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度立功
第39章 再度立功
長山府, 栗城一角某座小院中。
夜黑風高, 一抹烏雲飄過遮住了月亮。
寂靜無人的深夜, 忽然間響起一陣“吱嘎——”的脆響,小院破舊的木門被緩緩推開, 門縫之間閃過一個瘦巴巴的人影,又趕緊回身将門關上,快步走到了院子的一個角落。
這個角落之中, 正站着一個高挑的背影, 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鬥篷。
聽到腳步聲,披着鬥篷的人轉過臉來, 低聲質問道:“你怎麽才來。”
“大人,現在城裏戒備森嚴,我這廢了好大力氣才甩掉身後的那兩個尾巴……那個……先來點兒?”來人語帶谄媚地說道,一雙豆大的小眼睛在暗夜中閃着光, 右手的手指撚在一起搓了搓。
鬥篷男不置可否,仿佛沒有聽到似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有幾分不虞:“我不是說讓你拖住亓楊的嗎?怎麽聽說他現在也病上了?”
“這可真不是我的錯啊!”小豆眼立刻叫屈:“我哪裏想到他提前回來了, 而且還執意要回營, 只能說他活該——”
話音未落,鬥篷男便擡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豆眼吞了一口口水, 不再說話了。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過了片刻, 小豆眼試探地開口:“大人, 你看……我這好久都沒……”
話剛說到一半, 二人眼前忽然一花!
小院之中,一瞬間火光大作,亮如白晝,密密麻麻的衙役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院門口,正在密謀的二人瞳孔一縮,立刻轉向後門,卻發現後院也塞滿了手持火把和長劍的衙役。
糟糕……中計了!
鬥篷男心底一涼,正在此時,面前的衙役忽然向兩側分開,一個身着青色官袍的文雅青年緩步走上前,挑唇一笑。
“別來無恙,俞通判。”謝庭春點點頭,又轉向另一邊,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了幾分憎惡,連聲音都涼了幾分:“林……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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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百支火把的照耀下,鬥篷下的人已經無所遁形,正是林樂生!
眼見自己已經無從隐藏,林樂生擡手便将兜帽扯了下來,神色陰沉道:“你早就知道了。”
謝庭春嗤笑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懶得同面前這人廢話,謝庭春一揮手,身邊的手持武器的衙役便蜂擁而上。
“嗬。”林樂生見狀,輕蔑一笑:“就這麽點人還想攔住我?”
說罷忽然一扯身上鬥篷,周圍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了七八個同樣身着黑衣的衛士,衆衙役眼前一花,便看到林樂生同那幾個衛士“刷”的一聲抽出長劍,幾下騰挪飛躍,銀色長劍如虹,舞得虎虎生風,周圍的衙役身手只是一般,哪裏是他亓家軍親衛隊出身的對手,不出半柱香功夫,便只聽得哎呦數聲,接連倒下十數人。
林樂生見狀,迅速吹了聲口哨,然後和身邊黑衣衛士交換了一個眼神,也不理會那坐倒在地的俞通判,忽然間騰身一躍,腳尖在黑衣衛士的長劍上一點,便提氣疾飛上了屋頂,眼看就要從屋頂逃脫!
正當他心口一松,以為自己已經逃出生天的時候,瞳孔中卻忽然有一道黑影一閃,随後一點銀色寒芒便擋住了他的去路,沖着咽喉命門直沖而來!
不好!
林樂生腦後瞬間冷汗大作,一名黑衣衛士反應極快,飛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只聽得清脆的“噗”的一聲,衛士手指抽搐,背心已然被一點銀光閃閃的槍尖完全刺穿。
槍尖震動,黑衣衛士高大的身軀從屋頂上被重重甩飛,落在院中發出一聲沉重的聲響,持槍的人槍花一挽,便将血珠盡數抖落,随後手腕微動,銀槍一卷便再次沖着林樂生胸前襲來。
這動作……太熟悉了!
日日一同練兵,他哪裏能不知道這正是亓楊的拿手絕招?
林樂生此時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面前的亓楊一雙眸子在黑夜中閃着冷酷的光,顯然是不準備給他留任何活路,心知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趕緊一個縱身便要朝另個方向遁走。
然而他對亓楊知根知底,亓楊又何嘗不是将他了解得透徹,見他眼珠一轉便猜到他心中所想,風一般地追過去,一個縱身踹開沖上來掩護的幾個黑衣衛士,一支銀槍舞得密不透風,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林樂生頭頂,直接便要作勢劈下,林樂生慌忙提起寶劍抵擋,誰知劍刃還沒有碰到亓楊的槍杆,便看見那銀槍跟活了似的往上一攪,挑飛了一支單劍,随即一晃一順,便再次抵在了他的胸口,吹毛寒刃上散發着森森寒意,林樂生的胸口很快洇出了一片不太明顯的暗色的血漬。
身後随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林樂生掀起眼皮,看到身前身後忽然站出了一排小兵,各個手持火铳弓箭,将所有可能的去路團團攔住。
此時的他,已經如甕中之鼈,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認罪吧。”亓楊沉聲道。
胸前的長槍狠狠一頂,胸口皮開肉綻,一陣劇痛,林樂生終于嘴角抽動,丢下了手中僅剩的一把長劍,合上了眼睛。
“謝庭春告訴你的?”林樂生沉默半響,忽然問道。
“是你自己破綻太多。”亓楊不為所動:“在惠陽山口,全隊中明明你才是最懂行兵之道的,可是在我要率軍入山的時候,你卻一點反對的話都沒有說。”
“呵呵呵……”林樂生瞳孔微動,面色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原來你早就懷疑我,竟然還裝了這麽久——是我錯看你了……”
“這話應當是我對你說才對。”亓楊皺着眉,只覺得自己竟從未看清過這人,不由得嗤笑一聲,手上微動,銀光閃過,鮮血四濺,林樂生的手腕腳腕上瞬間多了四條深可見骨的傷口,手腳筋俱斷的他再也站立不住,咳出一口血來,便癱倒在地,一雙眼仍然死死盯着亓楊,嗓音沙啞地擠出一句話。
“我真的沒有想過害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視野裏便出現了一角青袍,随後脖子一痛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謝庭春站起身來輕描淡寫地拍了拍手掌,邀功一般轉過身來:“大哥,他太吵了。”
亓楊繃着臉看了他一會兒,只見謝庭春滿臉仿佛都寫着“快表揚我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破功,“噗”地露出個笑來。
見他似乎并沒有太為林樂生一事煩擾,謝庭春心下稍安,吩咐了手下将林樂生等人捆好押入大牢候審後,便快步走了過去。
亓楊還站在院落一角,深陷沉思之中,忽然感到袖子上有人在拉扯,回過神來,便看到謝庭春腆着一張臉湊近:“在想什麽呢?”
“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林樂生他不缺俸祿,也沒有不良嗜好,義父和我都很倚重他,只要兢兢業業做官,便是前途無量,為何忽然之間便通敵賣國了?而且還一副不得已的樣子同我說不想害我,這說不通。”亓楊搖搖頭,有些困惑:“而且俞和澤堂堂一府通判,怎麽會對林樂生一個副官言聽計從,還管他叫‘大人’?”
謝庭春其實早就發現了這些疑點,不過此時站着幹想也沒有用,便也不太願意讓亓楊繼續在這事兒上煩惱,繼續想那不識好歹的姓林的,心思微轉,便摸出一個密封的小壺來打開蓋子:“此事審訊過之後便能水落石出,如今人贓俱獲,大哥大可放心。趁着這會兒,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亓楊鼻尖一動,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循着味道望去,謝庭春手中端着的那個黑漆漆的小壺落入了他的視線。
“這是……?”
謝庭春微微一笑,在地上抹出一小塊空地,将壺中粘稠的暗色液體倒出,随即從旁邊衙役手裏借來了一個火把,輕輕一碰。
只聽“轟”的一聲,那不到一茶碗的液體竟然熊熊燃燒起來,火苗直竄起數尺!
黑色粘稠的油狀液體,遇火易燃,味道刺鼻——
亓楊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動了起來,猛地一轉臉,看向了火光中的謝庭春。
“熟銅制成櫃子,注入石油,上面做出一個唧筒,末端放置火藥,到時候引線一點,便可以如同那打鐵的風箱一般,噴射出猛火來。”謝庭春忽然緩緩開口,說的正是那日在校場上亓楊給他演示火铳之後随口提起的“猛火油櫃”的設想:“大哥所說的石油,是不是便是此物?”
“正是。”亓楊難掩激動的情緒,伸手接過那個小壺左看右看:“貍奴,你是怎麽發現的?”
“那日焚燒病患衣物時,我見有士兵拿着這種黑乎乎的油代替菜油,上前一打聽才知道他們家鄉附近盛産此物,名為火油,想着大哥應當會感興趣,便帶人去挖了些回來試驗。”謝庭春說到這兒,面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亓楊聽着他輕描淡寫的語氣,瞬間一股感動湧上心頭,喃喃道:“太辛苦你了……這怎麽好意思。”
這些日子二人都忙碌異常,又是要為瘟疫之事善後,又是要假裝染病同那幕後奸細鬥智鬥勇,尋常人早就吃不消了,沒想到謝庭春竟然還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來去為他挖出了石油,而起因還僅僅是自己酒醉之後的一句戲言……
謝庭春見亓楊一雙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感激之情,瞬間覺得通體舒泰,疲乏盡消,只恨不得能做更多事,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面前,叫這人露出這樣可愛的表情來。
“不要不好意思,盡管想就好了。”謝庭春柔聲道,雙目含情:“你想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會為你找到的。”
亓楊更加感動,可孰料謝庭春話鋒一轉,像是想起什麽了一般臉蛋微紅,羞澀地低了頭:“大哥便把這些當成我的嫁妝吧。”
亓楊:……
手裏的小壺怎麽瞬間這麽燙手?
他瞅瞅謝庭春這般作态,實在是又無奈又好笑,臉上不知怎的也有些熱:“咳……你就不能讓我單純地感動一會兒嗎?”
遠處隐約傳來衙役的呼喊,叫着同知大人。
“光感動不行。”謝庭春見狀擡頭笑笑,轉身大步朝呼喊的方向走了過去,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認真凝視着亓楊的眼睛,輕聲說道:
“我還想要你心疼我,時時刻刻都想着我,看到什麽都會念着我——只有我一個的那種。”
一陣桂葉的氣息從身邊掠開。
亓楊站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議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奇怪,怎麽心跳忽然亂了幾拍?
**
京城,皇宮。
永嘉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龍袍空蕩蕩地罩在他瘦弱的身軀上,神色專注地聽着大理寺卿上奏。
“……長山府同知謝庭春同火器營總提督亓楊遂布置疑陣,讓奸細以為他已經重病将死,引誘奸細出門碰頭,派人在身後跟蹤,當場将主謀二人抓個正着,二人分別是原長山府通判俞和澤,以及原火器營副官林樂生,我們在俞和澤的家中搜到了大量來路不明的銀票,也在林樂生身上搜到了與夷國人通信的證據。”大理寺卿一板一眼地說道:“具體原因仍待查明,此二人已經被押解回京,關入天牢,同夥全部咬舌自盡。”
“混賬……混賬!”永嘉帝氣得大聲咳嗽起來,胸前龍袍都沾上了點點血星:“食我大夏俸祿,竟然能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這件事一定要給我徹底地查!”
“夷國也實在是欺人太甚——”說到這裏,永嘉帝似乎已經被氣得失去了理智:“居然用如此肮髒龌龊的手段,真是豈有此理——”
“皇上息怒!”群臣看永嘉帝難得一見地發起火來,趕緊齊齊跪成了一片。
大殿之上,氣氛一片凝滞,只有永嘉帝拉風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回蕩。
過了不知有多久,喘氣聲漸漸平複,永嘉帝長嘆一口氣道:“同為朝廷命官,差距竟能如此之大,像那亓楊同謝庭春,明明是同一屬地的官員,卻能做到一心一意為國為民……”
機靈的朝臣們立刻聽出了永嘉帝的畫外音,盧侃趕緊上前一步接過話頭:“回禀陛下,此次長山府瘟疫,小亓将軍力挽狂瀾,居功至偉,栗城人民甚至在聽說小亓将軍染病的消息後,箪食壺漿為小亓将軍祈福,可見人心所向!正是陛下慧眼識珠,善于用人,才讓小亓将軍這樣的忠臣良将能一展拳腳,君臣相得,實屬我大夏之福!”
“陛下聖明——”
群臣見狀,趕緊齊刷刷地又跪了下去,內心暗自腹诽。
這老狐貍,好話都讓你說完了!
果然,聽了盧侃一番彩虹屁之後,永嘉帝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緩和了起來:“衆愛卿請起,有諸位輔佐,也是我大夏之福。此次瘟疫事件,小亓将軍同謝同知均立了大功,朕必厚賞之——聽說長山知府董淩丁憂出缺了?”
盧侃心中砰砰直跳,趕忙躬身道:“正是。”
“陛下!”何閣老聽到這兒,心裏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趕緊站出來阻攔:“謝同知年不過三十,已經連升數級,還請陛下謹慎考慮,莫要沖動……”
“年不過三十又怎麽了?有志不在年高。”永嘉帝一聽這話,便不高興了起來,少見地态度強硬了一回,梗着脖子拍板兒:“朕心意已決,來人,傳旨——長山府同知謝庭春擢長山知府一缺,至于隴西火器營游擊将軍亓楊——”
在場的群臣都豎起了耳朵。
皇上會怎麽賞賜小亓将軍呢?
自本朝以來,還沒聽說過有武将因為防疫之類的功績而被升官的。可是這防疫、擒獲敵國奸細又是實打實的功績,聖上說不定會給他升一階實授。亓楊如今是火器營總提督,相當于原先的衛所正千戶,如今這一升便是衛指揮佥事……只是這佥事一職對于亓楊這個年紀的武将來說,實在是有些榮寵太過,未必能成行……
然而永嘉帝卻像是存心想要驚爆衆官的眼球似的,接下去說道:
“——守節乘誼,以安社稷,朕甚嘉之。着升實授兩級,擢亓楊為衛指揮同知。”
竟然跳過佥事,直接是衛指揮同知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從三品大員!
此時百官也顧不上反駁和驚訝,想到亓楊背後的一品封疆大吏亓大石,瞬間悚然心驚,沒想到短短數年,在永嘉帝的不斷擡舉和自己争氣屢立奇功下,這亓家一門雙星已經俨然成為了朝中一股新鮮力量……
正當文武百官心思流轉之時,殿上的永嘉帝露出了一絲微笑,又張開了口。
何閣老等主和派心裏立刻咯噔了一聲。
“戎、夷二國,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朝廷不過稍加遷就,今日竟行此宵小之舉,即日起從隴西部調兵,亓大石任總兵,亓楊提先鋒官,出戰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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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這兩天總是感覺寫得時候情緒有點沒把握好,于是今天返回去小修了一遍,如果有小夥伴感興趣的話可以重看一下,不過不看也不影響劇情,在這裏和大家道個歉~
速度加快一點,這個副本感覺寫了好久,還不打仗作者都快憋哭辣!
——謝謝六月,泰勒斯,不加糖,沐宸渙和語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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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精靈 20瓶;泰勒斯 6瓶;不加糖 3瓶;沐宸渙 2瓶;語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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