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酸澀
第39章 酸澀
這塊胡磊話裏話外的“新标王”震撼了大廳內不少人。
這些年翡翠原礦被過度開采,緬甸這邊優秀的翡翠礦口好些幾近枯竭,幾乎只能封礦處理。翡翠的價格更是水漲船高,一路上了天價。
像是這塊兒翡翠原石開出來的品相,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絕無僅有,不用左右打量,只這一刀,就足夠讓它的身價大漲特漲。
在場的這些人,別說買不買得起,就說見過這樣的翡翠原石的,也沒有幾個。
于是整個現場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從人群裏擠出一個枯瘦的老人家,秦禹蒼認得他,他叫做扶鎮宇,一個圈內經營多年的老玉商,眼光毒辣,少有打眼的時候。千玉集團的翡翠采購一直都委托此人進行。
這會兒他走近了,問秦禹蒼:“秦老板,老頭子能近看看嗎?”
秦禹蒼有意要突出夏澤笙,對他說:“這是我愛人的石頭,我說了不算。”
扶鎮宇又去看夏澤笙,夏澤笙道:“請扶老爺子掌眼。”
于是扶鎮宇從身邊跟着的助理手裏拿過了手電,緩緩走到那塊切開的心形原石附近,先繞着它左右看了看,然後戴了手套,上手拿起來,反過來又去探究表皮,燈光從表皮所到之處,也都是一片綠色。
表現算得上上上品。
周圍的人群裏有贊嘆聲。
扶鎮宇還算鎮定,只是咳嗽了一聲,放下石頭,就着切割面壓燈去看。
原因是,燈剛壓上去,便已經化開來,透過翡翠,成了一團透體綠色的熒光。這塊石頭不大,不過十五公斤,可是裏面竟然幾乎無雜,真如一汪碧波,全是頂級的帝王綠翡翠。
周圍有些人已經忍不住發抖。
秦禹蒼關停了機器,脫下身上的護具,收拾完後,扶鎮宇也看得差不多了,把石頭很謹慎地擺回桌上,直到秦禹蒼收回箱子裏鎖起來後,他才很客氣地問夏澤笙:“夏老板,這塊玉石,讓給我如何?我出一千五百萬,歐元。”
一千五百萬歐元,約等于一個億又一千七百萬人民幣。
這個價格比起早晨明标流拍的價格還高出了50%。
他報價一出,大廳裏頓時炸開了鍋,終于人聲鼎沸起來。
推測是一會兒事兒,可是被千玉集團的扶鎮宇親自開價,才算是認證了這塊石頭的價值連城。
胡磊在旁邊最近,看得呆滞失态,感覺自己要暈過去。這哪裏是一塊石頭,這簡直是一座金山。
他再擡頭看秦禹蒼二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拜——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這樣的翡翠玩家他真沒見過,竟然把面前兩位大神看走了眼,想想自己剛才有眼無珠的表現,現在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巴掌才好。
原本可以更私下的報價。
但是扶鎮宇看完石頭後便改了主意。這樣的原石可遇不可求,他就應該立即下手,在其他有實力的賣家察覺前,将這塊石頭收入囊中。
也讓現場所有有意的人望而卻步。
況且秦禹蒼本就接受了千玉集團的投資。這樣子知根知底的交易自然優選。
可是他的算盤落空了。
夏澤笙這次甚至沒有征求秦禹蒼的同意,他說:“很不好意思,這塊石頭暫時不賣。”
扶鎮宇有些詫異:“怎麽,今天在現場改漲刀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盡快賣出嗎?而且我聽聞您似乎有些缺資金。”
“是的,确實想賣出。”夏澤笙摸了摸那只裝着翡翠的箱子,有些不舍,“但我不是笨人。您這樣的老前輩,只看了五分鐘就開出了一千五百萬歐的天價。那麽這塊石頭足夠好……想必一千五百萬歐,并不是它真正的價值。”
扶鎮宇愣了半晌:“沒想到您于金錢面前如此冷靜,是扶某打了眼。慚愧。”
秦禹蒼提上箱子,對他說:“老爺子如果感興趣,就等到暗标時候吧,這塊石頭還是要賣的。”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于是牽起夏澤笙的手,對他說:“走吧。”
胡磊又發了一會兒呆,等秦禹蒼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裏這才驚醒過來,他跳起來沖出去,兩個人都在大門外,已經要上南陽商會的車。
“老板!夏老板!秦老板!”
他要湊近卻被保镖攔下。
秦禹蒼讓夏澤笙先上車,回頭看他。
胡磊有點扭捏,谄谄道:“秦老板,咱們打得那個賭,我不是輸了嗎?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事,你說!只要我老胡能做到的,上天入地我都做到。”
秦禹蒼似笑非笑瞥他。
看得胡磊羞愧的臉都紅了:“我給夏老板還有你道歉。是我有眼無珠。但是……但是你有事情一定要交給我辦!回國我還要去府上拜碼頭!”
“也行。”秦禹蒼說,“确實有個事情,得麻煩你。”
他跟胡磊交換了聯系方式,又湊過去跟他說了幾句話,胡磊聽了連連答應,拍着胸脯道:“你放心!秦老板,我老胡一定搞定!從此以後,我就是你跟夏老板的馬仔!你們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上了車,吳卿給他兩個人各遞了一瓶礦泉水,又對夏澤笙說:“剛才交易完那一百萬,扣完手續費後還有九十多萬,我已經安排下面人轉到夏先生的戶頭上了。”
“謝謝。”
吳卿笑着搖了搖頭,又去看在旁邊閉眼休息的秦禹蒼。
“……你明标故意流标,切這一刀改漲刀,都是為了吸引眼球?”他問,“為了暗标的時候,能把價格擡上去。”
秦禹蒼“嗯”了一聲:“不切這一刀,怎麽能比得過那幾塊大熱的石頭的注意力。有時候競争的人多了,價格才擡得上去。”
“剛才扶鎮宇給到了1.17億的人民幣價格,你沒有同意。”
“價格方面的事,我不能做主,這要問他。”秦禹蒼拍了拍夏澤笙的手,對吳卿說。
“秦老板,我們之間不用這麽推诿吧?你才是這方面的行家。”吳卿問,“商會這邊讓我代問,1.3億人民幣,你願不願意出手。”
秦禹蒼閉目養精蓄銳,沒有開口。
吳卿看了看夏澤笙,夏澤笙搖了搖頭,他于是知道其實夏澤笙并不能做主,又問秦禹蒼:“1.5億。”
1.5億人民幣,約等于1900萬多一些歐元。
已經是當時起拍價的一倍。
沒有人能夠于這樣天文數字的價格前無動于衷。
多少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樣的金額。
可是秦禹蒼靠在座位上,抓着夏澤笙的手,閉眼不作答。
這已經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吳卿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告知商會。并且請公盤方面安排你的這塊翡翠原石進入暗标區,讓有意向的人投标競價。”
最近內比都熱鬧得很。
原因是大量外國人來參加翡翠公盤。
今日公盤上流派的原石卻大漲,被扶鎮宇叫價1.17億人民幣的事情,天還沒黑,就傳遍了整個內比都。
等吳卿帶着二人回到酒店時,夏澤笙明顯地察覺了不同。
周圍的人看着他們的眼神變了。
侍從顯得友善,畢恭畢敬地為他們開門引路。
在酒店大堂的人們會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對他們行注目禮。等到下午下樓吃飯的時候,人們已經開始很熟稔地打招呼,仿佛和他們認識多年。
等坐在西餐廳裏點餐,受到各種注目禮,夏澤笙還是有些不習慣,多少有些緊張。
“你得習慣。”秦禹蒼翻着餐牌說。
夏澤笙道:“抱歉……這和在娛樂圈裏的時候得到的矚目……不太一樣。”
作為藝人,那些矚目多數來自迷戀和愛慕。
另外有不懷好意的,只把他當做待價而沽的商品。
……和今天得到的這些視線都不太一樣。
“根紅頂白,趨炎附勢……慕強是人的本性。”秦禹蒼翻着餐牌對他說,“以前的你,依附在夏家,後來是秦家……別人對你多數是敷衍的客氣。現在不一樣,你手裏的那塊石頭一個下午就漲到了1.5個億,這已經是最強證明。不光是玉石圈子,未來你得到了九霄,那些不知道懷着什麽心思的人,也會湊過來,會用各種甜言蜜語谄媚你,妄圖從你這裏獲得好處。他們膜拜你、畏懼你、又妄圖從你這裏剝下一片血肉果腹。”
夏澤笙身形一頓,僵了好一會兒。
秦禹蒼沒有得到回應,看他:“怎麽了?”
“……”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直到餐前紅酒拿了上來,侍者打開後,秦禹蒼親自為他醒酒,倒上半杯。
夏澤笙從寶石般的紅色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低聲說:“我只是……只是想到了秦骥。他以前擁有一個商業帝國,那麽風光,永遠被衆人簇擁着,令人豔羨。可是,聽到你這麽說,我在想……有多少人,是真心待他。又有多少人,接近他,滿懷心機。他會不會覺得厭倦,又或者厭惡?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他,沒有理解過他。”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直到虛無。
秦禹蒼倒酒的手,在杯子上懸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落在桌面。
“我最後說一次……他已經死了,葬了。”秦禹蒼說,“別再為一個死人反複費心思。不值得。”
夏澤笙看了看他,迅速低下頭:“記住了。”
可秦禹蒼還是看到了他發紅的眼眶。
“吃飯。”他有些低氣壓地說。
夏澤笙聽話地拿起刀叉開始吃飯,沒有再繼續讨論秦骥。
可是秦禹蒼一整天保持的平穩的心情,在這一刻卻已經像是被沒有落下的眼淚打濕,成了揉成團的紙。
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