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病
生病
雪下了一宿,到早上才停,然而天氣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反而看着比前兩天還要糟糕,上午逛完博物館,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看冰雕是戶外活動,只下小雨還好,可眼見雨勢越來越大,校長和幾個老師站在餐廳門口往外望,都有點發愁的樣子。
不過老師們的情緒并未傳遞到學生們身上,大家還在一邊吃飯一邊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每個班的學生都以寝室為單位活動,為此還臨時選了一個室長出來。
錢麟寝室的室長是蘇理。
但發生了昨晚那件事後,蘇理就故意帶着寝室裏的其他人孤立錢麟了。
錢麟懶得理會蘇理的小孩子把戲,一個人還樂得輕松。
吃完飯後,他趁着上廁所的功夫打開系統。
探索度仍是0%。
版面上那棵大樹灰撲撲的,沒有一點色彩。
錢麟百思不得其解,皺着眉頭回到餐廳,同桌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放下了筷子,旁邊的蘇理已經是今天第n次提起自己丢東西的事。
“那個人真是窮瘋了,連我的衣服都偷!”蘇理罵罵咧咧地說,“自己不會買嗎?一件衣服能值幾個錢?”
隔壁班的人路過,順口說了一句:“衣服不是很好找嗎?還有這麽多天,你留意一下誰穿了你的衣服就行。”
“怎麽留意?”蘇理沒好氣地說,“我丢的是秋褲。”
“靠!”那人震驚,“秋褲都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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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理憋了一會兒的氣,罵道:“死窮鬼。”
不多時,周恒和馮宿走了過來,馮宿一如既往地站在後面,沒什麽存在感,周恒用力拍了拍巴掌,扯起嗓子喊:“都安靜,我來說件事。”
周恒的身高和長相擺在這裏,班上的人不敢不聽他的話,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兩張桌子上的人就安靜了。
“外面下雨了,下午看冰雕的活動取消,等會兒我們回學校。”
學生們一愣,頓時哀嚎一片,看冰雕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一個行程。
“嚎也沒用。”周恒把臉往下一垮,兇神惡煞的感覺一下子從他眉眼間溢出,“再嚎我讓你們回去圍着體育館跑幾圈。”
這話一出,嚎聲瞬間消失。
馮宿好笑地走上前,溫聲細語地提醒:“都收拾一下,等車來了我們就走,随身物品記得帶上,等會兒按照班級順序上車。”
其他人出來都帶了不少東西,只有錢麟兩手空空,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羽絨服的衣兜裏,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馮宿。
不得不說,馮宿很會做人。
昨晚他第一次看到馮宿跟在周恒後面時,還以為這兩個老師喜歡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方式管教學生,可經過今天上午的一些事,他發現周恒脾氣确實脾氣暴躁,也壓根不把馮宿這個還沒畢業的助教老師放在眼裏,不管是對學生還是對老師,周恒都沒什麽耐心,嗓門也大,說話像在吵架,反而是馮宿幫他打了幾次圓場。
正想着,馮宿似有所感,突然将臉偏了過來。
錢麟避之不及。
兩個人一坐一站,目光撞個正着。
馮宿似乎沒察覺出錢麟目光中的打量,溫和地沖他笑笑,向正在說話的人打完招呼後,轉身走了過來。
“錢麟。”馮宿說,“我剛才打電話幫你問了一下,你朋友已經沒事了,在醫院裏輸完液,這會兒黃老師準備送他回去。”
說起肖艾,錢麟擰着眉頭微微放松:“他退燒了嗎?”
馮宿拍了下錢麟的肩膀:“等會兒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錢麟點頭:“謝謝馮老師。”
“馮老師!”旁邊的蘇理湊了過來,他怕極了周恒,但很喜歡這個好脾氣的助教老師,“我們下午有什麽安排呀?”
馮宿想了想說:“應該是在學校裏的體育館活動。”
蘇理失落地啊了一聲:“那今天晚上的燒烤是不是也要取消了?”
“不會取消,只是換個時間。”馮宿笑着摸向蘇理的腦袋,耐心解釋,“我們人太多了,下雨外出的話容易出意外,你們的爸爸媽媽把你們交到我們手上,我們必須百分百地保證你們的安全,否則我們沒辦法向你們的爸爸媽媽交代。”
有周恒在前,馮宿這麽解釋下來,大家就聽得進去了。
下午兩點,大巴車回到學校的停車場裏。
錢麟從馮宿那裏領了雨衣,趕在班上第一個回到宿舍樓,他脫下濕漉漉的一次性雨衣裹起來塞進垃圾桶裏,走到肖艾的寝室門外,正在猶豫,門從裏面打開了。
今天早上被錢麟問過話的小男生站在門口,似乎準備出去,差點撞上門外的錢麟,他吓了一跳。
不等錢麟開口,小男生回頭喊道:“肖艾,有人找你。”
錢麟的話卡在嗓子眼裏,沉默地往裏望。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躺在床上的肖艾,可惜肖艾如今早一般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腦袋都沒露出來。
小男生喊了幾聲,肖艾都沒回應。
錢麟見狀,詢問:“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小男生說,“進吧。”
錢麟走進寝室,小男生正好出去,把門帶上後,寝室裏只剩錢麟和床上不知道有沒有睡着的肖艾。
錢麟站到床邊,低聲喊道:“肖艾。”
被子裏的人還是沒有動靜。
錢麟估摸着肖艾腦袋的位置,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誰知才看到半個腦袋,肖艾就猛地揪着被子往上一拽。
“你幹什麽啊?”肖艾氣道,聲音又悶又啞。
“我來看看你。”錢麟說,“你沒事吧?”
“我有事沒事都跟你沒關系。”肖艾說,“別管我。”
錢麟安靜片刻,嘆口氣說:“那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手,一個枕頭從身後飛來,錢麟早有預料,在肖艾抓起枕頭的同時,他靈活地将身體往旁一偏,只是眨眼間,他已擡手穩穩抓住了快要砸到自己臉上的枕頭。
肖艾掀開被子,半跪在床上,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錢麟。
“你這就走了?”
錢麟拎着枕頭,沒什麽表情地說:“不是你讓我別管你嗎?”
“所以你就走了?”肖艾單手撐住牆壁,單薄的胸膛狠狠起伏了下,他像是還病着,頭發淩亂,臉頰發白,呼吸又重又快,但脾氣還是一樣的臭,“錢麟,你有沒有心啊?我讓你走你就走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錢麟回到床前,心平氣和地把枕頭放好。
肖艾穿着昨晚那套黑白配色的睡衣,跪坐下去,眼睛一眨,就有一層水霧漫上那雙漂亮的烏黑眼瞳。
嬰兒肥的臉削弱了肖艾氣質上的尖銳和刻薄,此時小孩子模樣的他看着很是可憐。
錢麟還是第一次看到年幼的肖艾,以前哪怕他和肖艾在交往時,也沒見過一張照片。
“我來了你覺得煩,我走了你說我沒有心,你到底要我怎麽做?”錢麟拉起被子裹到肖艾身上,他扯掉右手的手套,摸了一下肖艾額頭,還有些燙。
肖艾仰起頭,淚眼朦胧地望着他,逐漸開始抽噎:“錢麟,我害怕。”
錢麟摸摸肖艾的背。
“你說我們還會不會遇到上次那種情況?昨天晚上我連眼睛都沒敢閉,我不認識那些人,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個冬令營。”肖艾扯着錢麟的衣服,往錢麟身上靠,恐懼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錢麟說:“下午我找老師說一下,看他們能不能安排我們住一個寝室。”
“怎麽安排?”
“我換到你們寝室或者你換到我們寝室。”錢麟說着,倒是想起什麽,“對了,下午看冰雕的行程取消了,改為在體育館裏活動,你要來嗎?還是就在寝室裏休息?”
肖艾忙道:“我跟你一起!”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響起砰砰的敲門聲。
“誰把門鎖了啊?”外面有人在喊。
錢麟過去開門。
門外擠着三個和此時的肖艾差不多年紀的小男生,瞧見比他們高出很多的錢麟,三人同時愣住,還沒說話,又見錢麟轉身走了回去。
錢麟問肖艾:“你吃飯沒?”
肖艾裹着被子,恹恹搖頭,送他去醫院的老師給他買了早飯和午飯,可他剛到陌生世界,面對一個随時可能像卡了的碟片一樣發生異變的人,他不敢多說一句話。
錢麟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才兩點半不到,周恒在大巴車上說過下午三點集合去體育館。
“你等着,學校裏的小賣部還開着,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錢麟說。
肖艾一聽慌了,連忙拉住錢麟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三個小男生進來看到拉拉扯扯的兩人,也沒說話,只是好奇地盯着他們,直到肖艾手忙腳亂地穿上衣服,才有個人問:“肖艾,你還生着病呢,黃老師叫我們看着你,讓你不要亂走。”
肖艾低頭戴手套,仿佛沒聽見那人的聲音。
錢麟回了一句:“他沒吃飯,我帶他去外面買點吃的。”
外面的雨勢小了很多,地上的雪還沒清掃,被雨水沖得東一塊西一塊,棉鞋踩在上面,發出水混着雪的沙沙聲響。
冷風迎面吹來,肖艾猛地打了個哆嗦。
錢麟單手摟過肖艾的肩,将雨傘偏向肖艾那邊。
其實肖艾穿得很多,裏三層外三層,帽子、圍巾和手套都用上了,可還是禁不住冷,往外走時一直在打顫。
所幸小賣部離得不遠。
小賣部裏的東西不多,都是之前剩下來的,很多食品的包裝袋都不怎麽幹淨,肖艾挑挑揀揀,選了一盒泡面和一袋生産日期最近的餅幹。
一共九塊五。
肖艾自己付的錢,從兜裏掏出了一疊嶄新的一百,抽出一張遞給老板。
錢麟默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把自己湊到的九塊五塞回兜裏。
小賣部的老板原本縮在裏面看電視,燒了熱水,順便幫肖艾把面泡上了。
屋裏開着暖氣,暖烘烘的,錢麟拿了兩張小凳子和肖艾一起坐到小賣部門口。
隔着透明的門簾,可以看到外面的雨基本上停了。
這裏沒有桌子,錢麟只能用手端着泡面,他把紙蓋揭開:“吃吧,吃完就要回宿舍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