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睡了就跑【修文】
第36章 睡了就跑【修文】
“你……說什麽?”
亓楊覺得自己今天耳朵和眼睛大概都要壞掉了。
活了兩輩子, 加在一塊兒的三觀沖擊也沒有這短短一個時辰來得多。
謝庭春沒有回答, 反而微微挑唇一笑, 一張桃花面在影影綽綽的油燈光線下顯得格外蠱惑人心,還不等亓楊做出合适的反應, 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後背一陣冰涼,感覺很硌,似乎是頂上了房間的木門, 單薄的镂花門險些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發出了一陣危險的“吱呀——”聲。
“貍奴,等等……”
面前的謝庭春充耳不聞, 整個人忽然覆了上來,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一切反應收入眼底似的。
那種詭異的陌生感又來了,亓楊覺得此時的謝庭春終于完全脫去了那層斯文有禮、對自己孺慕有加的好弟弟外衣, 露出了隐藏在內心中強勢而陰鸷的一面。
奇怪嗎?
好像也并沒有……如果他能稍微多想一點點,便會意識到貍奴在自己面前其實從來沒有掩藏過自己的真實性格, 只是自己太過理所當然……太過信任他了而已。
像那幾次同床共枕時一樣, 謝庭春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力氣之大完全超出了亓楊的想象, 一只修長的手飛快而靈巧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亓楊的腦袋裏已經混亂得宛如漿糊, 并未注意到那只看似果斷的手此刻顫抖得有多麽厲害。
柔軟的織物無聲地落在地上, 埋在他頸側的謝庭春忽然擡起頭, 一雙眼睛裏燒着遮天蔽日的大火, 幾乎要将他的皮膚灼傷。
然而他很快就不能思考更多的東西了, 腦中仿佛被塞進去了成百上千支火铳,砰砰砰地連環炸響,整個人就像是漂浮在空中,又被重重地扯下地面,墜落時強烈的失重感讓他頭暈目眩,身後的木門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吱嘎——吱嘎——”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中顯得異常響亮和羞恥。
難得找回存在感的羞恥心促使着他伸出手去推了推面前的青年,可往日能拉開數十力大弓的手臂此時卻酸軟無力,推拒的動作……就跟撓癢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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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謝庭春還是感覺到了。
“不要推開我……”
明明在被這樣那樣的人不是他,他卻紅着一雙眼睛,粗重地喘息着,猛地一低頭咬住了亓楊的喉結,好像猛獸看到了自己心愛的獵物,死活不肯松口,還用牙齒使勁地磨了磨。
“啊——!”
亓楊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從眼尾到耳側的皮膚上浮出了一抹鮮豔的血色,全身上下都繃緊了,揚起的脖頸宛如瀕死的天鵝,失去了焦距的眼睛無助地睜大,視線晃動,眼中的屋梁漸漸變得模糊。
朦胧中,有個人緊緊地将他抱在了懷裏,力氣大得恍如要将他揉入骨血。兩片薄唇胡亂地磨蹭着他的臉頰和下巴,在挪到他的唇角時,卻忽然頓住了,片刻後他喘息着埋下頭。
汗珠順着皮膚滑落,燙得亓楊渾身一哆嗦。
謝庭春的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幽幽在耳邊傳來:“知道我是誰嗎?”
亓楊勉強集中精神,在搖曳的油燈下看過去,影影綽綽間是一張白皙的臉,面頰上濕漉漉的,眼睛充血,瞳孔黑得吓人。
他從來沒有在謝庭春臉上看到過這樣……瘋狂又決絕的表情,然而他并不覺得害怕,反倒覺得……有種詭異的美。
本想推開他的手緩緩停住了。
“貍、貍奴……”
亓楊覺得自己被謝庭春蠱惑了,低聲呢喃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上了謝庭春的臉頰。
話音剛落,謝庭春雙眼中迸出狂喜的光芒,還未來得及回應一句,便覺得身上一沉。
亓楊雙目緊閉,面色緋紅,呼吸勻長,已然陷入了昏睡。
**
第二日清晨。
亓楊一夜都沒睡好,先是夢見身上被一座大山壓住,掀開了大山之後,卻又有一條白色巨蟒撲上來,将他整個人死死纏成一團,越勒越緊,幾乎無法呼吸,正當憋悶到極致的時候,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陌生的帳幕,陌生的拔步床,被子上還飄着淡淡的熏香,窗外天光只是微明,應當還不到卯時。
床鋪的另一頭胡亂丢着一床錦被,自己身上蓋的被子裏鼓鼓囊囊的,除了自己還十分勉強地塞進來了第二個大男人,此時正沉沉睡着,長睫毛的遮蓋下眼底微微發青,四肢像藤蔓植物一樣死死地将他全身禁锢在懷裏,難怪自己睡得如此不安穩。
亓楊試探地掙動了兩下,謝庭春人沒有醒,胳膊卻像是上了發條的鉸鏈一般,下意識地纏得更緊。
嘴裏還很委屈似的撒嬌哼哼道:“大哥,我好冷。”
白皙俊秀的臉蛋上眉毛微皺,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純潔無害得很,哪裏還有昨天那副要把他吞下肚去的兇狠模樣?
亓楊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暖意浮上心頭,他還沒來得及察覺到這股旖旎的心思,理智首先回了籠。
昨晚……
他伸出手來使勁兒扯住了自己的一截頭發,覺得自己昨天晚上大概是……鬼迷心竅了。
自己明明是大哥,理應行事穩妥,結果不過是幾杯酒下肚,居然就昏頭昏腦地和貍奴做出這種糊塗事兒來,現在一回想起來,便覺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他從來不是什麽沖動的個性,緣何撞上了貍奴就變成了這般?
啊啊啊!都怪那什麽王五和折柳公子,沒事兒閑着在他面前喂什麽酒!
遠遠在走廊盡頭阻攔閑雜人等的謝一和謝二:“——阿嚏!”
正在他一個頭頂兩個大的時候,抱着他的謝庭春忽然發出了一聲呓語,随後睫毛微顫,眼見着就要醒過來。
怎麽辦!!!若是貍奴問起他……
不不不,分明是他該質問貍奴——也不對……他、他并不是憤恨,他是.……?
腦袋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亓楊的手已經下意識地一戳——
謝庭春被點中了睡穴,在夢中眉頭一皺,委屈地哼了一聲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亓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過了片刻後狠下心來,掰開謝庭春的手臂跳下了床。
哎,算了。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最好貍奴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喝多了什麽都記不得了……
懷着三分僥幸七分羞恥,亓楊簡單地套上衣服後直接從窗戶跳下了樓,施展輕功,幾個起落間,便在熹微的晨光中消失在了南風館所在的小巷盡頭。
**
日頭漸升,大街小巷之間開始有了人氣,販夫走卒窸窸窣窣地從京城的各個角落鑽出來,仿佛雨後春筍一般,給整座沉睡的京城添了幾分熱鬧。
一輛樸實沉穩,卻不失大氣精致的黑色馬車急匆匆地停在了謝府門口,車門打開,一名身材清瘦,身穿緋袍的中年官員匆匆從車中走下,快步走入了高大莊嚴的正門。
“謝老,實在是對不住。”
來人正是盧侃,此刻他神色頗為尴尬,有幾分坐立難安地坐在謝宏朗常去的湖畔石桌前,硬着頭皮道:“晚輩這些日子稍作思索,想想小女畢竟年幼,還想多留她幾年在家疼愛,這說親一事,便算了吧。”
“什麽?”
謝宏朗怎麽也沒想到盧侃開口便是這麽一番話,要知道前幾日盧侃找上門來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曾掩飾對亓楊的欣賞,言語之間,似乎只要亓楊一點頭,便可以開始交換庚帖似的。而且他家的獨生女兒已經年滿十九,放在哪裏也算不上是年幼的小姑娘了!
“盧大人拳拳愛女之心,老夫自然理解。”謝宏朗平複了一下呼吸,微微點頭,神色遺憾地說道:“請大不必擔憂,緣分未到罷了。”
盧侃見謝宏朗如此好說話,也是松了一口氣,肉眼可見地放松了起來,寒暄半響後,便主動提出告辭。
“對了,老爺子。”盧侃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有些猶豫地轉過身來,隐晦地留下了一句話。
“庭春這孩子,雖然聰慧早熟,可是畢竟年紀不大,仍需長輩好好教導,不然若是走了歪路,可就來不及了。”
說罷,盧侃微嘆一聲,帶着言盡于此的無奈,快步離開了謝府。
謝宏朗在盧侃離開後的瞬間,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面色陰沉如水,仿佛醞釀着一場風暴。
“謝福,給我去大公子院裏查一下,他和那姓亓的昨天跑哪兒去了!”
謝福趕緊諾諾退下,沒過多久,便一路小跑地回來了。
“回老爺子的話,大公子院裏的小厮說,昨天晚上戌時,大公子說是有應酬,帶着小亓将軍出門去了,徹夜未歸,今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小亓将軍急匆匆回了府,身上還穿着昨晚的衣裳,收拾了一下行李,說是長山那邊有要務,來不及同老爺子道別,便帶上手下策馬出了城。”
“謝庭春那小子呢?”謝宏朗一雙皺巴巴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桌角,指節都有些發白,從牙齒縫中又擠出了幾個字。
“還,還沒回來……”
“咣”的一聲,謝宏朗平日裏最喜愛的一套茶具中的另一個茶盞也被擲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孽種!孽種!”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近乎于咆哮一般地迸出一句,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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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爺子的震怒,亓楊是無福消受了。
此刻的他,在日夜不休地接連奔馳了數日之後,已經進入了長山府境內。
來的時候因為要照顧謝庭春和随行仆役,只能坐馬車前進,速度自然不快。而回去的時候亓楊輕裝簡行,只帶了同樣軍戎出身的三娃、大郎兩名小兵,一路加急八百裏疾馳,竟只用了不到來時一半的時間,便提前趕回了長山府。
“大郎,你說幹爹他是怎麽了。”三娃并馬走在朱大郎的身邊,一臉的好奇之色:“有緊急軍務嗎?怎麽忽然都不等等謝大人,便提前回來了?”
朱大郎也是一臉疑惑,搖了搖腦袋:“我也不知道,大約是朝廷有令吧。”
正說着,栗城磚石壘砌的城牆已經出現在了幾人面前。
奇怪的是,城門口站了比往日數量多出一倍的小兵,各個神色緊張,正在一個一個地排查着進入栗城的百姓。而城門口也不複往日的熱鬧,稀稀拉拉的,沒多少人。
其中一個守門小兵眼睛夠尖,大老遠地便看清楚了亓楊一行人的模樣,瞬間一臉狂喜,大吼一聲:“——小亓将軍提前回來了!”
“唰——”的一下,門口的守兵都齊齊将腦袋扭向了亓楊的方向。随即蜂擁而上湧了過來。
看着他們的動作,亓楊忽然右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了些相當不妙的預感。
“怎麽回事?”他面色一沉,面前的小兵們叽叽喳喳,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麽,亓楊見狀,渾身威壓一洩,便鎮住了這些六神無主的小兵,點了點其中的一個隊長說道:“呂厚,你來說。”
呂厚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神色倉惶焦急:“将軍,你可算回來啦!”
“火器營中鬧瘟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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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暴打作者,就是不肯消停一下。
忽然發現好久沒有在作話做注釋了,之前忘記注明楊哥在山口裏打夷國大軍的戰術有小部分參考了西遼開國皇帝耶律大石(你們沒看錯大石将軍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同塞爾柱帝國軍隊開展的卡特萬之戰,在這裏标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