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27、送你糖吃
27、送你糖吃
天剛亮, 陳逢年和羅泉就出門去了扇香樓。
昨夜事後,羅泉簡直沒臉見陳逢年了,白天他看陳逢年, 又是一團煞氣,無法直視他, 只敢跟在背後走着。陳逢年走路極快, 羅泉小跑跟着:“慢點。”
陳逢年說:“誤事。”
他覺得今天陳逢年好像不太想跟自己說話, 便道歉說:“昨夜是我情緒激動, 難道你不會一到夜裏就突然傷感嗎?你也有的吧,這是人之常情對吧...”
“我在想事情。”
“什麽事?”
“沒什麽...昨夜你說的那些人名, 都是反賊, 他們和跟他們的親眷,人人得而誅之, 你若想多活幾年, 以後別再提他們的名字。之前衙門就接到過朝廷的暗令, 處理過幾個公開探讨梁王之亂的說書先生。”
“哦哦, 多謝你提醒啊。你看,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都是行走江湖的人, 以後有什麽消息秘聞的, 互通有無,如何?”
陳逢年道:“今天好好幹,火放得好,以後就互通有無, 若搞砸這事, 大難臨頭各自飛。”
“我诶, 我無端仙人以謹慎出了名的好不好!”
“...”
羅泉:“你這幾個意思?”
陳逢年:“沒聽過的意思。”
羅泉氣得跺腳, 虧他之前還覺得這陳逢年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其實蔫壞兒。
“你真的太閉塞了,行走江湖要時刻保持消息靈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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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泉的碎嘴令陳逢年頭疼!
他覺得,羅泉沒有這張嘴,憑他的道行和這一身道骨仙風,早晚得到皇帝重用。
他無奈道:“少說點話,留點力氣幹活用。”
羅泉:“你以為我愛跟你說話啊。”
最後,陳逢年實在沒法讓他閉嘴了,就想了個辦法:和他面對面地走。
羅泉一看到他身上的煞氣,別說嘴了,眼睛也乖乖閉上了。
到了扇香樓,二人在後巷伺機而行。
羅泉等的有些沒耐心了:“柳堪堪不會變卦吧。”
陳逢年:“不會。”
“你怎麽這麽肯定?”
“不知道。”
“咱就幹等着?”
“不然呢。”
羅泉不禁有點佩服這人對抗無聊的能力。正當他打算開口盤問最感興趣的八卦時,一個龜奴抱着琴出來。
這是柳堪堪給的信號,中午她會選一個跟羅泉身材相仿的龜奴去琴師那裏換琴弦,約一個時辰,龜奴抱着琴回來後,由羅泉替換龜奴進入扇香樓。
龜奴去修琴的一個時辰,陳逢年請羅泉在面鋪吃了碗面,他叮囑了羅泉要注意的事項。
“切記不要亂看,不要好奇,不要說話,時辰一到立即執行任務。”
羅泉癟嘴:“知道了。”
這時,去修琴的龜奴回來了。
陳逢年當街撞了龜奴一下,龜奴要和他算賬的時候,他捂住對方的嘴,将對方帶到後巷裏打暈,扒掉龜奴的衣裳,由羅泉換上潛入扇香樓與柳堪堪會合。
剩下的時間,陳逢年去租了輛馬車,然後在後巷等着他們出發,一直到傍晚,扇香樓開門營業前,幾臺轎子落在扇香樓門口,柳堪堪領着十來個身材還未完全發育、面帶薄紗的女童走出來。
他們隊伍龐大,走得慢,陳逢年一路跟的很悠閑。這是個幾乎沒難度的事,最後,那些轎子落在城北的一處私宅前。陳逢年将馬車停在附近的林子裏,下車跟蹤。
金寧城北凋敝,沒有太多居民,幾間荒宅被餘縣令絲入囊中,打造成會客的場所。外面看過去平平無奇,內裏風月無邊。
私宅的防守森嚴,宅子外面黑壓壓圍着一圈守衛,陳逢年數了下,光是外圍的,有二十來人。
陳逢年蟄伏在對面的夾道裏,等其中一個守衛出來如廁落單時,他先扔出一個石塊,引對方前來查看,對方剛探了半個身子過來,他勾住對方脖子,用事先準備好的迷藥捂住對方口鼻。
陳逢年将暈倒的守衛拖進夾道裏,換上他的衣服。
門口,一個守衛跟首領報告:“老六咋還不回來?不會掉坑裏了吧?”
首領說:“八成是去偷懶了,你去茅坑把人抓回來,反了他了。”
這守衛正要動身時,濃濃的黑煙從宅子裏冒出來,裏面有人大喊:“着火了!快進來護送老爺們離開!”
正是這時!陳逢年混入其中,進了宅子。
起火屋子隔壁的屋子,便是女童們候場的地方,陳逢年踹門而入,羅泉見到他,立馬來邀功:“我這把火放的不錯吧!”
“嗯。”陳逢年應了聲,“快帶她們上馬車。”
女孩們雖不知待會兒要面對的是什麽,但眼前這兩個男人,一個一臉刻薄,另一個一臉陰冷,看上前不像好人,其中一個女孩大哭了起來,大喊:“有壞人!”
剛一喊出聲,迷藥生了作用,女孩們接二連三倒下去。
羅泉感慨:“陳姑娘真有先見之明啊。”
有十來個女孩,她們身量小,裝進麻袋裏很容易運出去。羅泉趁亂又放了幾把火,在濃煙的遮掩下,陳逢年跑了兩趟把所有女孩都塞進馬車裏。
分別之際,羅泉拉住陳逢年的袖子,匆匆說道:“今日宴上的人我看清了,目的也摸到了。餘縣令請的貴客正是徐白山還有道士王崇,徐白山是來挑女童要帶回京城的。”
女童、京城、道士...陳逢年腦海裏的脈絡漸漸清晰。
他道:“做得很好。今夜好好休息,以後繼續互通有無。”
他聲音帶着些許表揚。
羅泉怔了怔,他被一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後輩表揚,開心什麽呢...可陳逢年的語氣,并不像一個後輩。
陳逢年趕馬前往北城樓。一出北城樓就是濤濤河水和峭壁,很少有人敢走這條路,現在的金寧又不是重鎮,縣衙財政吃緊,早些年撤了北城門的關卡。
北城樓荒廢多年了,金寧自當年疫情之後,人口劇減,原來的居民都搬去內城了,現在周圍只有一個簡陋的茶鋪,專供過路之人夜間歇腳。
阿枳坐在茶肆裏,茶涼了,茶肆的老婆婆走來,“姑娘,茶都放涼了,溫茶還是換新茶?換新茶一文錢。”
阿枳說:“我自己溫吧。”
茶杯架上爐子,剛一沸騰,馬蹄噠噠的聲音傳來。
她站起來理了下衣服,端着茶杯,走到荒廢的城門前。
陳逢年把馬車停在城門下,接過茶杯,咕嚕飲下後,說:“這一來一回至少三天,水和幹糧我都備好了。”
阿枳接回茶杯:“昨夜我說的話,你考慮的如何了?”
“對不起...我...”
那麽,她知道答案了。
阿枳坦然笑道:“就此別過了。”
她太果斷、太灑脫,讓陳逢年産生錯覺,其實告別沒那麽難。
“對不起,讓你跟我受累了。”
“你快走吧,別誤事。”
“嗯。”
他突然想起什麽,跳上馬車,翻開簾子。阿枳看到他背影淅淅索索地動着,半晌後,他跳下馬車,“手給我。”
阿枳困惑地伸出手。
陳逢年抓了一把麥芽糖放在她手上。
阿枳問:“這是什麽?”
“我怕這些小孩路上鬧,本來是買給他們的。你拿着回去的路上吃。”
陳逢年上了馬駕車而去,身影消融在黑夜裏。
手裏的糖有些化了,黏住阿枳的手心。
就好像,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挽留她。
她看着黏糊糊的手心,那幾顆焦黃的糖瓜,正在融化過程中掙紮着。
她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回茶肆裏等着。
她答應了在此處把賣身契交還給柳堪堪,等到茶鋪的阿婆開始催她走,阿枳開始疑心柳堪堪是不是被他們解決了。
柳堪堪知道太多秘密了,她要想真正從扇香樓解脫,就一條路:死。
可這有什麽辦法呢。
今日果,昨日因,她不會憐憫任何人,沒有資格,也沒有興趣。
“姑娘,我真要打烊了,我還要回去給我孫子縫衣服呢,你走吧。”
阿枳喝完最後一杯茶,和老婆婆一起離開茶肆。她牽着馬去城樓底下等,打算若待會兒城裏敲了報時鐘,柳堪堪還不來就回府。
晚鐘一敲,阿枳正要上馬,聽到一聲:“陳姑娘!”
柳堪堪身穿黑色鬥篷提燈奔赴而來。
她向前走去,與柳堪堪相會。
柳堪堪摘下兜帽:“我的賣身契呢?”
阿枳低頭在腰間抽出柳堪堪的賣身契,再擡頭之間,她發現柳堪堪的目光變了。她的瞳孔忽然放大,目光兇狠,不容阿枳反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柳堪堪短刀刺進她腰腹裏,捂住她的口鼻,刀在她腹中轉了一圈,阿枳聽到血肉淋漓的聲音,死亡的恐懼令她渾身抽搐,發不出一言一語來。
在一片虛無裏,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大喊:
“快來人!公主好像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