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城會玩
第35章 城會玩
做……媒……?
亓楊一時間傻在了原地。
“呵。”謝宏朗看他一臉呆樣, 慈祥地笑出了聲兒, 看起來和任何一個鄰家老爺爺沒什麽區別:“害羞了?傻小子, 你這都二十來歲了,難不成沒想過娶媳婦兒?”
說者無意, 聽者有心,亓楊的心底忽然也升起了一個詭異的疑問。
是啊……我怎麽就沒想過娶媳婦兒這件事呢?
平日在軍營裏,老兵小兵之間開開帶顏色的玩笑, 或者說兩句葷話都常見得很, 除了本來就有家有口的,還有些性格放縱一些的軍士甚至會在休沐時間出去同相好的女子私會, 亓楊自己從來提不起勁兒參與這些事情,還讓不少同袍笑話過,說他是柳下惠。
不過就算再怎麽柳下惠,兩輩子加起來也活了這麽大歲數, 自己竟然真的從未考慮過成親生子這件事,實在是有些奇怪。
搖搖頭甩開腦袋中亂七八糟的想法, 謝宏朗見他神情飄忽, 以為亓楊這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便直接放下茶杯同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了起來。
“這托我說媒的, 便是戶部尚書盧侃, 他家中只有一個獨生女兒, 寶貝得很, 美貌賢淑, 關鍵是岳家眼看就要得勢, 你如今是大石那小子的義子,天生便同盧侃站在同一個陣營中,日後要是想要在仕途上有所發展,老朽我個人認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盧侃……是了,盧大人,貍奴的座師……
亓楊嗡嗡作響的腦袋瞬間變得清醒起來,回憶起之前在宮門外盧侃和自己聊天時不太正常的熱情模樣,立刻将這些都聯系在了一起。
“怎樣?如果覺得可以,我就和盧侃還有大石那小子說一聲,他倆都不是迂腐的人,定下來之前可以安排你同盧家大娘子見一面。”
謝宏朗嘴角微挑,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微笑。
位高權重的岳父,掌上明珠的嫡女,兼之以溫柔貌美、岳家開明、陣營相同,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亓楊在這起婚事中都算得上高攀,只要是個稍微有些判斷能力的,便都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一雙泛着精光的老眼緩緩滑過面前青年人的脖頸,他今日上朝穿着青袍,襯着雪白的襯領,但是謝宏朗知道在那襯領的下面正挂着一塊瑩潤光澤的如意型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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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年紀大了,也不像年輕時那般喜歡斬草除根,年輕人一時糊塗都是有的,君不見蘭陽王年輕的時候家中養了多少美貌娈童,如今成了親,漸漸的也都淡了。
這年輕人同自己家有舊,而且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将星,與其大刀闊斧的斬斷這二人的聯系,不妨潤物細無聲地從內部攻破,多一個盟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再說,這盧侃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他只不過推波助瀾了一把而已。
謝宏朗對自己的寬和大量十分滿意,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亓楊的同意。
然而沒想到的是,面前的青年甚至連想都沒怎麽想,便擡起頭來斬釘截鐵道:“多謝老爺子和盧大人的賞識,只是這做媒一事還是算了吧。”
“嗯?!”謝宏朗眉毛一挑,渾身立刻開始散發出陣陣威壓:“為何?”
被謝宏朗那跟他孫子如出一轍的黑眼珠子一掃,亓楊本來已經變得幹燥的手心又開始潮濕起來。
這種威壓,比起永嘉帝和何岫閣老都不枉多讓!
深吸一口氣,亓楊挺住了腰板,沒有露怯,沉聲答道:“多謝老爺子,只是我早些時候去寺廟中解過簽,寺中高僧有言,我這輩子并不宜早成婚。”
想了想,亓楊還是老實補充道:“那高僧曾言,若是我成婚太早,于身邊友人有礙……正好如今國家大業未成,正是需要我全心投入的時候,待到國土匡複,再做打算也不遲,只是多謝老爺子費心了,亓楊實在是心中有愧。”
謝宏朗沒有回應,只是用那種仿佛能夠透視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亓楊彎腰行禮,心中忐忑萬分,正在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不知好歹,浪費了長輩的一番心意時,謝老爺子卻忽然扭過身去,聲音再次恢複了和煦。
“原來如此。你回去吧,下次遇見盧侃,我同他說說。”
亓楊趕緊道謝,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花園中再次只剩下了謝宏朗一個蒼老的背影,只見他一動不動地端坐許久,忽然冷聲開口:“謝福。”
老管家應聲出現。
“等謝庭春那小子回府,便把他給我帶過來。”
謝宏朗聲音低沉,似乎蘊藏着暴風雨将至的蓬勃怒氣,一揚手,桌上的茶杯便“嘭”地墜地,瞬間碎成了齑粉。
老管家額角滑過一滴冷汗,趕忙諾諾應是,飛速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
“祖父。”
偌大的書房當中,謝庭春仿佛沒有看到謝宏朗發青的臉色似的,神态自若地行禮請安:“不知祖父找孫兒來有何事?”
謝宏朗手指微微顫抖,看着燭火下出落得玉樹臨風的孫子,神色愈發難看。
這是謝家第三代中他最為看好的一個孫子——老二生不出兒子來,老大淨知道胡鬧,竟然将一個妾室扶正,惹得謝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話,生下的兒子無一不随了他們那個眼皮子淺的媽。只有這個,是他精挑細選的兒媳婦生下的,不光頭腦聰明,還從小便頗有主見,雖然同家裏不夠親熱,但是心機手腕樣樣不缺,多加培養,假以時日,肯定能夠支撐謝氏門楣,重振一族榮光,只是哪裏想到這小子竟然執迷不悟至此!
“你幹了什麽,自己心裏不清楚嗎?”謝宏朗年紀大了,氣急之下,甚至有些喘不上氣,猛地咳嗽了幾聲,用黑沉沉的目光盯死了面前的青年。
謝庭春微微挑眉,一臉的疑惑不解毫無破綻:“孫兒真的不知。”
“很好。”謝宏朗怒極反笑:“翅膀硬了,竟然妄想耍我,這等斷袖分桃的醜事,傳出去,你知道別人會怎麽看謝家嗎?”
“若你心裏還有幾分良知,便馬上和姓亓的斷了,我給你擇一門好親事,趁着還在京城,立刻換了庚帖。到時候……我便将謝家交給你。”
謝庭春瞳孔一縮,片刻後緩緩挑唇露出了一個笑容:“祖父,何必呢?你明知我是什麽樣的人,我想要的,就算十指俱斷,也會牢牢抓緊,我不稀罕的,你就算擺在我眼前,我也不會心動一下的。”
“好……好……你有種!”謝宏朗這下是真的氣得雙眼發紅,狠狠喘了幾口氣之後,死死盯着謝庭春無所畏懼的面容,呼吸漸漸平複下來,神情也變得柔和了一點:“你知道謝家這兩個字背後有多少資源嗎?貍奴,你是個識大體的好孩子,偶爾走了彎路,我可以既往不咎,這世間也不是沒有這等愛好的人,你若是實在拗不過來,祖父也不介意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只是明面上有個樣子功夫,也不妨礙你們來往,你以為如何?”
謝庭春久久沒有說話,正在謝宏朗以為自己這一番敲打起效了的時候,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祖父,你老了。”謝庭春忽然擡起頭,神态淡然,目光通達:“你沒有發現麽?現在是謝家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謝家。”
“至于你說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嗬,既然我真心愛慕他,又怎麽能夠容下我倆之間有別人?”
謝宏朗一口老血直抵喉嚨,胸口嗡嗡作響,看着自己一臉頑固的孫子,怒道:“你以為謝家少了你,就走不下去了嗎?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祖父大可試試。”謝庭春挑眉拱手:“天色已晚,孫兒告退。”
“咣——!”
謝庭春感到耳側有風掠過,微微側頭,便看到一枚鎮紙狠狠地砸在了門框上,碎成了幾塊。
“孽種!”謝宏朗厲聲道:“你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休怪我不客氣——姓亓的小子還不知道你這點兒歪心思吧?高僧解簽不能早成婚?你倒是想得出來!”
謝庭春猛地回頭,淡定而沒有情緒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謝宏朗面無表情,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青年,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在書房中久久對峙,四下安靜得落針可聞,只能聽到謝宏朗拉風箱一般粗重的喘息聲。
“祖父。”謝庭春忽然開口,嗓音有些幹澀:“你不要逼我……将對你的最後一點敬重都磨滅。”
謝宏朗面上毫無波瀾:“那你就不要做出這種醜事來。”
謝庭春沉眸深深地最後看了謝宏朗一眼,目光中似乎有很多不明的情緒,最終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入了夜色中。
**
過了沒幾日,京城中便流言四起。
聽說謝府的謝老爺子忽然轉了性,對自己往日最為看重的大孫子不理不問了起來,反倒時時刻刻帶着本來不太看得上的小孫子四處奔走鋪路,拉攏人脈,大有一副要将自己衣缽傳給小孫子的架勢。
諸多京官都百思不得其解,謝家長孫如今在永嘉帝那兒挂了號,眼看要飛黃騰達,此刻若是謝家再推上一把,說不定能再度締造一次謝氏滿門輝煌,也不知這謝家長孫是哪裏得罪了老爺子,竟然被冷落了起來。
就算是謝府之中,亓楊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仆人們對待謝庭春和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如剛回來的時候那般熱切,而謝庭春對待自己也有些微妙,總是形影不離地黏在身邊,看起來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貍奴,最近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有些憂慮地問道:“你同你祖父之間鬧別扭了?”
“唉……并不是。”謝庭春嘴上說着沒有,神色卻并不是那麽一回事,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臉上留下一片陰影:“祖父想讓我盡快成親,所以就同他争執了幾句。”
謝老爺子最近是怎麽了,這麽沉迷于做媒?
亓楊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随口問道:“貍奴不想成親麽?”
“不想。”謝庭春忽然擡眼直直地看着他:“我這輩子都不準備成親。”
亓楊心頭忽然猛地突了一下。
然後謝庭春又緩緩加上了後面半句:“……除非是和我真心愛慕的人。”
亓楊一顆心好像被紮了個洞的氣球,“呼——”地緩緩飄下,心裏一瞬間有點輕松,又有點詭異的別扭和驚訝。
在絕大多數世人眼裏,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年歲,娶妻生子傳宗接代才是正道,否則便是不孝。亓楊自己不這麽想,可是那是因為他自小無人管教,重生之後又有一番奇遇,最後認了的亓大石這個義父自己也是個怪胎。但是自幼在嚴格刻板的士族大院中長大的謝庭春竟然有這種堪稱“大逆不道”的想法,實在是相當少見了。
也難怪謝老爺子被氣得夠嗆。
“那同你祖父好好說說吧,你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也不着急。”亓楊安慰道。
謝庭春聽罷,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暗芒,臉上的神色依然有些惆悵:“再過一陣子咱們便要回長山了,我今晚同一些朋友相約一起小聚,大哥可以同我一起去麽?”
亓楊本來就對這些應酬無甚所謂,更何況是謝庭春出言相邀,當即便同意下來,直到夜色擦黑,二人稍微打理了一番之後,便一起出了門。
夜幕降臨的京城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在謝庭春的帶領下,亓楊緊跟其後繞上了一條相對安靜一些的街道,街道兩邊的店鋪亮着柔和的黃色光芒,同熱鬧非凡的胭脂街僅僅一牆之隔,竟然活似兩個世界。
吳侬軟語和柔和的音樂聲從兩側樓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出來,仿佛小鈎子一般在人的心口撓啊撓的,亓楊下意識地覺得這樣的氣氛有些古怪,但是看着身邊謝庭春坦然的面孔,又忍不住責怪自己多想。
二人在一棟尤為精美文雅的樓閣前停下,亓楊探頭望去,之間一片蒼翠欲滴的小竹林中,半遮半掩地寫着幾個風流飄逸的大字——“南風館”。
名字真是文绉绉。
亓楊正想着,便看到門口有兩個清秀小童迎上來:“公子請進。”
謝庭春“嗯”了一聲,微微沖亓楊一笑,攜起他的手臂穩步入內,在身邊人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朝身後通往胭脂街的小巷入口瞥了一眼。
一角鵝黃色的女子裙擺一閃而過,看起來像是某些大戶人家府上丫鬟的衣裳。
乍一進門,亓楊便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這南風館中來來往往的店小二似乎都是些俊秀少年,一個個面若敷粉,唇若塗朱,舉止風流婉約,見人先帶三分笑,水汪汪的桃花眼不住地往亓楊的腰上腿上飄。
太奇怪了。
見慣了邊關血性男兒的亓楊覺得渾身上下都有點兒不得勁。
正在此時,謝庭春掀起眼皮,忽然冷冷地擡眼掃視了一圈,目光仿佛結着冰渣子,那些漂亮少年們哪裏見過這麽兇惡的客人,頓時作鳥獸散。
有一個白衣少年吓得驚魂未定,直到繞到走廊裏還在輕輕拍着胸口。
“真是的。”他不忿地嘟哝道:“看幾眼又不會少一塊肉,怎麽跟看門惡犬一般兇神惡煞!”
“你傻啦。”一個俊秀的青衣男子抱着琴緩步飄過:“那一看便是一對兒的,你湊什麽熱鬧。”
白衣少年本來回想那高挑男子的蜜色皮膚和細腰窄臀,加上一身金戈之氣,只覺得心裏好像藏了一個小貓爪一般被撓得直癢癢,很是不甘心。聽了着青衣男子的話,又想起那看門惡犬漂亮的臉蛋兒和一身不凡氣度,瞬間洩了氣。
“好吧。”他哼了一聲,搖着頭轉身走開:“畢竟比不過人家。”
大廳之中衆人散去之後,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不少。
謝庭春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嘴角微微挑起:“他們約在樓上雅座,大哥同我一起上去吧?”
“……好。”
推開雅座的門,屋內環繞着一張案幾已經坐了大約五六位華服青年,各個高大挺拔,龍章鳳姿,見到謝庭春全都起身笑着問好,亓楊同這些人一一見過,不出意外,果然俱是些有能耐的勳貴子弟。
“小亓将軍,請坐。”其中一個華服青年禮貌周全地為謝庭春二人拉開座位,幾人似乎都和謝庭春頗為熟稔,落座之後便開始斟酒暢談。
本以為他們文人之間的東西,自己應當不太能插上話,沒想到這些青年一個個對自己都客氣非常,說兩句之後便會沖他這邊轉過來。
“小亓将軍怎麽看?”
“呃……我不是很清楚這句詩的出處。”
“将軍果然質樸踏實,是我大夏棟梁之才!王五在此敬将軍一杯,祝願西征旗開得勝!”
亓楊:……這都能吹出口?!
同桌的幾人對他實在過于熱情,亓楊有些招架不住,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的酒量在武将中本來就一般,沒一會兒就有些頭暈起來。
奇怪。
亓楊心裏嘟囔着。
這些富家子弟……怎麽總感覺都一副唯貍奴馬首是瞻的樣子……?
正當腦子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的時候,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青衣的俊秀男子懷抱一架古琴,蓮步輕移,進到了房中。
王五一臉興奮地扭過頭來,沖亓楊道:“這折柳公子可是南風館的頭牌,堪稱色藝雙絕!”
頭牌……?
色藝雙絕……?
這,這不是形容那青樓女子的麽?
幾個詞語斷斷續續傳來,亓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未等他緩過勁兒,那折柳公子便席地而坐,袖子一卷,叮叮咚咚的潺潺琴音便從那一架古琴上流淌出來。
周圍的幾個富家子弟均露出了認真傾聽的神色。
亓楊并不怎麽通這些風雅之事,他活了兩輩子,也就只聽過謝庭春那日在桂樹下的一曲,雖然心裏明白不可将貍奴與面前這琴師相比較,但是接二連三的念頭還是控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貍奴彈得比這柳條兒公子要好聽很多啊。
……貍奴也比這柳條兒長得好看多了。
……就這樣都能被稱作色藝雙絕,評出這名號的人,也太沒見識了吧……
雅間中空氣愈加稀薄粘稠,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酒,席面上又吃了鹿肉,亓楊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十分燥熱,正當他想着要不要出去透透氣的時候,身後忽然貼上來了一個同樣滾燙的身體。
“大哥,他彈得很好聽嗎?”謝庭春幽幽的聲音在耳側傳來,敏感的耳垂情不自禁地顫動了幾下。
就像……那天在驿館裏教他寫字時一樣。
然而謝庭春卻沒有止在這一步,而是更加貼近了一些,好像生怕亓楊聽不見他說話一般,滾燙的唇忽然貼上了他的耳珠,若有似無地抿了抿,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上:“大哥為什麽看得那麽認真,我叫你都沒反應?”
奇怪,這一股酸味兒從哪兒來的?
亓楊模糊間抖了抖鼻尖,臉色紅撲撲的,低哼出一句話來。
謝庭春湊上前去,才聽清楚是一句“沒你好聽,也沒你好看”。
一股甜意忽然湧入心頭,謝庭春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不動聲色地從背後将自己的臉頰貼在了亓楊的肩膀上。
“要我說,最好聽的……”謝庭春微微停頓了一下,像小動物一般地蹭了蹭,聲音裏盡是留戀:“……莫過于那日大哥送我的一曲。”
我送的一曲?
亓楊的記憶一時有些斷片,片刻後才想起來,是當時貍奴要進京趕考,自己給他用榕樹葉兒吹了一首鄉野小調。
“那個上不得臺面,只是市井俚曲罷了……”
話音未落,便被一陣起哄聲打斷了,亓楊擡起眼來,卻看到了自己怎麽都無法想象的場景。
那琴聲不知道何時已經結束,身着青衣的折柳公子小鳥依人一般倚靠在王五懷中,面色羞紅,手中捧着一盅酒,王五一邊爽朗大笑,一邊就着這雙雪白的美人手,将酒一絲不落地飲盡。
“你們……你們……不都是男的嗎?!”亓楊只覺得自己的三觀碎了一地。
王五倒是耳力甚好,摟着折柳轉過身來,滿不在乎地笑道:“小亓将軍不必驚訝,這世間好男風者數不勝數,要不要我為你叫個漂亮小倌兒服侍一番,體驗體驗?”
“不了不了——”亓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直往後挪,卻撞入了一個滾燙的懷中,一轉頭,卻發現是謝庭春,正在慢條斯理地自斟自飲,對于面前的場景似乎見怪不怪。
本就被酒精侵蝕了的大腦瞬間又糊塗了起來,亓楊一時間也有些弄不清楚,難道說真的是自己大驚小怪,這京城公子哥們都這麽玩?
正當他思緒混亂的時候,謝庭春放下酒杯,探過臉來,一臉擔憂地看了看亓楊的面容,正色道:“諸位仁兄,亓大哥有些不勝酒力,我先扶他去休息一番,你們自便吧。”
衆人一聽,都立刻點頭應是,王五還積極地叫來店小二,讓他們幫忙在館中尋一個上好客房,好讓亓楊稍事休息。
謝庭春和亓楊相攜而去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了雅間門背後,屋中那折柳公子便仿佛裝了彈簧似的,從王五的懷中蹭地跳了出來,一邊嫌惡地拍打着身體一邊扯下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來。
“謝一,你不要欺人太甚,誰占了誰便宜還不知道呢!”那“王五”一看便急得跳腳,氣哼哼地也把面具一撕。
……好家夥,這居然是謝二。
屋中的富家公子們在數息之間內便換裝完畢,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整個雅間裏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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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中發生的一切亓楊并不得而知,剛才坐在那裏的時候倒還好,一旦起身,酒氣上湧,他的腦袋便昏得更厲害了,還好身邊跟着謝庭春,一雙臂膀有力地架起他來,讓他依然能穩穩向前邁步。
只是夏衫輕薄,走廊狹窄,二人走動之間免不得有些摩擦,滾燙的皮膚隔着布料輕輕蹭過,亓楊微微一顫,竟然有一絲酥麻從心頭升起。
一身燥熱的血液仿佛無處釋放,在體內筋脈之中橫沖直撞,最終彙集在了一個地方。
亓楊瞬間臉色爆紅!
怎麽搞的,竟然如此不争氣——
正當他手忙腳亂地試圖遮掩的時候,門扇發出一陣輕響,亓楊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了一間雅致整潔的客房中。
燈光昏暗,鼻尖似乎聞到了謝庭春身上飄來的淡淡桂葉香氣。
正在此時,謝庭春忽然轉過身來,二人四目相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亓楊急得滿頭大汗,可是不該精神的地方偏偏依然精神抖擻,夏天衣服穿得少,謝庭春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異樣的面色,順着他不自在的姿勢眼睛一垂,随後眼中一道暗芒閃過。
“诶?大哥這是……”
被抓了個現行的亓楊羞恥得幾乎擡不起頭來,徒勞地使勁兒扯了扯衣服,嘴上胡亂解釋道:“……我這……呃……大約是因為晚上吃了鹿肉……”
越解釋越慌亂,正當亓楊自暴自棄地緊閉上眼睛的時候,面前的謝庭春忽然走進了一步。
“大哥。”他面色平靜,停頓片刻後,忽然雲淡風輕地開口道。
“我來幫你弄一下?”
※※※※※※※※※※※※※※※※※※※※
今兒加更成功,看到這麽肥的一章,有沒有油然生出一種想要表揚我的沖動?
以及最近jj大概是不想要她海外的寶寶了,作者這邊抽得一塌糊塗,存稿箱點開要花半小時…紅包界面也進不去,非常對不起前前前章留言的小夥伴們,等網頁不抽了我會給那一章留言的小夥伴們都發小紅包噠,愛你們(*≧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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