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險算個啥
第41章 天險算個啥
衆人的目光瞬間投向了那個不起眼的角落。
“亓楊……?”秦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嘴中喃喃道:“他能想出點什麽主意?”
倒不是秦珲看低了亓楊的實力, 只是他同亓楊的交集在亓楊前往總營參加比武之後便大大減少了, 在他的印象中,亓楊還是那個心思單純, 武力爆表,每天沉溺于練武場不可自拔的武癡呢。
至于戰術,他記得亓楊這孩子甚至都不太認字……怎麽此時竟然都敢在衆多高級将領商量戰術的會議上起身發言了?
還以為他今日來參會, 只是因為亓大石将軍想要培養培養他混個臉熟呢。
“你說。”
同秦珲不同, 亓大石在認了這個義子後一直對亓楊悉心教導,對他不拘一格、天馬行空的戰術天分頗有信心, 聽罷眼睛微微一亮,面上表情倒是巍然不動,點頭示意他繼續。
“剛剛秦副将說道,天寒地凍, 就連夷國人都自帶糧草才能出行——換個角度來想,夷國人既然能搶我們的軍糧, 我們為什麽不能去搶了他們的?”
亓楊說話的時候一張英俊的臉上嚴肅非常, 那叫一個正義凜然,然而從嘴裏說出來的話……
大帳中的氣氛瞬間尴尬地一窒。
等等, 我是誰?我真的坐在中軍大帳裏, 而不是什麽黑風寨老巢裏聽土匪頭子說話麽?!
一群将領中, 反應最快的還是宋氏大營的副将宋廣。
他可真不愧是索天縱的老上峰, 兩個人個性如出一轍——又迂又直。亓楊話音剛落, 他那剛毅正直的面孔便扭曲了一瞬, 過了片刻後第一個憋不住開口道:“夷人狡詐,盡行些宵小之舉,難道我們大夏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官兵也要如此不講究嗎?”
“宋廣,我看你就是太講究了!”秦珲倒是沒那麽多顧慮,皺眉反駁道:“對付流氓便要用流氓的辦法,我看這主意不錯!”
這兩個人一打頭,瞬間中軍大帳中便仿佛熱鍋中投下了一滴水,“轟”地炸開,七八個高級将領聚在一起,竟然比那街坊鄰居大媽們聚在一起八卦時的聲音還響亮,吵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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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将軍請聽我細講。”
亓楊見狀,索性直接站出來大步上前,走到挂着的輿圖前,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伸手在地圖一角一點,畫出了一條像鐮刀一般的曲線。
“我們可以派遣一萬輕騎兵與火铳手,連夜出發,取道莫林雪山,繞至夷國大軍後方奇襲辎重部隊,搶回我軍糧草,然後再溯流而上,沿着濟水一路向北,同大軍會合,這樣一來,我們兩股軍隊,便可以像包餃子一般,順便把這一部分戎國軍完全包住。”
一邊說着,亓楊用兩只手合在一起,比劃了一個餃子的形狀,然後“啪”地合上手心。
“集·中·殲·滅。”
亓楊語氣淡定而冷靜,諸将不知道怎的,竟然微微一顫,頭皮都有些發麻。
宋廣的面色還是有些糾結,亓楊見他猶豫不決,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肥宅那兒聽到過的一句話來,拱手朗聲道:“諸位将軍們,不論黑貓白貓,能捉老鼠,便是好貓,如今我們進退兩難,為何不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殺他個措手不及?”
聽到這兒,亓大石眼睛眯起,深深地沖着亓楊看了過去。
這麽多日子裏的朝夕相處,他自認對義子的個性已經是十分了解,這樣匪氣,甚至可以說有些雞賊的主意……說實話,絕對不是本來的亓楊想得出來的。
如果是尚未經歷惠陽山口一站的亓楊,那麽現在多半會選擇傻乎乎地同夷國戎國硬碰硬。在那之後,亓楊的戰術素養大大提升,但是本身正直的性格使然,一般也想不到這樣的主意,多半會贊同宋廣的觀點,選擇自行就地取材補充軍糧……
說實話,亓楊如今這個行事風格,居然讓亓大石隐約想到了另一個人。
眼前亓楊的身影慢慢變得淡薄,随後,竟然離奇地同那心機深沉的小謝知府重合了……
……二人的身影完全融合為了一體,轉過來沖他露出了一個奸詐的笑容。
媽咧。
一定是自己産生了錯覺。
亓大石搖搖頭,被自己的幻想吓出了幾滴冷汗,沉思片刻後終于發話。
“好一個黑貓白貓,捉到老鼠便是好貓!”
一片安靜之中,亓大石撫掌大笑,旋即神色一肅,認真地盯緊了亓楊的眼睛:“你有幾成把握?奇襲可不是尋常人能做的!”
“正是。”宋廣此時已經有些動搖,但是臉上依然帶着懷疑猶豫:“繞道偷襲夷國後方必然要經過戎國軍隊所占區域,戎國獵鷹眼神犀利,茫茫雪原之中,一點點突兀的顏色都能被立刻發現,更何況是整整一支騎兵隊伍?輕兵出行的話,若是被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
對啊……忘了這一茬。
秦珲聽到這兒,眉頭也微微皺起。
在西境剿匪數年,他對于戎國人可謂是了如指掌,戎國人向來以他們的馴鷹技術自豪,每次上戰場之前,總會放出獵鷹查探四周敵情。亓楊上次千裏走單騎的時候,便是因為馬匹鬃毛,被賽凡将軍訓練有素的獵鷹捉到了馬腳。
“如果一切按照我的要求來的話,把握可以有……十成。”
亓楊五指張開,按在了輿圖之上,聽到這兒,不僅沒有任何緊張之色,反而挑起眉毛,露出了一絲微笑。
“至于如何避開戎國獵鷹的眼睛,我同樣自有辦法。”
大帳正中間,他就那麽成竹在胸地立着,橫刀立馬,一身不凡的氣度外洩,仿佛面前一切都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這是一種對自己實力的強烈自信!
在那一瞬間,宋廣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亓大石将軍初出茅廬時的模樣。
營中再次陷入了一片靜默,不過這次的靜默,并不是猶豫。
相反,營帳中的人心中卻在此時不約而同地緩緩升起了一個念頭。
按照這個年輕人說的去做……或許,真的能行?
**
與此同時,夷國中軍大帳之中,同樣也在進行着激烈的讨論。
“國主,此次出兵我們已經達到目的,搶奪了大量辎重,現在國內防守空虛,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末将覺得,不如退兵……”
一個胡子拉碴的金甲大漢小心地建議道。
大帳正中間端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白發老人,一身戎裝華貴低調,滿臉風霜上依稀還能看到往日縱馬馳騁的風采,只是微微駝着的背洩露了他已不再年輕的事實,正是夷國當今的國主黎朔王。
此時聽罷身着金甲的左軍大将軍烏星的建議,他眉心微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做回應。
烏星見國主沒有出言反駁,只以為是自己說得不夠到位,趕緊再接再厲,例數了無數退兵回夷的優點來,直說得口幹舌燥,一時間,整個大帳中都回蕩着他沙啞懇切的嗓音。
站在上首的一名高大的白袍軍師見狀,眼睛不着痕跡地咕嚕一轉,便适時開口道:“臣以為此事不妥。”
夷國國主在此刻卻迅速地微微側身,點頭示意白袍男子繼續說下去:“為何不妥?”
烏星在這一瞬間幡然醒悟,長嘆一口氣,心知自己是比不過這個善于察言觀色的軍師德輝了,只好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見他知趣,德輝心下大定,立刻拱手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來:“國主,此刻萬萬不能退。我國同戎國唇齒相依,一旦退兵,夏國占了上風之後,便必然會轉頭進攻我國,更何況根據我的消息,此次夏國出戰的大将是那亓大石,手下先鋒官正是他兒子亓楊——”
“這亓大石,便是在項縣大敗烏星的那名夏國将領?”夷國國主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看向了身邊的烏星,目露懷疑之色:“你不停地勸朕退兵,不是因為被打怕了吧?”
“國主饒命!”烏星吓得冷汗直冒,滿心冤屈,當即便跪倒在地:“屬下身為夷帥,不敢有一絲一毫畏戰之心!”
“嗯。”老人模棱兩可地點頭,又話鋒一轉:“那亓楊,便是殺害薩爾摩的兇手?”
“正是!”德輝提高了聲音,斟酌着字句道:“這個亓楊,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身邊帶着些樣式古怪的兵器,殺傷力極大,薩爾摩王爺便是……死在他的箭下。”
“很好……嗬。”夷國國主黎朔王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忽然睜開:“竟敢在殺害我大夷王爺後還大咧咧出現在我面前,看來此次出兵,正是上蒼送給我們報仇的好機會!傳令下去,誰若是搶在賽凡那小子前,砍下了這姓亓的父子二人的首級,便可加爵三級,賞黃金萬兩!”
大帳中将士紛紛叫起好來,一時間群情激憤,都恨不得能當下上馬出擊,殺個片甲不留!
烏星心裏咯噔了一聲,他當時同亓大石在項縣厮殺,被打得節節敗退,本想撐到援兵前來,沒想到薩爾摩王爺居然帶着六萬大軍被一個不知名小将全殲,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黎朔王對小兒子薩爾摩一向疼愛有加,這會兒知道了殺害自己心愛小兒的兇手就在前方,肯定更不肯退兵了。
只是行軍打仗這麽多年,他對于繼續前進的命令中隐藏的危機,可以說是一清二楚!
烏星心中依然顧慮着自己為将的本分,忍不住硬着頭皮開口道:“可是國主,我們的補給線拉得太長了,您看這沙盤,若是夏人率軍翻過莫林雪山,便可以直接進攻我們的糧草大隊,屆時大公子那邊可就危險了!”
“噗。”
德輝聽罷,忍不住笑出了聲,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烏星:“将軍,你是打仗打得腦袋糊塗了麽?此刻正值隆冬,你可知道那雪山上有多冷?”
大帳之中瞬間響起一片哄笑。
“對啊,尋常将士爬上去,不到頂上便能被凍死了!”
“有這樣的天險,還擔心個鳥……”
“那夏國最厲害的不過是那詭異的噴火戰車,那東西怎麽過的了山?”
國主見衆人沒大沒小,便皺着眉擡了擡手指,沉吟片刻後皺着眉對着烏星說:“你怎麽這麽多廢話?”
烏星連聲告罪,站在一邊,不敢再說一個字。只能焦慮地咬住了嘴唇,盯住了面前的沙盤。
大軍營地之後,便是高聳入雲的莫林雪山。
看起來的确難以攀登,加上帳外呼嘯的風雪,雪山頂上想必更加寒冷刺骨,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幫助着他們。
但願……這大夏人不會真的幹出這樣瘋狂的事情……吧?
雖說這樣想合情合理,烏星卻總覺得心裏有哪一塊沒有踏實,右邊眼皮不停地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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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星的右眼皮沒撒謊,正在他滿懷不祥預感之時,莫林雪山半山腰上,正有一行模糊的人影在飛速向前移動,順着狹窄山道蜿蜒而上。
空中飛掠過數只戎國獵鷹,尖銳刺耳的聲音響徹山間,在半空中盤旋不停。
“老天爺,被發現了嗎?”隊伍前段有一個高大壯實的身影偷偷擡起頭來,擔心地往頭頂瞅去。
“不可能的,你別擡頭就行!”
身邊的朱大郎一把将三娃的腦袋摁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輕聲說道:“呼……飛走了。”
獵鷹盤旋了一陣子,沒有發現可疑的獵物,啼叫數聲後便悻悻然離去。
三娃扯了扯自己頭上包裹的白布,終于鼓起勇氣坐直了身體,前後左右眺望了一圈。
狹窄的山路上,上萬匹白馬悄無聲息地踏過山間的雪地,馬匹上的将士們身上都套着樣式奇特,有些蓬松的白色棉服,頭頂也用白布包裹,乍一看,一片斑駁的白,幾乎完全同山路和雪地融為一體。
就算身處隊伍之中,都難以辨認隊伍到底有多長,更別提從半空中往下眺望了!
摸了摸身上輕薄溫暖,夾着鴨絨鴨羽毛制作而成的奇特戰襖,三娃長出一口氣,用崇拜的眼神盯住了隊伍最前端的那個筆挺的身影。
“幹爹的腦袋……是怎麽長的啊……”
正在三娃滿心感慨的時候,隊伍的先頭部隊已經順利翻過了莫林雪山,有着那“羽絨服”戰襖的加持,将士們甚至都沒有覺得山頂猛烈的風雪有多難熬。
面前一片開闊,天色已晚,順着莫林雪山這一側的緩坡朝下,便是一片平整的河谷地帶,放眼望去,一頂接着一頂,俱是夷國辎重部隊的營帳。
亓楊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身後的一萬多輕騎兵火铳手便悄無聲息地順着山路緩坡而下,此時已經入夜,借着林木遮擋,大夏軍的身影并不清晰,很快,便潛入到了夷國營地的邊緣。
辎重部隊大約是安逸慣了,對于黑暗中隐藏着的危機毫無所覺,行軍在外就放縱起來,遠處篝火附近,一些夷國兵正圍坐在火堆邊上大聲談笑,甚至都沒有披上甲胄。
“奇怪。”三娃不光嗓子好,耳朵也頗靈敏:“怎麽好像有些女子哭泣哀求之聲?”
衆人聽到三娃的喃喃自語,心裏一緊,立刻朝火堆另一側看去,這一看,頓時瞳孔猛地一縮,七竅生煙!
原來那篝火邊上的夷國兵都摟着些衣衫不整,神色凄楚的女子,看衣服發飾,應當是夏國村婦,很可能是他們出兵搶奪糧草回來的路上順便擄掠來的。那些女子一個個神情麻木苦楚,可當她們看到身邊倒在地上死狀凄慘的同伴時,又只能恐懼地選擇忍氣吞聲,只有眼淚還在不停地流。
埋伏在森林中的大夏士兵們眼睛也都紅了。
誰家沒有母親姊妹,妻子女兒,看到這些同胞女子遭受着如此苦難,他們哪裏還忍得下去?
亓楊只覺得一股血氣翻湧,強自壓抑片刻之後,冷眼觀察片刻,便揮了揮手。
“跟我上。”一雙淺色的眸子在暗夜中閃爍着憤怒的光芒,銀槍滑落至手心,緩緩握緊:“殺光這幫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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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出來了,就是猥/瑣的爆/菊戰術,外加朱大嫂的羽絨服加持。
明日暴打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