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兒女親家
第33章 兒女親家
車輪滾滾, 揚起陣陣沙土, 從西境漫天的黃沙草原, 到崎岖的山路,最終定格在了一片繁華溫柔富貴鄉之中。
亓楊掀開車簾子, 這還是他兩輩子第一次來到大夏朝的都城。
此時正值盛夏,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 市列珠玑,戶盈羅绮, 高樓鱗次栉比,順着這條街道一直往城中心看去,遠處視線的盡頭,黑壓壓的高聳一片便是建在京城正中的巍峨皇宮。
馬車輕巧地繞過了熱鬧的坊市, 進入了一片相對安靜的區域,這兒的房屋宅院明顯更加莊嚴氣派, 一路車行過去, 各種王侯公卿的府邸絡繹不絕,令人眼花缭亂。
“快到了。”謝庭春忽然湊上來, 搭住了亓楊的肩膀:“謝府便在這條路的盡頭。”
如今他們前行的方向是自西向東, 正面對着皇宮, 謝府建在如此京城腹地, 不難想象是多麽的顯赫。
亓楊感慨地看了看車窗外的景色, 又看了看坐在如此普通的馬車內的謝庭春, 想起當時自己在五原村初次見到他的場景,那個時候不過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富家子弟,哪裏想到竟然有着這樣的出身?
“謝家曾經的确顯赫過。祖父曾歷經兩朝,官至首輔,不過現在已經致仕了。”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眼神,謝庭春微微一笑,主動介紹起了謝府的情況:“現在府裏居住的只有大房一家,我……父親捐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不太成事,二叔尚好一些,如今官拜戶部侍郎,自行在外建府,謝家早已經不複往日一門榮光,只是聖上念在祖父舊情上,還留着幾分體面罷了。”
亓楊點了點頭,他擅長的無非打仗而已,文官那些彎彎繞繞不是他所長,也不便多做評價。
不過從剛才謝庭春的言語之中,亓楊卻直覺地品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說到自己家的時候,他沒有用“我家”而是說了“謝家”,提起自己的祖父還有父親的時候,對祖父和二叔還稍微有幾分敬意,對于父親簡直可以稱得上冷漠蔑視,看起來同家中人矛盾頗深。
怪不得,亓楊思索着,想起初識時候謝庭春同他說過的關于自己小名的話,看着面前莊嚴肅穆,卻充滿着壓抑氣息的大宅院,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白嫩可愛的小男孩,幼年喪母,父親不慈,從小便被異母兄弟欺負的場景,目光瞬間變得柔軟了起來。
可憐見兒的,也難怪貍奴如此黏人,這不就是那“艾派德”裏說的童年陰影麽?
在青年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亓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等以後成家了,就可以在外面住,不用那麽累了。”
謝庭春的眼睛忽然猛地一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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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成家了就好了。”
正說着話,轉瞬間已經到了謝府正門外。
“說到這個,”馬車緩緩停下,謝庭春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看,像是不經意似地回頭一笑:“大哥知道麽?早些年我的祖父和大哥的義祖父一文一武,是一對頂好的搭檔,情同手足,還說過……要結兒女親家呢。”
“可惜,我們家這一代除了二叔家的堂姐早早的嫁去了太子府,并沒有別的女孩兒了。”謝庭春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跳下了馬車。
亓楊:……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覺得可惜的樣子。
正在腹诽,謝庭春忽然又眼簾一垂,低低嘆息,似乎有無限惆悵萦繞在心間:“早知道亓家第三代竟是大哥這般的良人,在娘胎裏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托生成個女兒身來。”
亓楊:……這是拼命努力便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不對,等等!
為什麽,這小子現在看起來倒像是真心實意的可惜起來了!?
下馬車之後随行的三娃等人同富貴一起去了安排好的院子安置行李,亓楊則是跟着謝府下人和謝庭春的腳步,一路繞過前廳往院中走去,大約走過了四五進之後,幾人來到了一處偏院之中,院中亭臺樓閣交錯,像是一座小花園,花園中間挖出一灣小小的湖水,湖中幾株荷花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湖邊的石頭桌椅上坐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此刻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慢酌飲。
“祖父。”謝庭春不遠不近地停下,微微一禮:“這位是隴西火器大營的亓将軍,此次赴京面聖與孫兒同行。”
老者停下了動作,緩緩轉過身來。
不知道為何,亓楊渾身的肌肉都忍不住警戒地繃緊,屏住了呼吸。
能有謝庭春這樣一幅标準美人臉的孫子,謝宏朗自然不會難看到哪裏去,相反,他雖然年過古稀,卻依然腰板挺直,精神矍铄,看着便不似凡人。大約是因為久居上位,身上不怒自威,別有一股氣勢。
謝宏朗聽罷點點頭,朝亓楊的方向打量了一會兒,語速緩慢道:“大石那小子的義子?”
“正是。”亓楊抱拳回道。
見他承認,謝宏朗一身的威壓一收,臉上溫文爾雅的面具瞬間褪去,露出一個頗有幾分真心的和藹笑容來:“是個好孩子,過來給我看看。”
亓楊恍惚之間,忽然發現謝宏朗這變臉的模樣和謝庭春簡直是十成十的相似。
他穩步走上前去在謝宏朗身邊坐下,謝宏朗見眼前的青年器宇軒昂,外貌不凡,加上身上戰功赫赫,倒也不會污了自家老友的門楣,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口問了幾句家在哪裏之類的話,在聽說亓楊出身長山府五原村的時候,頗為驚訝地挑了挑眉毛。
“真是緣分,我也是五原村人。”謝宏朗露出了一個有些懷念意味的表情:“那個時候五原村還不叫五原村,叫亓家村,我家是村中外姓人,同你的義祖父家就住隔壁。”
亓楊這才忽然想起,村裏有一座進士牌坊,看來便是謝宏朗當年留下的東西了。
“好好幹。”謝宏朗從回憶中抽離開來,再次挂上了那溫和疏離的笑容,勉勵了兩句,便端起了茶杯。
亓楊心領神會,立刻站起身來告辭。
轉身之際,陽光正好照在他脖頸之間,棕紅色的粗繩下墜着一個碧綠的東西,瑩潤的光澤在謝宏朗的視線中一閃而過,倏忽即逝。
石椅上的謝宏朗瞬間掀開眼皮,露出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并肩走遠的兩名青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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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謝府歇息了半日,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文武百官便依次入宮開始早朝,亓楊官職僅為五品,更不是京官,只能在殿外同謝庭春一同等候。
隴西草原項縣大戰剛剛落下帷幕,文武百官先是讨論了一番如何善後,接下來話題便回到了是戰是和上。
永嘉帝臉色青灰,看起來不光是身體有些虛弱,心情也不甚舒爽,他皺着眉毛,神色冷峻地開口道:“盧愛卿,你怎麽看?”
一名大臣從左手邊出列,面頰清瘦,眼神炯炯,正是謝庭春的座師盧侃,他抖了抖胡子,表情嚴肅地說:“夷、戎二國欺我大夏已久,屢屢犯邊,西境百姓不得安寧,而今竟然大舉進攻邊境城縣,實在是嚣張至極!臣以為,應當起兵讨伐,收複隴西草原,将異族人徹底趕出我大夏國土!”
“臣附議!”幾名平日裏主戰派的中流砥柱紛紛站出來表示贊同。
永嘉帝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正在此時,一個身着仙鶴紋緋袍的老者緩步出列,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老臣以為,此事不妥,還需從長計議。”
出列的正是主和派的核心人物,閣老何岫,他是三朝元老,兩代帝師,可謂清流文臣之首。永嘉帝面對着他也不得不恭敬幾分,在朝中說話一向頗有分量。
果不其然,何閣老話音剛落,便有大半朝臣站出來附議。
“臣以為,貿然出戰一事勞民傷財,隴西草原并非耕種沃土,執意搶奪并無意義……”
“……戎人、夷人皆在馬背上讨生活,骁勇善戰,還請陛下三思!”
聽着這些大臣們的話,永嘉帝的臉色越來越青,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邊的白面太監立刻送上帕子,永嘉帝小心地擦掉咳出的血絲,大殿上已經是一片鴉雀無聲。
“骁勇善戰、勞民傷財……的确。”永嘉帝沉沉嘆息一聲,忽然提高了聲音:“然而就算如此,前些日子長山府傳來捷報,區區兩千人夏軍,竟然将六萬夷國主力全殲于惠陽山口。”
說罷,永嘉帝轉身沖着白面太監微微颔首,只見那太監提高嗓門,一個尖細的聲音便從大殿中傳了出來。
“宣,隴西火器營總領将軍亓楊,長山府同知,謝庭春觐見——”
大殿的門口出現了兩個高挑的青年男子身影,二人拾級而上,小心謹慎地走入殿中行禮:“微臣叩見皇上。”
永嘉帝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幾分淺淡的笑意:“兩位愛卿平身。已經許久未見到朕的大石将軍了,亓楊,你父親最近可好?”
此言一出,大殿上文武百官看着亓楊的眼神立刻變了。
這次長山府的一文一武兩名官員入宮面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聖上有心西征,只是聖上龍體有恙,力不從心,朝政大事皆是由何閣老為首的清流文官把持,即使永嘉帝是這天下之主,也不能不考慮老臣們的意見。更別提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米了。
本來文武百官都已經做好了打算,屆時就算是雞蛋裏挑骨頭,也一定要給這兩個小官點下馬威,只是不想這二人,竟然一個比一個有來頭!
這文官乃前首輔大人嫡長孫,探花郎出身,向來簡在帝心,是個不好惹的,這就算了,本以為邊上那個小武将是個軟柿子,泥腿子出身,也沒什麽見識,捏一捏不妨事,一群文臣的三寸不爛之舌都已經準備好要将這小将噴成個篩子了。
只是……他怎麽一眨眼就成了亓大石的兒子?
亓大石總兵手下囊括了夏朝軍隊的将近六成精銳,虎符在握,同何閣老二人呈鼎立之勢,早年就為大夏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前幾年被重新起複後,更是威風不改當年——
——這不是軟柿子,這是個硬骨頭啊!
“回禀陛下,父親身體十分康健!”亓楊垂頭看着面前的一小塊地磚,心情異常地平靜,不卑不亢地回道。
見他舉止有方,永嘉帝似乎龍心大悅,摸着胡須朗笑出聲:“好!虎父無犬子,來,給朕和衆位大臣們說說看,在長山府任職期間,你做了哪些東西?這些東西又是怎麽在惠陽山口派上用場的?”
“是。”
亓楊沉聲應道,随行的太監立刻将一個木盒子呈上,亓楊打開木盒,從其中取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東西:“這便是在惠陽山口一戰中最為關鍵的兵器,火铳。”
大殿之中的官員們都是京官,關于火铳的描述只在捷報和街頭巷尾的傳聞中聽說過,還未曾見過實物,一時間,都紛紛不顧形象地探出頭去想要看個究竟。
訓練有素的管事太監們直接在大殿中清出一條五十步長的走道來,盡頭擺上一個靶子,用厚厚的鐵甲皮衣包裹起來,亓楊裝入彈丸,點燃了引線,正如那日演示給謝庭春看一般,沖着遠處的靶子,“嘭”、“嘭”、“嘭”便是連發三槍!
一時間,大殿中煙霧缭繞,巨響和火光忽然在狹窄的空間裏炸開,不少柔弱些的文臣都被吓破了膽子,竟然殿前失儀,駭得叫出聲來。
煙霧散去,大殿之中只有亓楊和謝庭春還面不改色,就連早有心理準備的永嘉帝,臉色都有些發白,過了片刻,才揮手示意太監将靶子搬回來。
看着面前靶子上黑洞洞的三個大口子,文武百官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衆臣們似乎都有些呆滞,正當此時,又是主戰派的核心人物,謝庭春的座師盧侃站了出來,飛速帶起了節奏,各種溢美之詞不要錢一般往外丢,說得亓楊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
“臣以為,有如此攻城破陣之利器,有大小亓将軍這般不拘一格的良将,我大夏收複國土,就在今朝!”
盧侃慷慨激昂地說完,瞬間像是點燃了空氣中殘存的火星一般,主戰派的官員仿佛過年了似的,一個一個争先恐後地開始了彩虹屁。
“臣附議!”
“臣願為監軍,為我大夏開疆辟土盡綿薄之力!”
永嘉帝想聽的自然正是這些,就在主戰派和永嘉帝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的時候,何閣老慢吞吞的聲音又在殿中響起了。
“皇上,微臣有幾個小問題,想要同小亓将軍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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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挑戰生物學極限的人定勝天·謝
以及祖父發現了什麽,你們肯定都知道的啦,嘿嘿嘿
—-謝謝喬貝,漫道,谷呱,九遷和阿堯的地雷,也謝謝達妲,将由的營養液,麽麽噠!—-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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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妲鞑龘噠耳聞 25瓶;将由君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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