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英雄救美
第37章 英雄救美
一句話宛如驚雷炸響在耳畔。
“具體怎麽回事?索天縱和林樂生呢?大營封鎖了嗎?”亓楊立刻翻身下馬進城。
叫做呂厚的小兵了解得還算清楚, 雖然嘴皮子不太利落, 倒也颠三倒四地差不多說了個明白。
原來在亓楊前往京城之後, 兩府防護營合二為一,索天縱雖然年紀小, 做事倒還穩妥,很快軍中事務便交接完畢。
只是沒想到,正當一切走上正軌的時候, 火器營中卻忽然出現了怪事, 軍中将士開始陸續生起怪病來,有的不出一日, 便一命嗚呼!
索天縱家中世代從軍,也不是那等沒見識的,見狀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立刻将所有病人聚集在營中同一片區域封鎖起來一起診療, 可惜的是為時已晚,這詭異的怪病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飛快地在火器營中傳播開來, 查不出原因, 更不知如何防治。疫病仿佛鬼影一般籠罩在整個火器營的上空,像是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殺人兇手, 飛速收割着大夏将士們的生命。
沒多久, 栗城中流言四起, 有人竟然信誓旦旦地開口說是因為火器營的炮火連天, 有傷天和, 上蒼降下災禍來懲罰火器營的士兵。不然為何疫病單單在軍營之中傳播, 而附近人口更為密集的栗城卻毫發無傷?
這些留言弄得栗城百姓更加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開始閉門不出,甚至還有些極端的百姓,跑到府衙前擊鼓要求封鎖火器營,不要讓疫病蔓延開來。
“索将軍擔心疫情傳到栗城,已經主動封上了營門,現在營中情況很是糟糕,每天都有幾十數百的軍士染病死去。索将軍留在營中主持大局,林副将前些日子家中有事請了假,此刻并不在營中。知府大人已經送了一批藥材和郎中進營了,別的我都不知道了……只聽索将軍和我說要是将軍回來了,先不要進大營,裏面很危險。”
呂厚心有戚戚的說道,面上盡是憂愁。
亓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眉頭緊鎖,按照呂厚的說法,長山知府已經将相關疫情快馬加鞭通報京城,只是疫情大規模爆發只是這些天的事情,信使大約是在路上同他錯過了。
努力冷靜片刻,他丢下一句話便急急轉身而去:“我這就去見一下知府大人。”
三娃和大郎對視了一樣,緊跟其後,快馬加鞭地奔向了栗城中心。
**
府衙之中,長山知府董淩正焦躁地踱着步,使勁兒扯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臉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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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今天火器營裏又來消息了。”一個衙役急匆匆地拿着一個竹籃進門,籃子上吊着一根麻繩,籃中有一封信。
董淩劈手奪過信紙,迫不及待地展開讀了起來。
“……此疫病非同小可,不能确認源頭,像是風寒,可患者并無流涕症狀,死者甚衆,已逾五百,屍體堆積如山,根本來不及掩埋……”
董淩低聲咒罵了一句,将信紙使勁兒一甩,薄薄的紙張飄落在地上,又開始扯起了下巴上花白的胡子:“怎麽如此倒黴,即将任滿三年,卻偏偏讓我碰上這種事……”
堂下還坐着一個瘦小精幹的中年人,正是董淩的下屬,長山府通判俞和澤。
俞和澤見狀,一雙豆一樣的小眼睛咕嚕咕嚕轉了一圈:“大人如今有何辦法?”
“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董淩氣急敗壞:“這麽多天了,連這是什麽怪病都查不出來!”
“大人,按照下官看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反正火器營營門已經關閉,正好營中沒有重要将領,不如遷移大營周邊百姓,然後封閉營門……”
俞和澤四下瞅了瞅,見沒有外人,便眼睛一眯,單手向下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
“俞通判!你可知你在說什麽嗎?!”董淩震驚得瞪圓了雙眼,兩卷胡子都翹了起來:“那可都是我們大夏的親兵!”
俞和澤比了一個稍安勿躁的動作,放低了聲音道:“但是大人目前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嗎?再拖下去,整個營裏的士官都要死傷殆盡,又有什麽區別呢?屆時我們也不要虧待這些死去的官兵,給個為國捐軀的名頭,好好撫恤死去的士兵家人,總歸比現在這樣不上不下吊着,甚至疫病蔓延至栗城中強!城中百姓不比行軍打仗的将士那般身強體壯,一旦患病,後果不堪設想!”
董淩額角冷汗直冒,他為官素來中正平庸,全靠一身油滑的站隊本事,不然也不會一大把年紀了還在知府位置上混着,但也從來沒有犯過大錯,之前長山府遭襲就已經把他弄的焦頭爛額了,更何況如今這般緊急的情況,只是他萬事習慣了做牆頭草,一時間還是有些拿不定注意,眼露猶豫之色,垂死掙紮道:“這等大事,不如等謝同知回來了再作商議?”
“啧。”俞和澤心裏很看不上他這副軟綿綿的慫樣,臉上卻半點兒不露痕跡,看起來依舊是個掏心掏肺的忠實下屬:“董大人,這一府之首,是你,不是謝同知啊!”
此話戳中了董淩心中隐痛,自從謝庭春來到長山府之後,他比背景、比手腕、比年齡,就沒有一樣能将謝庭春壓住的,很快堂堂知府便淪為了一府同知的應聲蟲,早就心有不甘。
俞和澤見董淩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動搖,幹脆抛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大人,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事兒不做則已,做就要趕在小亓将軍和謝同知回來之前,火器營是這兩人的寶貝疙瘩,指望着靠它建功立業呢,怎麽可能随意放棄,到時候連累的還是咱們!”
聽俞和澤這麽一說,董淩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幾次擡手卻又再度放下,正當他內心中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的時候,門口忽然有衙役一路小跑沖了進來。
“報——”
衙役氣喘籲籲喊道:“火器營亓楊将軍求見!”
“什麽?!”
董淩吓得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和俞和澤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法掩飾的震驚之色。
小亓将軍怎麽這麽快回來了?不是說按照預計,還要在京城滞留四五天嗎?
然而現實來不及讓他們多想,衙役剛通報結束,便見到一個高挑身影龍行虎步,大步流星地走入室內。
一身山字甲,英俊的臉板得緊緊的,行色匆匆,可不正是亓楊!
“二位大人!”亓楊拱手匆匆一禮:“恕末将來遲,敢問火器營中如今病患情況如何?死亡人數如何?有多少郎中藥材已被調遣?”
按照官階,董淩本來是他的上峰,不過此時亓楊風塵仆仆,看起來氣勢逼人,加上董淩本來就因為剛才的搖擺不定而心中後怕,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上峰的威儀,趕緊把具體情況簡單同亓楊說了下。
董淩這邊的信息比小兵呂厚那裏要詳細得多,這疫病來得的确蹊跷,按照董淩的說法,就在前幾天夜裏,有兩名士兵忽然在身體肢節間生出一個小瘰,随後便感到頭暈目眩,吃不下飯喝不進水,沒出一個時辰,便開始發起了高熱,軍中郎中來看過之後,只說是得了風寒,沒想到不出一夜,那兩名士兵便一命嗚呼,甚至連來看病的郎中,都發起了高熱!
随後同樣發起燒來的士兵越來越多,死亡速度也越來越快,有軍士和同袍同乘一馬,上馬的時候倆人還都好好的,行至半路,一回頭,卻發現同袍胸前洇開一大片西瓜水一般的淡色血液,已經沒了氣。
聽到這兒,亓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高熱、頭暈、茶飯不思、吐血宛如西瓜水、發病迅速,藥石無醫……
這聽起來并不是大夏朝常見的疫病,反而有些像……他曾經在“艾派德”裏聽到的,将一整個大陸上人口消減了足足三成的黑死病!
可是那“艾派德”裏并沒有提到黑死病具體該如何診療——
想到這兒,亓楊忍不住氣得在手邊桌子上狠狠拍打了一下,他心神不定,手上力氣也沒個把門兒,竟然當場将一張木桌拍得碎成幾塊。
“嘩啦——”
木塊倒地,碎屑翻飛,董淩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吓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小亓将軍……你這是作甚……”
“董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軍中很可能爆發了鼠疫。請立刻重金征集府內郎中游醫入營診治。”說罷,他皺着眉仔細回想了一下在“艾派德”上看到的畫面,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拿過董淩的紙筆,便在宣紙上畫出兩樣東西來。
董淩湊上去一看,是一個長方形,四個角上各有一根繩子,大約有巴掌大小,另一邊是一個手掌形狀的東西。
“這是什麽?”董淩從未見過這樣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皺眉道。
“這兩樣,一為口罩,二為手套,請大人迅速讓城中繡樓用紗布制作這兩樣物品,越多越好,送入營中,可以勉強抵禦一番病氣。”亓楊放下筆正色道,扭身過去同身後兩個小兵點點頭:“大郎、三娃,你們兩個先不要回營,留下協助董大人。”
三娃傻乎乎地應了聲是。
朱大郎心眼兒可就多得多了,一邊點頭,一邊偷偷給亓楊使了個顏色。
亓楊見他一點就透,相當欣慰,用口型無聲地說了幾個字:“看住俞和澤。”
朱大郎不動聲色地比了個“好”的手勢。
這邊兒在搞眉眼官司,那邊兒的董淩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眼前的亓楊歲數比他兒子還小,還只是個五品武官,結果居然對自己這麽頤指氣使,理所應當……
真是的,憑什麽你讓我幹我就得幹?
亓楊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轉過臉來沖他微微一笑,伸手又捏碎了一塊凳子角,一揚手,碎木屑跟下雨一樣窸窸窣窣地落在了地上。
董淩:……嘤,我幹。
安排好了一切,亓楊沒有理會一邊神色變幻不定的俞和澤,轉身便要上馬:“多謝二位大人,末将這便回營看看。”
“等等!”
剛剛還縮在一邊假裝自己不存在的俞和澤忽然出聲,殷切勸道:“小亓将軍,此時營中疫病肆虐,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還是在外指揮吧!索小将軍在營內把持大局就足夠了。”
亓楊眉頭微皺,神色一冷,轉過身來一雙眼直直地盯緊了俞和澤。
那目光太過犀利澄澈,仿佛能夠穿透到他的心底,把所有見不得人的污糟事兒都翻攪出來,大喇喇地攤在面前給人看似的。
“俞通判,長山府地處西境,戎夷二國早已磨刀霍霍,若是沒了守軍,再多身外之物都是過眼雲煙。”亓楊忽然開口,擲地有聲道:“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吧。”
**
栗城郊外,火器營。
已經是下午時分,若是往日,大營校場上早就已經站滿了喊着號子操練的士兵,而如今卻是一片死寂,散發着不祥的氣息。
“下午又死了大約一百人。”索天縱一張娃娃臉耷拉得老長,眼底青黑,一看就是好多天沒有睡好覺:“速度稍微降下來一點,不過還是控制不住,目前确認已經患病的有近千人,都在南營裏歇息,還有送來的郎中也在那裏,但是數量太少了,而且似乎沒有什麽用處。”
彙報完了之後,索天縱嘟着嘴,看着不太高興:“說了讓你別回來啊,你看林樂生多老實,我讓他呆外面,他就老老實實呆在外面了。”
亓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辛苦你了。”
索天縱有些傲嬌地哼了一聲:“打不過你,末将至少也得有點別的優點吧。”
“屍首都堆放在哪裏?”亓楊皺着眉,問了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火器作坊中的那些火藥還在嗎?”
“屍首就在西營,安排了兩隊人輪流去掩埋。作坊那邊這兩天無法開工,都攢着呢。”
索天縱揉了揉臉,有點不解地回答。
“行。很好。”亓楊點點頭,言簡意赅道:“天縱,現在咱們立刻去做兩件事,一個是派一隊火铳兵去拿上火藥,在全營各個角落燃放。另一個,再帶一隊兵,把掩埋好的屍首都挖出來,連着染病去世的士兵生前用過的東西一起,全部燒掉。”
索天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焚屍?!”
大夏朝向來遵循着死者為大的原則,就算是患病而死,也講究個入土為安,這幾乎已經是最根本的倫理綱常,可亓楊現在卻說……要焚屍?
“對。”亓楊面色毫無波瀾:“越快越好,鼠疫傳播靠的主要是蟲蟻蛇鼠,只有焚燒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不行!”索天縱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反駁道:“你會被千夫所指的!”
就算有再多豐功偉績,焚屍一事一旦捅出去,到時候亓楊要面對的,可就不僅僅是死者家人的指責和仇恨,說不定還有百官的彈劾和聖上的指責!
“天縱,這是軍令。”亓楊沒有轉頭,大踏步走向了營房:“到時候……有任何後果,我都一力承擔。”
留下索天縱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郁悶地剁了一下腳,氣鼓鼓地走了。
“軍令就軍令,難道末将是那膽小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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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長山府,栗城。
往日熱鬧的大街上人煙稀疏,住在小河巷的耿二嫂正彎着腰打開院門,試圖将一桶髒水往街道上潑去。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她一邊倒水,一邊咕哝着朝四周看去:“怪吓人的。”
小河巷裏死氣沉沉,只有對門一家門口挂着白幡,時不時地有低聲嗚咽從合攏的木門溢出來,悲悲切切,給小巷更添了一分陰森。
“唉,可憐見兒的。”耿二嫂插着腰,很是同情地瞅了瞅隔壁李家,聽說李家的兒子在火器營裏當個伍長,本來整條巷子裏的人都羨慕得很,覺得能跟着大英雄小亓将軍打仗,是個風光差事,只是沒想到好景不長,李家大郎竟然染病死了,消息傳回來,李家大姐當場便哭暈了過去,這些天一直閉門不出,日日以淚洗面,真是聞者傷心。
“砰砰砰——!”
耿二嫂也跟着傷春悲秋了一會兒,正準備轉身進屋,卻忽然聽到了一陣巨響,吓得她手一松,木桶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哎喲喂——吓死老娘啦!”
她驚恐地撿起木桶,踮着腳尖瞅了一圈,聲音是從西郊火器營的方向傳來的,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又是一陣子密集的“砰砰”炮火之聲,城西方向有劇烈的火光和煙霧直沖雲霄,簡直可怖之極。
耿二嫂也顧不得看熱鬧了,趕緊一個箭步竄進了自家大門,挂上了鎖。
炮火聲持續了将近一個時辰,濃烈的硫磺氣味逐漸飄散過來,彌漫了整個栗城,正當耿二嫂躲在院子裏被嗆得直咳嗽時,自家大門那兒突然傳來了“咣咣”的敲門聲,一個粗嘎的男聲在門外大吼道:
“你們看到了嗎?火器營那邊好像燒起來了。”
燒起來了?
耿二嫂心頭一慌,趕緊沖過去打開大門,果然,看到了平日街上有名的百事通正在挨家挨戶地敲門。
“夭壽啦!小亓将軍魔怔了,正在大營燒屍首呢,全都要燒幹淨!可憐呀,連具全屍都不給留!”
百事通話音未落,隔壁李家數日不開的大門竟然嗖地一下打開了,沖出一個眼圈紅腫的胖大姐來,一把扯住百事通的脖頸,沙啞着嗓子厲聲質問:“你說的是真的?!”
李家大姐的兒子染病死在了大營,本來還指望着等瘟疫過去能領回兒子的屍首讓他入土為安,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哪能不着急?
“千真萬确,我剛從西郊回來,親眼看到的!”百事通趕緊舉起手指賭咒發誓。
“我的兒呀!”
李大姐聽到這兒,瞬間爆發了一聲哀嚎,大約是這些日子流了太多淚,眼角已經幹涸,只能委頓在地爆發出陣陣抽噎。
“阿花,你快起來。”耿二嫂見李大姐哭成這樣,心裏又是急又是氣:“別哭了!小亓将軍怎麽能這樣罔顧人倫,走,咱們這就去火器營讨個說法!”
“讨個說法”四個字落入耳中,李大姐如夢初醒,擦着眼淚恍然呢喃道:“是……我去讨個說法……我的兒不能就這麽沒了……”
“對啊,讨個說法去!”
“真是慘絕人寰,大逆不道——”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小河巷周圍的巷子中居民也紛紛探出頭來,有些家中也是有父兄染病身亡的,也都加入了李大姐的隊伍,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闖出城門,直沖隴西火器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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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将軍!門口忽然湧上來許多百姓,足有四五百人,沖撞營門,現在該如何是好?”
一個帶着雪白口罩的小兵滿眼焦急之色,小跑過來同亓楊彙報道。
“什麽?”索天縱一張巴掌大的娃娃臉,幾乎被口罩整個兜住,費力地擠出兩只眼睛:“他們為何鬧事?”
小兵瞬間哽住了,片刻之後忐忑地瞅了瞅一邊的亓楊,放低了聲音道:“焚屍的事情不知為何傳了出去,現在門外都是遺屬,想要讨個說法。”
準備焚燒屍體的校場正對着營地大門,是全火器營最大的一片平地,如今平地上已經堆積起了一座小山一樣的屍體堆,幾個戴口罩的小兵正在哼哧哼哧地往外搬菜油。
“咚——咚——”
沉重的撞擊聲從門口傳來,營地最外面的大門竟然被直接撞開,一群老百姓直愣愣地沖到了栅欄外,第一眼便看到了校場上那堆積如小山的屍體,還有那兩邊拿着火把的小兵。
“我的兒呀!”李大姐爆發出一聲悲泣。
難以接受如此場景的老百姓瞬間紅了眼,像是瘋了一般搖晃着堅固的木頭栅欄,這層栅欄是大營最堅固的屏障,比外面的門板要結實數倍,就算如此,也開始危險地嘎吱作響,攔在門口的士兵不敢下手,害怕誤傷了百姓,此刻實在是有些焦頭爛額,簡直是苦不堪言。
“天縱,讓士兵阻攔。”亓楊眯起眼,狠下心道。
“是!”索天縱立刻聽命,沖着一邊的小兵喊了幾聲,幾排軍士立刻沖上前将百姓擋住。
與此同時,亓楊也大踏步走到門前,借着內力大聲喊道:“諸位鄉親們!焚燒屍首實屬無奈之舉,染病死者的屍首會繼續傳播病氣,只有焚燒才能徹底清除,請各位速速遠離,以免過了病氣!”
可是群情激憤的百姓哪裏聽得進去?
“死無全屍,我的兒怎麽死的這麽慘啊!”
“小亓将軍,我們都看錯你了!沒想到你是這麽一個殘忍的暴徒!”
憤怒的指責恍若把把尖刀,鋪天蓋地而來,索天縱聽着那些誅心之言,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忍受,更何況是風暴中心的亓楊呢?
他焦急地拽了一下巨大的口罩,朝亓楊的方向看過去。
那人一身戎裝,背影看起來竟有幾分蕭索。
然而眨眼之間,那些蕭索之氣便消失殆盡,亓楊決絕地轉過身來,仿佛聽不見那漫天指責似的,斬釘截鐵道:“潑油!”
濃濃的硫磺味中忽然夾雜起了菜籽油的熏人的味道。
“亓楊,怎麽辦?”索天縱見狀,憂心忡忡地上前:“要不要強行将他們拖走?”
這些百姓肯定不能留在大營門口,本來身子骨就弱,情緒激動起來難保不會出什麽事,更何況還有屍體燃燒産生的大量病氣呢!
可是……今日強行驅走了這些百姓,亓楊的名聲可就真的徹底完了。
“拖。”亓楊毫不猶豫道:“下手注意點,不要傷及無辜。”
索天縱咬緊了嘴唇:“……是。”
可是臨到下令時,他還是猶豫了,嘴唇幾次開合,可是偏偏就是說不出那幾個字。
亓楊見狀,索性自己往前一站,清了清喉嚨:“全隊聽令——”
話音未落,忽然間一陣馬嘶聲将他打斷。
“聖上特遣太醫隊在此,閑雜人等避讓!——”
一個清亮的男聲在大營門外響起,伴随着急促的馬蹄聲和咕嚕咕嚕的車輪聲。
熟悉無比的聲音讓亓楊當場愣在了原地,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便看到大營門口剛剛還情緒激動的老百姓在聽到“聖上”、“太醫”等詞後便呆住了,下意識地退到了兩邊,讓出了一條通道來。隔着一扇木栅欄,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俊美青年身騎白馬疾馳而來,身後跟着數架馬車,馬車停下後從裏面鑽出了十來位懷抱藥箱的老先生,各個鶴發童顏,氣度不凡,還有的身上穿着官服。
“太醫啊……”跟在人群中的百事通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媽呀,這就是給皇上看病的郎中嗎……?”
對于皇權深埋在骨血中的畏懼促使百姓們一個個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此刻的亓楊已經看不見那些太醫和百姓了,視線之中,一切都變成了灰蒙蒙的模糊底色,只有那一騎白馬上翻身而下的青年是唯一鮮明的存在。
那人快步走到栅欄前,往日總是打理得整潔體面的官服此時有好幾條褶皺,發髻也有點歪了,風塵仆仆的臉頰上甚至冒出了一點青色的胡茬。
隔着木栅欄,謝庭春漆黑的眼眸裏濃濃的情愫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傾瀉出來,張張口,似有千言萬語凝在舌尖,停頓半響後,只是輕輕地說出了五個字。
“大哥,我來啦。”
※※※※※※※※※※※※※※※※※※※※
昨天看評論都在害怕我要虐的,為了證明我小甜甜的身份,今天豁出老命碼到後半夜也要寫到重逢的部分!
憋得受不了啦我要撒糖啊啊啊!
—-謝謝誰令騎馬客京華,泰勒斯還有YY的營養液噢!——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誰令騎馬客京華 60瓶;黴女泰勒斯、YY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