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頭一次碰
頭一次碰
都過了大半個小時,都沒見二樓的人下來。
在客房打了個盹的明曉寒放心不下,拉開門往外瞅。
猶豫一會後,決定直接上二樓,看看情況。
主要是怕這沒心沒肺的家夥,在上面睡着了。
萬一還一覺到天亮……
所以,還是“鬥膽”上去瞧瞧。
誰曾想,上了二樓,任她再怎麽輕聲喊“秋先生”,都未見任何回應。
二樓,房間不少。
可正對着陽臺的這一間,門開着,且面積不小。
明曉寒第一時間判斷,眼前這屋,應該是秋子琛的卧室。
一眼能望到一個大陽臺,說不定他人正在陽臺某處發呆呢。
待屏息走到陽臺,卻發現還是空無一人。
就在她欲轉身離開陽臺回一樓時,一雙眼忽然捕捉到對面那院子裏有個身影,很像秋子琛。待定睛細細一瞧,這不就是他嘛!
他對面站的是——席間被喊“仇叔叔”的那個男人。
他們兩個,好像在聊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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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寒瞧了個大概。
轉念在心底默默:今天這頓飯是一場相親宴,顯然這位“仇叔叔”是誠意十足地帶着寶貝女兒上秋家,誰曾想被秋子琛老謀深算帶來的“她”給攪渾了。
所以,這秋子琛不會是找過去跟人道歉吧?
或是,解釋?
算了,她只是一工具人。
而且是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利用當了工具人。
秋家這場相親若不成,也追責不到她頭上。
秋子琛一人全責。
所以,她有什麽好翻來覆去反複思量的呢。
随他去吧。
他與人道歉也好,解釋也罷,都是他的自由。
不過話說回來,本還想着能席間看一出好戲,誰曾想秋家的人都那麽沉得住氣,愣是讓一頓鴻門宴般的晚飯,在一陣看起來尚算平和的氣氛中穩當結束。
明曉寒獨自杵在偌大一個陽臺,眺望面對面站着聊天的兩人。
若不是秋子琛忽然轉身,她還沒打算離開。
眼瞅着那高挑身形正徑直往這幢樓走,明曉寒一個激靈:趕緊撤!
以箭步飛速沖到樓梯口,三個臺階三個臺階地疾速往下俯沖!
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人剛閃到一樓樓道口,就聽見——
秋霆鈞怒氣加持威嚴:“你聽好了,無論什麽時候,未經允許,你和你弟都不能随随便便帶外面的女人進秋家!”
這語氣,壓着不少憤怒。
突如其來這一幕,讓明曉寒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這種時候,往前一步是地獄,往後一步,也不會是天堂。
所以,還是原地不動,看情勢所趨。
只見秋子琛冷笑一聲,很是硬氣地直接怼爹:“飯桌上您說子随父,帶女人回秋家,我不過就是随您而已,哪裏不對?”
“你——”秋霆鈞瞬間被怼得啞口無言,臉色愣愣發青。
還是頭一回,被自己的兒子拿當年的風流往事戳脊梁!
明曉寒眼睜睜看着這個中年男人0.02秒手起,停在半空,3秒,軟綿綿放下——
她這個意外撞見這一幕的人,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出。
偏偏,這個受了兒子挑釁的爹,忽然錯開視線,直直朝樓梯口掃來。
一動不動的明曉寒,視線與他撞上,整個人頃刻原地僵硬。
即将石化的瞬間,秋子琛卻倏然轉身,兩道淩厲視線筆直劃向她——
明曉寒,活到現在,就沒這麽無語過!
秋子琛的好戲上演了,可為什麽她一點都笑不出……
她對自己原先的定位是“在一旁幸災樂禍瞧他出糗”來着,怎麽反倒是她在出糗啊?!
要了命了。
是她大意了。
做秋子琛這樣的人的貼身保镖,是有不可控風險的。
比如此刻,正如此刻。
秋子琛雙眉微微,僵在一樓樓梯口的人,瞧她姿态,顯然是從二樓下來的。
可此時此刻,他顧不了這一件,秋家威嚴至上的大家長,這會正站在他身後,估計一肚子的惱火,等着沖他爆發。
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回去了,別站那發呆了。”秋子琛扯了扯薄唇,沖人溫柔一句。
見她瞪着大眼一臉懵,努力擠出一個假笑,朝她招招手。
“噢、好。”明曉寒身後的臺階,都不如秋子琛此刻遞過來的臺階好下。
她趕緊三步并兩步,沖到他跟前,心虛微微一晃後,站定。
借她一百個膽,都不敢在這種時候,擡頭去瞄一眼秋子琛這爹!
“跟上。”
秋子琛原想牽把手,卻被明曉寒先一步避開。
他只好硬着頭皮,倉皇翻篇逢場作戲臨時“牽人”的橋段,随後不顧秋霆鈞的橫眉瞪目,直直越過他,朝自己那輛停院子裏的黑色跑車大步走去。
明曉寒執行力很到位,說跟上就跟上。
随雇主,愣是沒瞄雇主他爹一眼。
相較于秋子琛的“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這招叫:惹不起,還躲不起?
呼,怎麽說呢?
這種非常情況下,都是兩個錦囊妙計。
哇,是真的沒想到,這秋子琛,不僅在娛樂圈那麽拽;在他親爹面前,也同樣拽也!
不對,是更拽!
他爹那像便秘了幾十年的表情,足以證明這個“乖兒子”,狂起來,能炸人!
光顧着心中感慨,腦袋直直撞到了前面先兩步于她的人身上——速度之快,讓明曉寒不由“嗷”地一聲,瞬間擡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好巧不巧,撞到了拽人剛擡起的肘關節。
秋子琛雙眉緊皺,轉身瞧沒長眼徑直撞上來的人:“眼睛,看路。”
明曉寒忍着疼痛,敷衍點頭,算她倒黴。
剛想開口說一句,結果眼睜睜看着拽人直接拽開副駕駛的門,管自己坐了進去。
明曉寒正迷糊着:“?”
拽人卻伸手,把門直接關上了。
“??”明曉寒遲疑地走近副駕駛的車窗,騰出手輕輕一敲。
幾秒後,車窗被拽人從裏面下落:“做什麽?”
明曉寒耐着性子,指出問題所在:“秋先生,這是副駕駛。您坐副駕駛?”
秋子琛耐心即将耗盡,冷眼盯人:“不可以嗎?”
“可、以。”明曉寒晃過神後,卻不敢輕舉妄動,還是再與拽人本人确認下,“那我坐哪裏?”
秋子琛是真的沒耐心了,一記挑眉,眼神發寒:“怎麽?你還想坐後座?”
“……沒……明白了。”明曉寒這下是真懂了。
拽人這不可一世的姿态擺明了,回程由她做司機,負責開他這輛跑車,把他送回京水灣!
比起被迫去駕駛一輛名貴跑車帶來的壓力,跑車主人此時的情緒,才更讓人心裏打鼓,上下不寧,沒個底。
明曉寒頭一回和這樣喜怒無常的雇主打交道,只覺膈應得厲害。
仔細想想,他會突如其來對她“笑”,也不過是情景所需,臨時演給別人看。
果然除了裝酷,無半點演技,連她都騙不過。
.
“你以前開拖拉機的?”
副駕駛上的人突然出聲,吓得剛剛踩油門下去的明曉寒身體一個緊張,狀态似一只應激的小貓咪,扭頭看他,心中悄然惶惶:“沒有啊!”
秋子琛呼出一口氣,像是憋了很久,一字一頓道:“這,跑,車。”
“跑”字還明顯重音。
明曉寒懂了,局促點點頭,趕緊把車速再次上提。
開出百米,瞥見路旁的限速标志,瞬間汗顏,心中默默不屑:又不是你家的路,你想超速也得問路邊那牌子同不同意!
車子慢了下來,惹得副駕駛的人再次無聲側目過來。
明曉寒過分敏感,整個人如坐針氈,不等人開口,立馬先下嘴為強:“秋先生,這條路限速,不是我不想開快。”
心裏實時臺詞:你就好好享受拖拉機的車速呗。
秋子琛一個鎖眉,并未再說什麽。
許是心中明白:在金科玉律般的交規面前,唯有“遵守”二字。
緊緊握着方向盤的受驚“小貓咪”,一顆小心髒終于稍稍落了落。
剛才起步也不怪她磨蹭,純粹是因為她得先感受下這輛車的脾性。
要知道,這種動辄幾百上千萬的名貴跑車,起步從來個性又驚人,明曉寒怕自個一腳油門下,整輛車子直接彈飛!
開車非同兒戲,還是在鬧市區,小心駛得萬年船。
好不容易相安無事往前開了一段,明曉寒很快察覺,副駕駛上的人有些不對勁,似乎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隐隐的急躁中。
難不成,還在不爽她的車速?
那沒得辦法,管你是誰,都得适應。
更何況,他這麽心急火燎地做什麽?
回京水灣又沒什麽事,等到了那,估計洗洗就差不多睡了,有什麽好着急的。
明曉寒自我調節情緒狀态能力一直不錯。
十幾分鐘開下來,整個人總算進入了一個相對放松的駕駛狀态。
甚至于有那麽幾個瞬間,她些些享受可以親自駕駛這種級別的跑車。
還別說,體驗感真的非同一般。
以前的任務中,也有幾次她臨時充當司機,給雇主開車,雖也是價值不菲的豪車,但跑車,她還真的是頭一次碰。
前方一兩百米是一座跨江大橋,明曉寒下意識挺了挺脊背,蓄神做上坡準備,副駕駛上的人驀然開口:“往下走。”
明曉寒一怔:“啊?”
秋子琛:“別上橋,直接開橋下。”
明曉寒一對野生俊眉微微:“哦。”
黑色超跑慢下速,平緩駛入橋下。
明曉寒側頭掠了眼左邊風景,江水被晚風吹起層層白邊,一浪打一浪的水聲灌入耳,此情此景,別有一番意境。
“停車。”副駕駛生硬抛來一句,明曉寒一個急剎,車子疾停,正想扭頭詢問,對方又一句:“你下去。”
“啊?”明曉寒茫然不知所措,猜不透這人要幹嘛。
當下對形勢的預估是:他要半路抛下她,然後自己開車絕塵而去?
動機猜測也是一秒匹配:他就是不想要她這樣一個貼身保镖!
秋子琛見人傻愣着只顧瞧自己,就是紋絲不動,下意識蹙眉,重複道:“你下去,我要自己待一會。等下叫你了再上車。”
雖仍是一頭霧水,但聽到後半句,明曉寒緊巴巴的小心髒,倏然一松:“哦。”
兩個腳剛在車外站定,明曉寒一個急轉身,怕有詐。
還好,副駕駛上的人,只是下了右邊的車窗,然後伸出去一只手,不知道想做什麽。
心裏堵得實,秋子琛彎下腦袋,開始在抽屜裏東翻西找,不出兩秒,腦袋往左一扭:“監視我很好玩?”
“?”明曉寒一啞,反應過來後迅速搖頭,“沒有。”
“那就自己去那邊玩一會,別煩我。”秋子琛用眼神橫了眼她身後的那條江,指令下得再明确不過。
正想再補半句,見這不怎麽聰明的人終于背過身去,挺身朝江邊走。
秋子琛終于悠悠籲出一口氣,心裏止不住跟自己無聲磨磨:大花放個人在他身邊,美其名曰“貼身保镖”,實則随時監視……煩。
鬧心。
不知過了多久,想轉身瞧瞧情況的明曉寒實在憋不住,靠身邊一顆柳樹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朝跑車所停的方向瞄去:額?人呢?
一秒慌亂。
明曉寒記起自己身為貼身保镖的職責,正欲走上前瞧個究竟,副駕駛上的人忽然重新“出現”——只見他嘴裏叼了根燃着的煙,也不知什麽時候點上的。
像是起身調整下坐姿,明曉寒看着他再次往後靠了下去,跟着右邊車窗伸出一只手,拇指中指間有一簇小小的火星在一閃一閃。
這根煙,還剩大半。
明曉寒心中默默:他趕她下車,自己一人留車上,原來是想抽個煙解個悶?
十有八九是的。
秋家老宅裏秋霆鈞怒目而視這秋子琛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明曉寒不免起了些微弱的恻隐:現在這麽一看,也不知該同情爹,還是同情兒子了。
得,這事不歸一個貼身保镖管。
所以,她還是抓住這個夜晚的空隙,繼續好好欣賞面前這條夜江。
即便只是看江邊兩側信步賞夜的人,也好過看有人一人生悶,吞雲吐霧,無聲澆愁的畫面。
明曉寒往前挪了幾步,正好一對情侶離開了石凳。
她用手兜住風衣下擺,坐了上去。
想起下車前他那一句“等下叫你了再上車”,整個人的狀态又松緩大半。
等他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