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裏葬着的到底是誰
第21章 這裏葬着的到底是誰
南川公墓在江州的北郊,江州在洛州南面,相隔幾百公裏路程,不到一千公裏,但驅車前往也要花掉一個上午,江落城只跟着路遙寧去過一次。
江落城知道路遙寧是在江州大學念的金融系,江大的金融系是全國前三,這份紮實的學歷帶給了她畢業即進入頂尖基金的資本。
卻正是在路遙寧大二的這一年,她的母親離世,當時她一個學生,并沒有足夠的財力将母親葬入南川公墓。
後來她成為了金牌的基金經理,賺到了許多錢,花了幾十萬買下南川公墓最好的位置之一,将母親遷入。
他們結婚後,在奶奶的提醒下,江落城提出要祭拜路遙寧的父母。
路遙寧說她沒有父親,只有母親,帶他去了母親墓前。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空氣幹淨透徹,路遙寧臉上也看不出多少傷心來,還特意帶上了那枚蕭邦藍鑽戒指,明晃晃笑嘻嘻地走在前面。
像是要刻意提醒他的愚蠢和色欲薰心,又或者那是路遙寧的一種示威,總之江落城的心情不是太好,和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對母親這個角色也沒什麽好感,路遙寧站在她母親的墓前,也只是送了花,沒說什麽話,笑容消逝,安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說:“就這樣了,走吧。”
他點點頭。
她沒有提,他也沒有主動要求在她母親的墓前說點什麽。
現在想來,或許是該說點什麽的。
記憶中的碎片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但細節仍然看不分明,江落城想不起來那時候路遙寧離開時看他的眼神是否有期待和失望,此後她再也沒有提過要他陪着來江州看過母親。
也許她自己來過很多次,但是他不知道。
路遙寧一定來過很多次,江落城确定了這一點,他讓司機等在門外,自己進到墓園中憑借着記憶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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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于她的事情上,他的記憶力總是不錯,很快就找到了,墓前花束新鮮,還有一點焚落的紙片碎屑,呈深褐色,碎屑上帶着墨藍色的筆畫痕跡,有人在這裏燃掉了一封信。
不是路遙寧,還會是誰?
今天和那天的天氣截然不同,天空是暗沉沉的深灰色,醞釀着一場暴雨,将落未落的樣子,氣壓很低,讓人很不舒服,喘不過氣來。
江落城蹲下來,把帶來的花束一并放在墓前,沉默而安靜的看着面前素淨的墓碑。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來臉龐稚嫩年輕,怯生生的笑着,眉眼和路遙寧沒有一點相像,或許她更多的遺傳了她的父親?是這樣嗎?但是她從不肯說,一點也不提。
忽然間,江落城的目光震驚的重新落在墓碑上,簡單的生平被他再次細細讀了一遍,終于發現了一直被他忽略的事實——以墓碑上的生卒年月來看,這裏葬下的女人年輕的過分,根本就不可能是路遙寧的母親。
荒唐,只比路遙寧大十歲,怎麽可能是她的母親?!
這裏葬着的,到底是誰?
江落城心念一動,用手碾動地面上的紙屑,指尖沾了一層灰,但卻一無所獲。
燒得太碎了,拼不起來,他永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甚至連她的真正身世也無從知曉。
他沉默着站了起來,輕輕俯身鞠躬,然後離開了。
烏雲遮蔽,因此沒有影子,整個大地都籠罩在暗沉的濕意中,一聲并不痛快的悶雷從天邊慢吞吞的滾了過來。
江落城坐進車裏,微微蹙着眉扯了扯領帶,司機小心問道:“江總,回洛州嗎?”
“不回,去豬腳巷看看。”
“好的。”司機遲疑了下,“不過那個地方是城中村,車開不進去,可能要麻煩您下車走一段。”
“嗯,我知道了。”
“要下雨了。”
“我知道。”
“吳助提醒過,您下午得趕回洛州去……”
江落城沒再說話,後視鏡裏很不悅地放了一個眼神過去,司機閉了嘴,馬上發動車子。
把巧克力扔進咖啡杯,路遙寧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着,勺子碰着杯子叮叮當當的響動,其實很是惱人,但是祁若初鎮定自若,滿臉輕松自然,甚至還跟着這節奏敲擊了幾下指尖,在扶手上悄悄打着拍子。
路遙寧覺得他有病,終于沉不住氣,哐當一聲把勺子徹底扔進杯子裏,揚着眉毛道:“叫人出來又不吭聲,有話快說行不行?”
祁若初眉眼含笑地抿咖啡:“我以為你有話要和我說。”
“你開空頭支票,半天錢不到賬,我有什麽話好說?”路遙寧也沉了沉情緒,看出來祁若初今天有彎子要繞,把耐性提上來一點,也慢慢地喝咖啡,“祁總這樣的身價,我總不好追着催。”
“那天被你哄得上頭,冷靜下來總得讓我有個考慮時間。”祁若初點了一支煙,“你知不知道江落城現在在哪?”
本來想翻個白眼說我管他在哪,但現在祁若初的錢還沒到位,路遙寧不得不裝下去,哀怨一笑:“他的行蹤從來不和我報備的,我怎麽管得到江少爺。”
祁若初透過煙霧看着她,好像在确認真假:“今天下午,就是現在,金融港的啓動會議,所有的大領導都會到場,你真的一點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什麽都不告訴你。”
路遙寧反問:“你怎麽不去?”
祁若初把煙咬住,眉目含情,溫和一笑:“你先約的,我來陪你。”
路遙寧咯咯笑起來:“我這麽大的面子啊。”
她笑是出于真心,因為真的很搞笑,男人為什麽總是自以為是,江落城是這樣,祁若初也是這樣,明知道是假的,也說得這樣真,自信的以為女人真的會信,也許有的女人會信,可惜路遙寧不在此間。
上次談好了出四成,但思來想去祁若初還是不信任她,這個不信任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夠透明,他們這種人不允許有任何未知發生在事件之中,必須事事掌握才能獲得安全感。
他們的疑心融進血液裏,永遠也不能安眠不能解脫,他們不僅要結論要結果,他們還要過程,要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的認知範圍之內。
但沒有人是全知全能的人,人總是會犯低級錯誤的,再聰明的人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