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工兵處長贈送禮帽
第29章工兵處長贈送禮帽
1993年4月10日,上丁機場維修分隊進駐省會後,面對機場6,900餘平方米的跑道、連接道、停機坪瀝青面層的修複任務,制訂了嚴密的施工計劃和技術方案,他們要力争在這裏代表中國工程兵大隊創造一個“多快好省”的奇跡。
此時,中國工程車隊駐紮在金邊,前往上丁機場的重要橋梁被武裝分子炸毀,極大地拖慢了工程車的前進速度。為了趕進度,維修分隊官兵們在沒有機械化裝備的情況下進行人工作業。沒有鋪裝瀝青的設備,官兵們就架起大鍋人工融化瀝青鋪裝跑道。40℃的氣溫下,熬煮瀝青的竈臺邊的溫度已經達到80℃~90℃。在強烈的陽光暴曬下,官兵們被曬脫皮,長好後再次脫皮,如此反複。
跑道只需要進行局部修補,而連接道和停機坪損壞極其嚴重,不得不進行全面的返修。将整個面層全部扒掉并挖到硬底,然後按照機場施工規範一層層修複,這比重新修築還要費勁。要到20公裏以外去取河卵石并要砸碎洗淨,分成大小兩種規格用于中間兩層鋪墊并壓實,要在炎炎烈日下澆注兩次瀝青夾層和面層。
負責供應紅土和石料的當地KT公司的車隊司機們,開始還是按部就班地按往常的速度向機場運料,但沒過兩天那堆積如山的存料便已經用得一幹二淨了。加上臨近柬埔寨新年,一個個鬧着要回家。那位才40歲便已白發滿頭的領班被袁春國整天催得手足無措。袁春國向他們亮出了紅牌:讓我們的司機接管車輛運輸,請他們的司機回家過年。白發領班怕供料不及時遭到罰款,無可奈何地答應了這一方案。
血氣方剛的中國工兵像小老虎一樣開着KT公司的車猛跑。這幾輛老爺車一上路就“哐當哐當”亂響,要是屬于我們部隊,早就該報廢了。但現在卻成了戰士們心目中的寶貝,他們硬着頭皮駕駛着這些半死不活的破車。機場存放的石料又一堆一堆地積攢起來,可這幾輛老爺車卻一個接一個地出故障,把白發領班心疼得龇牙咧嘴。
關鍵時刻KT公司的裝載機也出了故障。戰士們等不及了,便6人一組人工裝車。大家穿着短褲揮汗如雨,裝一車下來累得直不起腰,幹一天活兒就好像“享受”了一天的淋浴。這用于淋浴之水全是中國工兵戰士那帶着淡淡鹹味的汗水!偌大一個停機坪和連接道的邊邊角角,要靠戰士們一鎬一鎬去刨,上千立方米的級配卵石,要靠戰士們一鍬一鍬地過篩,很多人手上磨出了血泡,但卻沒有一個人放下鍬鎬。
在中國工兵沒有上陣前,當地有些政府官員和老百姓曾預言:中國人是不會幹那些苦力活的,遲早還要花錢來雇我們。因此他們暗地裏商議把雇傭價提得高高的,等待有朝一日發點小財。而我們敢于吃苦耐勞的戰士們卻向他們投出鄙視的一瞥,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埋頭苦幹。
站在機場外看熱鬧的老百姓議論紛紛:“這支工兵到底是部隊還是民工?”在他們的眼裏,只有民工才會賣這些苦力。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施工進度一天天加快,漸漸支撐不住了,央求中國工兵給點活幹,好養家糊口。
“幹活可以,不準像以前那樣磨洋工,按方計價,工錢由我們說了算!”袁春國的話音未落,民工們連連點頭稱是。于是他們被派到離機場較近的一個河卵石采集場,民工們用錘砸的砸,用車推的推,雖然遠遠比不上中國工兵的勇猛頑強,卻也一掃過去計時工資時懶洋洋的勁頭。他們确實不敢怠慢,再不增加緊迫感,就徹底失去賺錢的機會了!
熱火朝天的施工局面感動了在機場駐防的波蘭後勤兵、烏拉圭哨兵和馬來西亞管理人員。他們為中國工兵的速度而驚嘆,不時地跷起大拇指。波蘭後勤連主動騰出大棚為戰士們存放施工機具,波蘭士兵看到中國工兵夜間加班照明不足,便開來幾輛運輸車,将車前的大燈打開,交彙在施工現場。
本來按照維修分隊的施工能力計算,用不着這麽加班加點的,但是袁春國、曹秀山反複商量,擔心後期出現意外狀況,決定把進度往前趕。
他們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果然天有不測風雲。柬埔寨最為燥熱的本不應該降雨的4月,卻意外地斷斷續續下了三場大雨。這正是維修分隊進行連接道碎石墊層的關鍵時候,每場大雨過後不連曬三天,墊層下的水分是不會消失的,也不敢進行下一步的作業。這樣白白浪費了近10天的時間。不過這倒成了備料的好時機。
分隊官兵們決心要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瀝青作業是整個作業程序中最為艱苦的項目。已經備齊原料的6名駕駛員楊世忠、劉國棟、陶勝利、張海濤、李昔虎、王軍哲,主動承擔了燒瀝青的工作。他們為了每天上午及早開始澆灌,幹脆輪流住在機場,每天淩晨三四點鐘便開始點火,天一亮人員到齊時大家一桶一桶地擡着沸騰的瀝青,用人工制作的漏勺一片片地澆在碎石層上。
當時上丁機場的溫度多在50℃以上,加上沸騰的瀝青烘烤,很多戰士的臉上、肩上破了一層層皮,但沒過幾天那破皮下的嫩肉又被曬成黑色。蔣興友本來就有胃病,加上超體力的勞動強度,一下子暈倒在地上;王華清、蔣佳淩也中暑不停地嘔吐。副中隊長張進全把他們扶到機場候機廳旁的大樹下,讓他們喝上幾口水。剛剛緩過勁來的三個要強的小夥子,看到幾位軍官和他們一樣在往返不停地擡着瀝青,再也不肯坐在大樹下,又加入了烈日下施工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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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奮鬥使分隊官兵都瘦了一圈,黑了一層,連穿不上正常號迷彩服的呂衛國,也累掉了“将軍肚”。
經過30天的施工,中國工兵們圓滿完成了修複上丁機場的任務。聯柬機構驗收小組組長貝德利上校驗收後高興地說,我要自己掏錢買啤酒為中國工兵慶功!
前一段時間裏,貝德利處長被上丁機場緩慢的進度壓得擡不起頭來。自從中國工兵接管上丁機場後,他的情緒好多了,在聯柬碰頭會上也不那麽狼狽了。
5月10日上午,貝德利上校在秦祖新政委陪同下又一次來到上丁機場。這次他不再愁眉不展,他透過機艙窗口鳥瞰新竣工的機場,一下飛機便樂得合不攏嘴。
維修分隊整齊地站在機場一側,副中隊長張進全中尉跑步向貝德利上校報告後,貝德利走到隊列中央習慣性背着手,開始滔滔不絕地贊揚中國工兵的施工速度。他在逐一檢查每個項目施工質量的細節時,嘴裏邊不斷地嘟囔:“Very good!Very good!(非常好!非常好!)”貝德利拍着袁春國的肩膀敞開他的大嗓門:“你們的速度是一流的,質量也是一流的。”袁春國随聲說道:“我們所用經費比雇用地方民工減少了一半!”
貝德利如釋重負,喜出望外。他望着理着小平頭的袁春國眼睛一亮,摘下自己那頂心愛的聯合國禮帽遞過來:“袁少校,這頂禮帽送給你!在我們新西蘭,長官将帽子送給部屬,是對部屬的最高獎賞!”
袁春國向他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
貝德利轉頭對秦祖新說:“我今天要用自己的工資買啤酒給你的全體戰士慶功!”
貝德利轉眼拉來10箱柬埔寨“虎牌”啤酒。席間,50多位官兵借花獻佛,手持“虎牌”啤酒輪流向他敬酒,貝德利無一推辭,他只是不斷地拍着高挺的肚皮說:“過量了,過量了,今天是我入柬後最高興的一天。”
最後,他拉着中國工兵戰士的手連連說道:“真是不吃中國飯,就不知中國漢!”
5月10日那天下午的聯柬總部碰頭會,貝德利沒有像往常那樣提前進入會場找個角落坐下,而是最後一個邁進會議室的。他挺着“将軍肚”大搖大擺地走到主持會議的桑德森司令面前,提高嗓門說道:“報告司令一個好消息,由中國工兵負責修複的上丁機場,現在已經全部竣工了!我驗收了他們的工程質量,非常好!”參加碰頭會的全體軍官都同時聽到了這一報告,會場上突然爆發了一陣長時間的熱烈掌聲。
這些聯柬司令部的處長和高級參謀們是從不輕易動感情的。掌聲停息,桑德森司令連聲說道:“中國工兵幹得好!幹得好!”
正在參加碰頭會的作戰處高級參謀、中國軍官龐延東中校也為之一振。事後他告訴我們:“在聯柬司令部工作了一年,與會人員為一個部隊完成任務而自發地鼓掌,這還是第一次。”
中國工兵打通了金邊通往柬東北部的空中走廊,解除了聯柬高級官員的一大心頭之患。從此,工兵處的作戰地圖上又多了一個明顯的标記,它标志着中國工兵不可磨滅的歷史功績。
上丁機場的修複,為組織柬埔寨大選的聯柬機構人員和裝備、物資及時運往柬埔寨東北部地區,為柬埔寨全國大選的如期進行創造了條件。
上丁機場竣工後的那些日子裏,聯柬總部的氣氛與往常明顯不一樣。各種膚色的聯柬人員奔走相告:上丁機場修好了!在總部工作的中國觀察員,平時與大家相處得都不錯,自從上丁機場竣工之後,人們對他們的态度更加熱情了,見面跷拇指的、拍肩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軍銜高的外國人也向軍銜低的中國人主動打招呼。那些天他們見到中國人的第一句話總要說“祝賀上丁!”或是“中國工兵厲害!”
我去聯柬總部辦事,常常會被素不相識的外國人拍拍肩膀,然後看到他們跷起拇指興奮地說:“上丁!上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