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又不喜歡你
我又不喜歡你
淩晨四點不好打車,最後錢麟在手機上叫了一輛網約車。
陳疏幾人早就想走了,看肖艾站在原地不動,才傻愣愣地繼續等着。
然而等錢麟坐的車消失在馬路盡頭,肖艾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怔怔望着那個方向,表情有些呆滞。
不知道是不是陳疏眼花了,竟然有種肖艾要哭出來的感覺。
“肖艾。”陳疏喊了一聲,想拉肖艾的手。
肖艾把手往後一背,沒讓。
陳疏讪讪把手收回:“我們的車還停在酒吧那邊,你現在想回去取車還是直接去酒店休息?或者再續一攤?”
說是這麽說,其實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幾人都累得犯困,此時只想找張床好好睡上一覺。
而且陳疏還有其他想法。
還好肖艾沒有猶豫:“去酒店。”
于是五個人打了兩輛車來到之前訂好的酒店,一共訂了三間房,兩間雙床房和一間大床房,在電梯裏,拿門卡的人理所應當地把一間雙床房的門卡遞給陳疏。
那人擠眉弄眼地說:“陳哥,今晚你和肖艾一間房。”
陳疏接過門卡,眉眼都展開了,剛要說話,站在最前面的肖艾忽然回頭。
“把大床房的門卡給我。”肖艾朝那人伸手,“我自己一間。”
那人一愣,看看陳疏,又看看肖艾,有些無措:“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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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艾打斷他:“我不習慣和別人睡一間房。”
那人沒說話。
陳疏先反應過來,趕緊從那人手裏抽出大床房的門卡,放到肖艾手上:“那你睡大床房吧,我和他們湊一間。”
出電梯後,肖艾依然走在最前面,房門一開一關,人就進去了。
陳疏幾人進了隔壁房間。
他們來得匆忙,什麽都沒帶,需要臨時買些東西。
等外賣時,有人忍不住問陳疏:“你和肖艾發展到哪個地步了?怎麽感覺你倆都還不是很熟的樣子?”
陳疏也郁悶,坐在沙發上直抓頭發:“可能我還在考察期吧,等考察期過了,就能正式上崗了。”
“你當在實習呢?還考察期。”那人噗嗤一樂,“話說回來,肖艾确實不好搞啊,還不習慣和別人睡一間房,他以前沒談過戀愛?”
這話算是問到陳疏的心坎上了。
雖然他和肖艾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也曾隐隐約約地從肖艾同學口中得知對方之前談過一段起碼一年以上的戀愛,對象是個男的,有次放假肖艾還在那個男的家裏住了小半個月。
怕是情侶之間的那點事早做完了。
都這樣了還不習慣和別人睡一間房?
哄他們玩兒呢?
陳疏心裏郁悶極了,卻沒把這些說出來,等外賣到了,他迫不及待地拿上東西敲響肖艾的房門。
敲了很久,門才打開。
一陣洗發露的清香撲面而來。
肖艾剛洗完澡,一頭黑發半濕不幹地散着,玄關的燈沒開,暖光從他身後撲來,在他臉側打下一片陰影。
即便在這樣的光線下,仍能看出肖艾皮膚白皙,五官漂亮得不像話,右眼下方的黑痣模模糊糊,有些勾人。
陳疏直愣愣地望着,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肖艾眉心皺起:“有事?”
陳疏擡了擡手:“我給你送點東西。”
肖艾伸手:“給我吧。”
但陳疏沒有動作,又把手放了下去,頗為讨好地笑笑:“我幫你拎進去,順便看看大床房是什麽樣的。”
肖艾眼神古怪地看了陳疏一眼,僵持片刻,似乎懶得浪費時間,轉身往裏走去。
陳疏連忙跟上。
“放茶幾上就是。”肖艾一邊說一邊走進衛生間,拿起吹風機,繼續呼呼地吹着頭發。
等他出來,陳疏已經坐到沙發上,正在看手機。
“還有事?”
陳疏立即收起手機,從沙發上起來:“也沒什麽事了。”
“那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覺了。”肖艾精神不好,心情也不好,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陳疏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肖艾反問:“我能有什麽事?”
“你媽那個助理來了之後,你的狀态就很不對,我知道你讨厭那個人,但也犯不着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影響自己心情……”陳疏看肖艾的臉色又往下沉了沉,趕緊閉上嘴巴,過了一會兒,他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說,“肖艾,我是擔心你。”
肖艾緊抿着唇,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麽。
陳疏看得心疼死了,走到肖艾跟前:“昨天吃蛋糕的時候,我許了生日願望,你知道是什麽嗎?”
不等肖艾出聲,他又自問自答地說了起來。
“我想你能接受我,和我在一起。”陳疏試圖拉肖艾的手,可肖艾驀地往後一退,有如避蛇蠍一般,他一時急了,“肖艾,我喜歡你,你就答應了好不好?當是滿足我的生日願望。”
肖艾臉色陰沉:“我不要。”
“為什麽?”
“我是觀音菩薩嗎?你就對着我許願,我滿足你的願望,誰來滿足我的願望?”肖艾說話也不客氣,兩瓣嘴唇一張一合,刻薄的話脫口而出,“再說我又不喜歡你。”
陳疏渾身一震:“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喜歡你。”
這一記悶棍敲得陳疏半天緩不過神來,許久,讷讷開口:“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還和我來往?你不喜歡我還出來和我慶祝生日?”
肖艾冷冷淡淡地說:“你喜歡我還和別人約會,你喜歡我還和別人開房。”
陳疏一時愣住:“你……”
“我不想知道你那些破事,但你上個炮友不安分,跑我面前來耀武揚威。”肖艾感覺累了,直接掐斷這個話題,往床邊走的同時,再次下逐客令,“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陳疏站在原地,內心風起雲湧,攪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死死盯着肖艾的背影。
肖艾穿着酒店裏的白色浴袍,沒系腰帶,袍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兩條筆直的小腿從下擺露出,清晰的線條一直延伸到腳踝。
不知道裏面有沒有穿衣服。
應該沒有。
剛才他注意到了,肖艾把領口拉得很緊,如果穿了衣服,就不會刻意遮擋嚴實了。
他心亂如麻,一股怨氣伴随着強烈的不甘油然而生,想到過去自己對肖艾獻過的種種殷勤,和肖艾的若即若離、欲拒還迎以及把自己當成猴兒似的耍來耍去,怒火燒了理智,他大步走向肖艾。
肖艾聽見腳步聲,正要回頭,卻被陳疏從後面抱了個滿懷。
“肖艾,你不能這麽對我!”陳疏想把肖艾撲到床上,誰知肖艾反應激烈,他只能死死将人抱住,“你之前都說我是你男朋友了,還說要和我在一起,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肖艾雙手被束,猛地打了個哆嗦,随即仿佛受到某種刺激一般,驚恐至極,他瘋狂掙紮:“你幹什麽?別碰我!”
“肖艾……”
“放開我啊!”
本來陳疏沒想真的霸王硬上弓,可這下結結實實地被肖艾的反應吓住了,生怕肖艾做出什麽,更加不敢松手:“不是,肖艾,你聽我說……”
肖艾像是害怕到了極致,一下子掙脫掉了陳疏的束縛。
陳疏見狀,心急之下,半哄半勸地說:“小愛,我沒想對你怎麽樣,我們有話好好說,你冷靜點……”
肖艾額角突起一根明顯的青筋,表情近乎猙獰,聽到那兩個字,他明顯一愣:“你叫我什麽?”
“小、小愛?”陳疏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肖艾,一時恐懼勝過其他情緒,他結結巴巴地解釋,“你車上不是放了送我的花嗎?上面有卡片,你忘記把花送我,我就偷偷看了卡片上的內容。”
肖艾眼神晦暗地盯着陳疏。
陳疏頭皮發麻,手臂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小愛……”
話音未落,肖艾突然抓起床頭的靠枕就往陳疏臉上砸去。
靠枕是軟的,砸到身上不疼,可肖艾使了勁兒,一下接一下地往陳疏臉上招呼,陳疏硬生生地挨了好幾下,臉上火辣辣的疼。
等他好不容易揪住靠枕,才發現肖艾眼睛通紅,已經哭得滿臉淚水。
“這是你叫的嗎?”肖艾聲音尖銳,“給我閉嘴!”
錢麟下車時已是淩晨五點,出去一趟,衣服都汗濕了,他洗了澡,順便把換下來的衣服手洗幹淨,躺到床上,困意姍姍來遲。
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錢麟迷迷糊糊地醒來,摸到手機一看。
是一個陌生來電。
電話剛接通,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錢麟,你是不是有病?你都住到我家了,還把我的號碼拉黑,你怎麽想的啊?”
錢麟一秒清醒,彈坐起來,拿開手機看了一眼。
才睡半個小時。
“怎麽了?”
肖艾突然不說話了。
錢麟打開床頭燈,坐到床邊等了一會兒,對面始終沒有動靜。
他還要再問,卻聽見一聲壓抑着的哽咽。
早上六點半,天都亮了,錢麟下車就看到坐在路邊花壇上的肖艾。
肖艾穿了一件白色浴袍,抱着雙膝,把臉埋進膝蓋之間,即便這樣,錢麟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肖艾。”錢麟小跑過去。
肖艾旁邊站着一個年輕女生,見錢麟跑來,便問:“你是電話裏的那個人嗎?”
錢麟嗯了一聲:“是我。”
“你快送他回去吧。”女生說,“他的狀态不是很好。”
之前在電話裏肖艾不說話,還是女生拿回自己的手機說了地址,錢麟真心誠意地向女生道了謝。
女生走後,錢麟來到肖艾跟前。
肖艾擡頭,眼睛紅得吓人,可臉色格外蒼白,他抱着雙膝的手指逐漸彎起,指甲在雪白的皮膚上摳出一條條紅痕。
錢麟看得直皺眉頭。
肖艾恨恨地說:“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給我打的電話?”
“我又沒讓你來。”
錢麟一時噎住,不過他清楚肖艾一直都是這副德性,深吸口氣後,把那股情緒壓了下去,面上恢複平靜:“你的衣服呢?”
肖艾撇開目光,不情不願地說:“在酒店裏。”
“還要嗎?”
“一堆破衣服,要個屁啊!”
錢麟看肖艾瞬間炸毛,識趣地不再多問,只說:“那回去了。”
回到住處,肖艾鑽進卧室,錢麟開始準備早飯。
做到一半,他想起昨晚警察說過的話,他的聯系方式是鄭卉給的,估計昨晚的事在艾彤那裏瞞不過去。
他思來想去,趁着熬粥的功夫撥通了艾彤的電話。
一個男人接的:“喂?”
“你好,我找艾總。”
“艾總在洗澡,你等等啊。”男人似乎直接推門進了浴室,“姐,你的錢助理找你。”
下一秒,艾彤的聲音響起:“親愛的?”
錢麟有兩秒鐘的停頓,然後簡單說了下昨晚的事,他沒說那些細枝末節,只說肖艾出去給朋友慶生時被人找茬了。
“我兒子沒事吧?”艾彤問。
“他沒事。”錢麟說,肖艾看着消瘦,實際上打起人來真沒幾個人吃得消,陳疏幾人都被揍得鼻青臉腫,也就肖艾把別人揍得鼻青臉腫。
“沒事就好。”艾彤說,“我兒子從小沒了爸,後面換了幾個後爸都……”
她突然停住,沒說下去。
錢麟沉默地聽着。
艾彤說:“總之辛苦你了。”
挂斷電話,錢麟在廚房裏站了很久,看着砂鍋裏的粥咕嚕咕嚕地冒着泡,他的表情慢慢變得奇怪起來。
肖艾在現實裏有一對很疼他的父母,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滿。
怎麽到這裏面就……
他對這個前任是有多大的埋怨?居然在潛意識裏把對方家庭想成這樣。
做好早飯,肖艾沒有下樓,錢麟寫了張紙條貼在餐桌上,也上樓補覺了。
他一覺睡到下午六點,起來下樓,餐桌上的紙條還在,廚房裏溫着的粥也沒有被動過的跡象。
等到晚上,錢麟敲響肖艾卧室的門。
敲了半天沒有回應。
他試着擰了下把手,結果一下子擰開了。
室內沒有開燈,兩層窗簾都拉得很緊,只有走廊上的燈光灑入卧室一角,錢麟勉強看清床上躺着個人。
“肖艾?”
肖艾沒有反應,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錢麟摸到燈的開關,啪的一聲,燈光驟亮,也讓他看清楚了床上的肖艾。
然而下一刻,他怔愣之後,又啪的一聲把燈關了,動作裏有着掩飾不住的匆忙和無措。
床上的肖艾不着寸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