論如何也不會什麽……
等會兒。
“奴說無論如何奴也不會嫌棄您,就算您是豬也不會。”周未憋着笑回答。
“重說。”
“奴是豬。哼!”周未故意學了一聲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