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4)
,沈涼川眼都不眨地一杯一杯地喝酒,餘城忽然苦笑了下,這會他才明白過來打電話過來的是誰,沈涼川今晚喝酒為的應該也是他。
那個叫“何謙”的人。
沈涼川喝完杯子裏的酒,忽然長手一伸從桌面上扒拉着拖了過去,他手指在屏幕上亂戳了幾下,沒反應,他擡頭望向餘城,眼裏迷茫道:“沒電了。”
餘城嘆了口氣,在中間的鍵上按了一下,屏幕亮了:“後悔了吧?”
他的意思是後悔沒接電話了吧,不過不知道沈涼川想到了什麽,一下就不作聲了,好半晌就在餘城以為他要醉過去了的時候,沈涼川垂着腦袋笑了一下,聽見他委委屈屈地小聲說:“不後悔...是他先不要我的...”
餘城愣了,心裏又酸又澀,他有點嫉妒那個人了,但又不忍心看着沈涼川這樣,于是湊近了些在他背上拍了下,嘴裏苦苦的卻還溫柔地安慰他:“沒有人會不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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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桌上的手機在幾分鐘後再次響了起來,屏幕上是顯示來電人“何謙”兩個大字,沈涼川在鈴聲響起的第一秒猛地擡起頭,眼睛都亮了,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後用手指提起來遞到餘城面前,餘城嘴角抽了下,指着自己:“我接?”
沈涼川保持着這個動作看着他點點頭,餘城猶豫了下,一臉牙痛地把手機接了過來——他算是明白了今晚沈涼川為什麽反常的答應出來了。
“沈涼川?你在哪?”接通後電話裏男人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溫柔好聽,不過似乎有些着急,餘城看了眼此刻趴在吧臺桌面上的沈涼川,整個人像是被順了毛一樣安安靜靜的,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這邊的動靜,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說:“他喝醉了,在我旁邊。”
......
二十分鐘後,餘城視線落在酒吧門口匆匆進來的男人身上,簡單的t恤衫和寬松牛仔褲,幹淨清爽,看起來像個年輕的大學生,不過年輕人少見的幾分成熟和穩重卻在他身上不可忽視,讓人莫名地因此覺得有安全感,吸引了酒吧裏不少人的視線,餘城想,人如其聲,應該是個理智又不失溫柔的人。
沈涼川不知是醉沒醉,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和醒着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餘城看着這張當年一眼就陷進去了的臉,像失戀一樣心酸,他笑了一下,回頭朝男人的位置看過去,恰好對上了男人的視線,男人想來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臉色不太好看,越過他看了眼趴在桌上的沈涼川,餘城看他走過來便站了起來,斂去了笑,丢下一句“交給你了”轉身就走了。
他不敢再看,怕舍不得——舍不得不是自己的人。
餘城走後,何謙在原地看着兩步外睡着的人松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臉,湊到耳邊輕聲喚道:“沈涼川,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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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涼川睜開眼,眼神卻沒有想象中迷糊,甚至還保持着幾分清明,帶着冷漠的警惕,讓何謙還有些意外,怕把人吓着,他好聲好氣地放柔了聲音:“站得起來嗎?回家了。”
他不說話還好,話音剛落沈涼川的手一揮,準确地拍在他臉上,幸好他沒用力,看起來倒像是撒嬌一樣輕輕地撓了他一臉。
“......”何謙好笑地捉了他不安分的手,不顧周圍人的眼光,把人背到背上就往外走,沈涼川那樣子看不出醉沒醉,也不知道認不他了沒,何謙把他背起來時還擔心他防抗,結果還好,走了兩步背上的人力氣就松了,兩只手臂摟了上來,腦袋也跟着埋進了何謙的脖子,還不舒服地蹭了蹭。
看來是真醉了。
一路上沈涼川像失去了意識一樣,何謙怕他不舒服又一個不注意把人摔了,上了車就把他摟着靠在身上,頗有些提心吊膽,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沈涼川垂着腦袋枕在何謙肩上,何謙一手撐着他一手拿鑰匙開門,把人扶了進去。
何謙随手拍了下感應燈應聲亮了起來,沈涼川被他半摟着靠在牆上,何謙沒忍住擡手在他眼睛上輕輕點了一下,無奈地笑:“就會生氣了。”
他手還沒挪開,沈涼川卻在這一秒睜開了眼睛。
——冷冷的、霸道又兇狠,幾乎有點虎視眈眈的味道。
何謙沒見過他這副表情,陌生得有些心驚,以為沈涼川是還沒清醒過來,沒認出他,于是下意識地往後想退兩步,讓對方覺得安全的距離,然而沒等他有所動作,驀地瞬間一雙手就攀了上來,圈住他的脖頸,下一秒,唇間就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淺嘗則止地碰了一下,然後忽然狠狠地壓了過來——是沈涼川的嘴唇。
何謙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也沒阻止,甚至還頗為放任地回應起來——他輕輕地回吻沈涼川,溫柔地一點一點融化了對方急切的攻勢,耐心地親吻他,并不深入,手也在他背上安撫似的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沈涼川忽然停了下來,何謙知道他這是回神了,松了口氣,放開他的唇,柔聲安慰:“別怕,是我,沒事了。”
頭頂的感應燈忽然滅了,沈涼川的聲音在沉默的黑暗中響起:“這次要跑幾年?”
“砰”的一下,何謙清楚地感受到心髒猛地一陣收縮,兩人的呼吸交纏在咫尺之間,何謙閉上眼輕輕地出了口氣,然後雙手捧住沈涼川的臉,在黑暗中吻了過去:“不跑了。”
他輕聲應道。
74.
無人的客廳亮着燈,從玄關到卧室門口分不清是誰的衣服斷斷續續落了一地,卧室裏,兩個人急促綿長的呼吸越漸漸重了起來,不時受不住似的冒出一兩聲細細的呻吟。
床上,何謙趴在沈涼川身上吻他,從眼睛到脖子密密麻麻地掃過,還不停歇地往下挪,溫柔又毫不猶豫地一寸寸占有。雖然是夏日,但有了上次的先例,何謙仍心有餘悸怕沈涼川又着涼,掀了一旁薄薄的毯子蓋在他此時一絲不挂的身上,像拆一塊精致的蛋糕,享用時才小心地打開一點,裸露出來細膩的肌膚在暧昧熱情的空氣中迅速泛起紅色,像被吸吮得鮮紅的唇,在何謙眼裏,身下的人一切都過分鮮豔迷人了。
熾熱的吻來到胸前,毯子在胸口處要落不落搭着,何謙用嘴咬開,露出圓潤的粉色,和這人一樣可愛,他看得眼紅,忍不住埋頭張嘴含了進去,沈涼川嘴裏溢出低低的呻吟,微微顫了一下,何謙便放輕了動作。盡管如此,早就有了反應的下身密不可分地抵在對方的大腿上,沈涼川大膽的用光滑的大腿挨着一下下地蹭
——太磨人了。
何謙伸手取來床頭的一瓶乳液,倒了些許在手上然後伸進被子裏往下探,沈涼川順從打開一條腿搭在他的腰後,兩只手緊緊地粘在何謙身上,眼裏透出一點茫然以及蓋不住的興奮,盡管期待,卻還是在冰涼的指尖碰到身後隐秘的位置時輕微顫了一下,察覺到他的反應,何謙立刻就停了下來,安慰地去親他的眼:“害怕嗎?沒關系,沒準備好我們就不做了。”
“不要。”沈涼川聞言微微皺着眉,拖得長長的話音有些啞,說完在他頸窩裏蹭了蹭:“就現在,你來吧。”
何謙便不再說什麽,把手放進被子裏讓體溫把手裏粘濕的液體溫熱了稍許,然後才重新到達剛才的位置,動作輕柔地送了進去。
送到第二根手指的時候沈涼川就喊疼了,又水又亮的眼睛皺着眉望過來,何謙忍得辛苦,又不忍心看他難受,只稍稍猶豫了下,沈涼川就不出聲了,咬着嘴唇粘上來。
他這樣乖,何謙本該心疼的,但現在他只覺得身下都快硬得發疼,趴在他耳邊輕輕地安慰的同時,在體內的手也開始輕輕抽送起來,那地方溫熱的,又軟又濕,讓他幾乎要沒了理智。
終于三根手指送進去擴張了半晌以後,何謙把自己緩緩送了進去,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輕嘆,致命的觸感從四面八方襲來,緊緊地包裹着,他們合為一體。
……
沈涼川射出來之後何謙就從他身體裏退了出來,只帶着對方的手到自己還硬挺的身下打了出來。結束以後沈涼川沒一會就睡了過去,何謙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在他眼角親了一下,然後進衛生間端了熱水出來為他清理,一切都弄好了才重新蓋上毯子小心地把人擁進懷裏,何謙雖然累,這時卻沒什麽睡意,心跳還在歡快地跳動,遲遲沒有平緩下來,緊張的、興奮的、遺憾的,害怕的,此刻都被他抱在了懷裏。
多年前那個夜晚,身旁睡熟後淺淺的呼吸,何謙也是這樣躺在沈涼川身邊——或許他們都清楚的知道這些年阻礙在他們之間的不過是那一晚的錯誤,不,何謙頗為無奈地笑了一下,沈涼川并不覺得他錯了。
他還記得那晚以後沒多久他就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最開始的實習時間幾乎每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的,可盡管忙的暈頭轉向的,腦子裏還是會想起那個人,就好像自動為他空出來一塊地方一樣,何謙那時就想,也許這輩子再也忘不了他了。
他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沈涼川找了過來,他生氣又無奈,卻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是想見他的。
幾次以後,他還是沒忍住出去見了沈涼川一面,瘦了——他當時看到沈涼川的第一反應,沈涼川臉色蒼白死死地盯着他,四目相對有一瞬間何謙幾乎以為沈涼川是恨他的,這個想法讓他一下就心慌了,不敢再去看對方的眼睛,然後下一秒聽見沈涼川問他:我們不是做愛了嗎,你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心跳瞬間被冰凍了一樣,涼了一大截。
真是個無法無天的小孩。
想到這裏何謙無奈地搖搖頭,在黑暗中看不見的地方,眼中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溫柔和寵溺,他低下頭,準确地在對對方額頭留下輕輕一吻:“晚安,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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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一夜好夢,何謙第二天醒過來一轉臉就看到了沈涼川的臉,他不舍地又看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把人從身上挪開,然後先起床。
外出了幾天家裏冰箱什麽空蕩蕩的,只剩下半瓶牛奶,何謙拿起來看了一眼,确認已經過期了便放了回去,關門之前又怕某人起床找不到食物饑不擇食,想了想倒了杯水放在床頭,順手抄上牛奶下樓丢了。
先去藥店買了消炎藥再買了早餐,半個多小時就回到了家。何謙把早餐放進廚房後走進卧室,打開門的瞬間坐在床上的沈涼川猛地擡頭看過來,何謙愣了愣,快步走過去坐到床邊,伸手撩起對方額前的碎發,“怎麽了?”
“你去哪了?”沈涼川眉頭緊緊地蹙着,眼圈卻發紅,他看着何謙停了一下:“……我以為你走了。”
怪不得。剛才沈涼川的表情陰沉得吓人,“這麽害怕啊?”何謙笑了下,沒忍住逗他:“這是我家,我能去……”
他忽然想到什麽,驀地頓住了。
——着急地找他,然後控制不住的難過和絕望,那次沈涼川醒來也是這樣嗎?
何謙張了張嘴,卻仿佛突然失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沈涼川這會兒不見了剛才的緊張,烏黑的眼珠子直直地看着他,嘴角還撰着個沒什麽笑意的笑,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第一次直視刻意避免的過去。
那天沈涼川那句話徹底讓何謙清醒了,他那時才明白,沈涼川就是這麽一個人——只要是想要的便都要擁有,在他眼裏沒有對錯。
就像現在,沈涼川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于是直直地從他眼裏望進來,毫不留情地把經歷過的一切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眼前,讓何謙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幾乎殘酷地讓他知道——是你錯了。
是了,這才是何謙一直以來最怕的,沈涼川一直沒變,他從來不認為自己錯了。
何謙無力地笑了,他誇張地嘆了口氣,似乎想把胸口沉沉的東西一口氣吐出來,然後重新填滿,用眼前這個人——
“我害怕了。”何謙雙手抱住沈涼川的腰,帶着他倒進柔軟的床裏,把頭埋進他的脖子裏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在他耳邊說:“我當時害怕了,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的情況,不知道怎麽處理,所以逃跑了。”
在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以後,他選擇把一顆心全都掏出來放到對方眼前,既然沈涼川從不認錯,那麽便由他來好了。
“我從來沒想過你對我的感情,也不敢想,就算有時候真的清楚了一點,也不敢承認,你是真的喜歡我。”
“可是寶貝,”感覺到沈涼川整個人都僵了半秒,何謙輕輕笑了一下:“那時你太小了,我也才剛二十歲呢,什麽都不懂又沒經驗,給不了你什麽。”
只是如果需要,那麽未來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所以後來我也一直不能真正的認清自己的感情,只是每當跟你在一起就忍不住地想對你好,你撒嬌一下我就受不了了,什麽都想給你,可是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麽感情,以為你在我眼裏一直只是個小孩。”
後來不知怎麽,沈涼川突然有了這種意識,對于一切讓他不高興的事,毫不猶豫地道歉,跟他說“我錯了”,甚至也許沈涼川比他自己還清楚,他會心軟。“認錯”對沈涼川來說只是以退為進最好的方法,他一點也不走心,所以何謙再也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
“直到你走了,我當時都懵了,心裏仿佛空了一塊,空蕩蕩的飄着,再也踩不到底。”
“我才認識到——我早該認清的。”
當年何謙說原諒了沈涼川,他說放下過去,但他知道自己很難做到,可他也确實努力試着去放下了,只是他沒想到,本以為把那些都忘記了的沈涼川,才是最放不下的人。
——對于何謙的離開,他一直耿耿于懷,于是他把何謙帶給他的三年,原原本本的還了回去。
沈涼川從不認錯,他一直沒變。
“我原來這麽愛你呢。”何謙說。
說完,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上瘾地呼吸着鼻尖沈涼川的味道,沈涼川似乎愣住了一樣,好一會兒都沒出聲。
兩人在床上安靜的躺了幾分鐘,何謙正要起身時沈涼川忽然坐來起來,眼神深得快把他陷進去,篤定道:“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愛你了。”
何謙愣了愣,沒忍住擡手臂遮住眼低低地笑了,然後伸手把人拉進懷裏:“行吧,知道了。”
他沒告訴沈涼川的事,三年前他并不是不相信他——何謙當時想,無論怎麽樣,他都認了。
可是沈涼川走了。
後來何謙想,只要他還肯回來,他什麽都願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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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兩人在床上安靜的躺了會,沈涼川還沒穿上衣服,何謙伸手到他後面摸了一下,還有些腫,于是從床頭把剛才買的藥拿過來,一邊起身拍了拍沈涼川的後腰,“給你上藥。”
沈涼川這會倒沒什麽不适應了,頭埋在枕頭裏淡定噢了一聲便把腿曲了起來,反而讓何謙一時下不了手,他偏了偏頭才又朝那處看了過去,奈何手法生澀加上需要分心控制某些念頭,用了将近十來分鐘才成功地把藥都弄了進去。
“好了。”何謙咳了一聲,把毯子蓋回他身上:“我去把早飯熱一下,你洗涑一下就出來吃飯。”
二十分鐘後沈涼川才從浴室出來,穿着浴袍,頭發還濕漉漉地帶着水汽,何謙擡頭看他,下意識道:“洗澡了?那剛才塗的藥不是白塗了。”
沈涼川走到餐桌前坐下,皺了皺眉似乎有些懊惱:“沒碰到裏面。”
何謙噓了聲,剛才是沒反應過來,這會想起來昨晚的沖動難免也有些尴尬,只好轉移話題般拿盤子給沈涼川夾菜,遞過去時對上沈涼川若有所思地視線,“...怎麽?”
沈涼川頓了幾秒忽然問:“你是我的了嗎?”
“……”
吃過飯,沈涼川回沙發上趟着看電視,何謙收拾好廚房出來後坐到旁邊,沈涼川自然地把腦袋挪到他腿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一部無聊的愛情劇也看得津津有味,後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過來時才發現已經下午四點多了,電視還在放,沈涼川沒醒,一只手搭在他腰上睡得很沉,估計昨晚睡得不怎麽舒服。窗簾半拉着,外面是大太陽的夏天,屋子裏開着空調很舒适。何謙輕輕地把他的手移開,拿過遙控器調小了音量,起身準備出門買些食材回來,不過衣服剛換好就猶豫了,想到今早沈涼川起來沒看到他時的反應心軟了,他走過去在沈涼川臉上親了幾下,小聲地試探着:“沈涼川……”
沒反應。
“……沈涼川,我要出去一趟。”何謙一本正經地說,雖然知道對方根本聽不見,但他突然像是從這種幼稚的行為中發現了樂趣,在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對方也沒做出一點反應後大膽起來,手指肆無忌憚地在睡着的臉上輕輕劃過,從額頭到眉眼、鼻梁往下是薄薄的嘴唇,何謙一時有些發愣,指尖無意識在尖尖的唇珠那裏流連,突然手上一痛——沈涼川啓唇把他的手指咬進了嘴裏。
“嘶……”這一咬是用了勁的,何謙啧了一聲:“你是狗麽?”
沈涼川睜着雙烏黑的眼,哪裏還有睡意,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剛剛在做什麽?”
“……沒什麽。”何謙移開視線,“家裏沒吃的了,我去趟超市。”
沈涼川瞥了眼窗外,不說話了。
最終兩人也沒出門——天太熱沈涼川不願意去,他不去自然也不讓何謙走,于是晚飯就點了外賣,吃完飯後太陽落下山,沈涼川接了個電話以後臉色微變,沒過一會兒自顧換了衣服,跟何謙說要去躺醫院。
“怎麽了?”何謙問。
沈涼川沒什麽表情:“我爸病了。”
“……”何謙點點頭,“我送你。”
何謙把沈涼川送到醫院後沒急着回家,特意去商場重新添了一堆生活用品,又到超市買了食物,才開車回去。
晚上洗完澡坐在沙發上,想打電話問問情況,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沈涼川家裏的情況他還是補課那年了解一些,只知道他們父子關系似乎不怎麽樣,但後來也無從而知了,不過沈涼川出國這裏年都沒回來過,想來是沒什麽好轉。
不知道後來發生來什麽。
何謙發了條信息過去,沒說別的,只問他情況怎麽樣。
過了幾分鐘沈涼川那邊回他,說沒事,又說他晚點就回家。
這個家自然不是指這裏。
何謙心裏嘆了口氣,說好。
77.
兩天後,何謙一早出了門,駛車三十分鐘後到達臨江小區。八月份的天,太陽剛挂上高空,不很熱,只燦爛得炫目。
何謙站在門外,手上提着剛買早餐,餃子面包,粥和牛奶,好幾種口味,以防屋裏的人挑食。
門鈴的聲音在一牆之隔的屋內響起,幾分鐘後,沈涼川打開門,他應該是剛洗澡,穿着一身浴袍,額前的發絲還滴着水,看見何謙意外一瞬:“怎麽不直接進來?昨天不是跟你說密碼了。”
昨晚兩人通電話,沒什麽正事也東拉西扯的閑聊到後半夜,像剛戀愛的小情侶,到最後何謙沒忍住問了一句:明天過來吃飯嗎?沈涼川那邊沉默幾秒,沒說好也沒拒絕,何謙以為他有事,于是也理解地沒說什麽。
話是這麽說,不過心裏卻控制不住有些失落。沒想到挂了電話就收到了對方的短信,簡單的一個地址加一串數字。
“我忘了。”何謙面不改色,其實那幾個數早就在心裏倒背如流了,剛才在門外輸到最後一個數字時,突然抽風改變主意按了門鈴,不過想第一眼看到沈涼川而不是對他來說還陌生的房子。
沈涼川剛回來沒多久,這邊也不常住,一切都還很新,布置精致奢侈,跟主人一樣透着淡淡的疏離感。
不過這份疏離相當分人。
何謙進屋環顧一圈後到廚房把買來的早飯熱了,火打開冰冷的屋子就有了人氣,沈涼川一邊拿着條白毛巾随意地擦頭發,靠在廚房門邊看着他動作,沒什麽表情,眼睛卻亦步亦趨地粘在他身上。
沈涼川換好衣服出來,寬松的棉質睡衣,半幹的頭發還亂蓬蓬的,看起來又乖又軟,何謙把熱好的粥遞過去,沒忍住在他頭上揉了一把,蹭了一手水心裏還喜歡得不行嘴上卻道:“頭發也不擦幹。”
從上次他在何謙家裏感冒一次後,在這方面何謙管他很嚴,沈涼川看他一眼,确定對方沒生氣,喝了口粥小聲道:“吃完飯就幹了。”
何謙應了一聲,頓了下:“你爸那邊……怎麽樣了?”
“沒事,”沈涼川頭都沒擡,看起來似乎不怎麽在意,“老胃病。”
“那就好。”何謙點點頭。
沈涼川諷刺地勾了勾唇,“都要結婚了,他當然好。”
“……結婚?”何謙過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事他本不打算多問,沈涼川也未必想說,但沈涼川無所謂的語氣讓他心疼,“你呢?”
“我?”沈涼川擡頭看他,很狡黠地笑:“跟你嗎?好啊。”
他擔心他的感受,沈涼川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何謙愣了一瞬,心跳竟莫名其妙地快了幾分,他看着沈涼川烏黑明亮的雙眼,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笑。
吃過飯,何謙從衛生間找出吹風機,回到客廳坐到沈涼川身邊。
沙發面前的桌上擺着一堆書和文件,何謙瞥了一眼,大多是金融和投資類的,“對這方面有興趣?”
沈涼川看見他手裏的吹風機,從沙發起身挪到地毯上,把頭靠在何謙膝頭,整個人都懶了下來:“還行。”
偌大的客廳一時只剩下吹風機工作的聲音,何謙動作輕揉,柔順的軟發從指尖穿梭帶來奇妙的觸感,頭發吹幹後也沒舍得停下來,體貼地給他按摩頭皮,沈涼川不知是什麽時候放下了書,腦袋枕着何謙的膝蓋,胳膊圈着他一條腿,享受地閉上眼睛。
半晌,何謙輕輕顫了下腿,沈涼川便擡眼看他,“困了?”
“沒,”沈涼川又靠了回去,一只手擡到頭上抓住他,“手法不錯。”
何謙笑了笑,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問他:“對了,什麽時候搬出來的?”
沈涼川會搬出來不奇怪,只是他回國不過一個月左右,這房子不像是臨時找的。
“好久了。”沈涼川說,知道何謙指的是這邊的房子,于是說:“差不多兩年前吧,跟陸明知一起做生意,賺了一筆,讓他在挑的。”
“……”
買的。何謙不說話了,想到他那還有一半房貸沒還的住處,他差點忘了,雖然家庭關系不怎麽樣,可沈涼川依然是個名副其實的官、富二代,忽然有點心慌。
沈涼川感覺到了他的停頓,半跪在地上面對着何謙,猶豫了下,忽然沒頭沒尾地說:“我很好養的。”
何謙稍愣,沈涼川一臉認真,“怕什麽?”何謙笑了,心裏暖烘烘的,低頭抵着他的額頭:“就算難養我也得養啊,是不是?”
沈涼川眨眨眼,湊上去吻他。
78.
在沙發上溫存了好一會兒,何謙開車送沈涼川到醫院,下車前何謙叫住沈涼川,沈涼川回頭:“怎麽?”
“晚上我和朋友一起吃飯,我大學室友,”這意味着什麽,雖然沈涼川也許并不在意這些事,但他想朋友都認識他,這是第一步,何謙頓了下,“你要跟我一起嗎?”
“好。”沈涼川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立刻點點頭,“幾點?”
“晚點給你打電話,我來接你。”何謙摸了摸他的臉:“去吧。”
回去的路上何謙給王世磊打了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給他介紹個人。
王世磊那邊不知道想到什麽地方去了,沉默了片刻,小小聲道:“這不好吧,我有老婆了,何謙。”
“……”何謙啧了一聲:“你傻的嗎?我說介紹個人給你認識,我的人。”
“哦哦好……”王世磊剛應下才反應過來:“我靠!你搞對象了?”
雖然這麽說也沒錯,但何謙突然覺得和這位已婚人士産生了輕微交流障礙:“換個說法行嗎人民教師?”
“你不也是嗎人民教師?”王世磊回嗆他,又問:“快說說,是什麽人一舉拿下了你單了多年的芳心。”
“一邊去。”何謙心累,想到那個“什麽人”又忍不住笑,“晚上你就見到了。”
“好,我帶着靜漪啊。”王世磊說。
“行,”何謙說,“本來就默認了你們一起的。”
在家看了一下午學生的論文,何謙洗了個澡,難得在衣櫃前糾結起穿什麽衣服,最後還是選了休閑裝,他不禁失笑——平常的約會,倒是莫名有幾分緊張。
出門之前先給沈涼川通了電話,沈涼川在他家別墅那邊,半小時後何謙在門口停車,坐在車裏等沈涼川。車窗外是剛昏黃下來的天色,寬敞的鐵門內,院子裏別墅旁邊茂盛的大樹一如當年,在遙不可及的夏天裏安靜的落下一片陰影,這地方有太多回憶,一眼能望見從前。
沈涼川從陰影裏走出來,手裏抱着一個不大的紙箱,何謙下車接過,看起來是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于是小心的把他放到了車後座。
沈涼川穿的一件薄薄的白襯衣,左邊胸口口袋的位置帶着天藍色的條紋,簡單但很合适,像為他特意定制的。
搞不好就是定制的,何謙想,側身給沈涼川系好安全帶,沒忍住在他頭上揉了下,沈涼川輕微皺了皺眉:“頭發亂了。”他不滿的埋怨,卻乖乖地坐着沒躲,何謙笑了笑,手在他耳垂輕輕捏了捏才收了回來。
兩人七點準時到餐廳,王世磊夫婦幾分鐘前就到了,何謙和沈涼川一前一後走進來,王世磊沖他們招招手,一個勁地偏着身子往何謙身後瞥,被羅靜漪拽了一把才作罷。
坐下後,沈涼川看清楚對面的兩人,目光在女人身上稍頓,他記得她,三年前那晚他在何謙公寓幾步遠的地方,親眼看見她走出來,差點還誤會了。
王世磊的目光也在兩人身上打轉,又疑惑地往門外看,确實是沒人再過來了。女人一孕傻三年,羅靜漪挺着個肚子還沒事,他倒先傻了,“你說的對象呢?沒來?”
何謙眼角抽了抽,還是羅靜漪先有了反應,“好久不見了,何謙,最近怎麽樣?”過來時王世磊說何謙要帶女朋友過來,現在這情形擺在眼前,她卻不敢确認,只在桌下狠狠地掐了丈夫的腿一把。
“都好,你們呢?”
要當媽的人,羅靜漪下意識就往肚子上摸,笑了笑:“我們也一切都好。”
羅靜漪注意到他說的是“都好”,當初她還沒懷孕之前,都在一個學校工作,三個人也經常一起吃飯,何謙那時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什麽,但整個人都少了股勁,有時候還經常出神,整一個混日子的模樣,更不要說什麽好不好了
她突然有些欣慰,單純的為好朋友,都是受過開放思想教育的人,真愛不在乎性別。
服務員上完菜走後,羅靜漪很溫柔地笑了:“不介紹一下?”
王世磊這下也有些反應過來,臉上是沒來得及隐藏的驚訝,何謙看着他也笑了笑,是寬和和理解,也是不在意。
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這是沈涼川,”何謙說,又給他介紹:“這是我大學室友,這是他妻子,也跟我是大學同學。”
沈涼川點點頭:“你們好。”
“你好你好……哎?”王世磊突然想到什麽,眼睛都睜大了一圈:“沈涼川?謙兒,那什麽……”他表情微妙,有些艱難地問:“你那年家教的學生是這個名吧?還有兩年還是三年前,你還在崇德的時候,那年的你們學校報B大的高考狀元,”他像是蒙在鼓裏的莽夫,被突然識破的真相吓了一跳,“都是一個人?”
“嗯,”何謙被他的模樣逗樂了,故意不輕不重的點頭,很随意的樣子:“都是他呢。”
“啊……”王世磊茫然張了張嘴,感慨道:“這樣啊。”
那年沈涼川經常到他們寝室來找何謙,兩個人行為莫名其妙的讓他們覺得親密,但又不覺得有什麽不合适,原來還有這麽回事。
怪不得何謙身邊一直沒人,玩養成呢。
餐桌一時無人說話,王世磊的變換的表情太過明顯,有意外也有些生氣,這些年他在這上面為何謙操過不少心,結果被瞞得這樣好,他皺眉。
羅靜漪忍不住拍他,在他耳邊恨恨道:“別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沈涼川像沒看見一樣,任他們你來我往的眼神示意,然後起身道了聲去洗手間,留時間給他們消化。
沈涼川一走,王世磊臉沉了幾分:“不夠兄弟啊謙兒,這都多少年了,現在才說。”
何謙心裏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