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夜不歸人
第10章 雨夜不歸人
是夜。
圓圓的月亮周圍有一圈光暈,整個隴西草原看起來都有些朦胧。
亓楊身邊帶了六個兵士,結束了野外的騎射練習,正順着鄒家大營外的河谷往回趕。
“要起風了。”白日裏在校場圍觀的那名長臉小兵操着一口鄉音,荒腔走板地唱道:“日暈三更雨哎呀麽月暈午時風……”
話音剛落,便有雨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下來,手中的火把晃了晃,熄滅了。
“什麽人在那邊?”長臉小兵五感敏銳,“锵啷”一聲長刀出鞘,刀劍反射着月光,筆直地指向了一塊山岩。
亓楊耳朵一動,手臂微震,鐵胎弓無聲地滑入手心。
山岩背後傳來了一聲嗤笑。
“別來無恙啊,亓什長。”
伴随着得得得的馬蹄聲,四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亓楊幾人面前,身着大夏的制式騎士對襟鴛鴦戰襖,手上拿着兵器,打頭的人肌肉虬結,滿臉兇相,背後背着一把大刀。
亓楊眯起眼睛,雨點沾濕了他的睫毛,讓他視線有些受阻,就着月光在那人的臉上打量了一會兒,只覺得十分眼熟,卻有些對不上號。
他點點頭,歪了一下腦袋,有點疑惑:“咱倆……認識?”
梁修武當場氣歪了鼻子。
“楊哥兒!”一個輕快的聲音從山岩背後響起,又一個騎士身背大刀繞過了山岩,見到亓楊,滿臉驚喜地打馬上前,旋即皺眉:“你這孩子,出門都不知道看天。”
說罷摘下自己頭上的鬥笠,強硬地扣到了亓楊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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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哥,怎麽是你?”
亓楊見朱丘自己淋着雨,用手扶了扶帽檐,想把帽子還給他,卻被朱丘摁了回來:“大哥身體好,不要緊——我們什剛從演武場回來。”
朱丘入營當天表現不錯,同樣入了先鋒隊,可惜的是沒有和他分到一起,平時鮮少有機會能見面。
等等,如果說朱大哥在的話……
亓楊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這面前滿臉橫肉的大漢就是入營考核時出言不遜的世家兵梁修武!
這人不知走了什麽門路,一入營就成了什長,朱丘倒黴和他分到了一起,還拿這事兒開過玩笑。
不知道為什麽,這梁修武一副對他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樣子,明明自從那天後二人就沒有交集了啊。
亓楊想不通,索性沒理會,加上雨下的越來越急,和朱丘随口寒暄兩句後,便帶着自己的人掉轉馬身欲走。
他越是不當一回事,梁修武就越是一股子邪火往上冒,小眼睛一眯,擡腳動作很大地晃了晃:“亓什長有沒有注意到我們什的人身上多了點兒什麽東西?”
關我什麽事?
亓楊一臉冷漠,拍馬欲走,眼角餘光順着梁修武動來動去的腳丫子随意一瞥。
一瞬間,他瞳孔微縮。
梁修武帶着的那幾個人,包括朱丘,馬肚子下面都吊着兩個相當眼熟的玩意——小小的皮質圈兒,吊着皮繩,這可不就是他讓貍奴請了鐵匠打好,然後拿給秦珲看的馬镫嗎!只不過看起來有些粗糙,應當只是用軟皮和鐵釘臨時做成的。
對了,當時那個偷聽的人……!
亓楊的目光定格在了梁修武反穿的鴛鴦戰襖那青色的衣角上。
看他神色微變,梁修武臉上露出了頗為快意的笑容:“想不到吧,我已經上表梁參将,整什的人都佩上了。”
“可惜啊,亓什長,你慢了一步,等到明日,我應該已經升為哨官了。”
說罷放聲大笑,轉身沖着自己帶着的大頭兵喝道:“還不快過來?!沒吃飽飯嗎?!”
“怎麽回事,楊哥兒?”朱丘沒動,頂着梁修武的死亡視線一路小跑到亓楊身邊,關切的小聲問道:“那蠢貨欺負你了?”
亓楊搖搖頭沒說話,皺着眉毛看了看幾丈開外腳踩着軟皮環的幾名梁修武的士兵,忽然神色一變,大喝一聲:“快把腳拿出來——”
話音未落,長臉小兵尖銳的唿哨聲伴随着兵刃相接的脆響在另一頭響起。
“敵襲!什長——有敵襲!”
說時遲那時快,小兵話音未落,一道巨型閃電劃破天空,整個河谷瞬間亮如白晝!
胯/下的馬匹眼睛被強光刺痛,長長嘶鳴了一聲,前蹄擡起,幾乎将亓楊從後背上甩下來。
亓楊趕緊腰腹用力夾緊了馬肚子,卻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破空聲。
“咻——”
前世今生多年的戰鬥直覺讓他心頭一顫,尚未來得及思考,手臂已經本能地飛速擡起,手腕一轉,便将手裏的鐵胎弓抵上!
“锵!”
一聲脆響,夷國人特有的波浪形箭頭射中了鐵胎,在弓身劃下一道白痕,直接墜了下去。
“穩住——!先把腳拿出來!抓住我的手!”亓楊打馬沖向一名梁修武帶的小兵,可惜為時已晚,劇烈的疼痛讓小兵那受傷的馬兒瘋狂奔跑了起來。
“不!不——成安!”
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亓楊眼見着那小兵支撐不住,從馬上栽了下來。
柔軟的皮革馬镫此時成了催命的繩索,緊緊勒住了成安的腳腕,讓他掙脫不得,幾乎是頃刻之間,他的戰馬已經拖着曾經的主人向前狂沖了數十丈,沉重的身軀在一片河灘邊上倒下不動,濺起一片淺紅色的水花。
地面粗粝的砂石上,只留下長長一行拖行的血肉痕跡,被雨水一沖,慢慢淡了。
“成安!”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是那死去的成安的同袍。
“冷靜下來!跟着我後退!腳都從那玩意裏拿出來!”亓楊趕緊挺身向前護住僅存的幾員騎兵,張弓搭箭便将遠處一名偷襲的夷人射落馬下。
剛才在場的約莫有十來個騎兵,亓楊粗粗一看,自己帶着的幾個都還沒什麽事兒,可是梁修武那邊因為馬匹拖行,一片混亂,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騎術精湛的梁修武自己還有下意識聽了他的話的朱丘兩人還完好無損。
強光散去,轟隆隆壓抑的雷聲從天際傳來,交雜着淅淅瀝瀝雨水拍打的聲音和士兵們的叫喊,原本平靜的河灘瞬間變為人間煉獄!
這次偷襲的夷人戰鬥力和之前五原村的散兵游勇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來者有約莫五十來人,頭戴鬥笠,弓馬娴熟,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強盜,倒像是什麽有組織的匪幫。
“活捉了這幾個大夏兵,回去放血給三弟祭旗!”夷人中的頭目頭上綁着一堆小珠子,高聲喝道:“先把這個騎黑馬的殺了!”
亓楊悚然心驚。
看來是之前剿匪留下的仇怨,斬草未能除根,如今找上門來,這事兒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打定主意,亓楊忽然調轉馬頭,縱馬沖向了夷人最密集之處,同時彎弓搭箭,一箭便沖着那夷人頭目的眼睛射去。
夷人頭目大吃一驚,似乎是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有人面對着幾倍于己方的人手強行突破,趕緊避開,嘶吼道:“愣着幹什麽!放箭!”
然而此刻已經遲了。
兩方人馬距離本來就不遠,眨眼間亓楊已經沖入了夷人的包圍圈,趁着這些人還拿着弓箭,未來得及換成彎刀,擡手便将那鐵胎弓狠狠一掃!
澆築鐵胎的三十力大弓豈是凡品,光是自重就足以讓夷人喝一壺,加上亓楊使出全力,弓把所及之處,頭顱悶聲作響,鮮血飛濺,直接一把将周圍三四個夷人掃落馬下,瞬間在亂蹄下失了性命。
“楊哥兒!我來助你!”
朱丘在身後大喝一聲,入伍數月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只見他拍馬前來,直直沖進夷人的包圍圈,大刀獵獵舞動,大開大合,一副不要命的架勢,面前對上的夷人被他氣勢所懾,不由得心生怯意,氣勢上矮了一頭,還未來得及後退,便被朱丘的大刀攔腰斬斷。
見他二人奮勇殺敵,本來亂成一團的大夏軍士們也逐漸找到了章法,衆人都是先鋒隊出身,雖然以寡擊衆,卻不缺勇武,紛紛沖入夷人中,兩方人馬交錯,一時間兵戈相擊,在雨夜響成一片。
正在酣戰之時,有一個鬼魅的身影罩着蓑衣偷偷從亓楊身後靠近,趁着他專心對敵的功夫,從懷中掏出一把蛇刺,直取他的後心。
風聲呼嘯,月色氤氲,五感都被封閉大半,眼見那夷人即将得手的瞬間,一道閃電忽然斜斜劈下,劃破黑沉的天空。
亓楊正在專心對敵,忽然視野一亮,看到面前脖子挂滿飾物的夷人胸口銅片上冷光驟閃,心中立刻警鈴大作。
不好!有人在背後偷襲!
那偷襲的夷人萬萬沒想到,亓楊忽然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腰身一晃,整個人竟脊背貼着馬背,雙腿一旋挺身而起,反手便奪過了那夷人的蛇刺,手柄一敲将他打下馬去。
随後又驀地借力一送,蛇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疾飛而出。
大雨滂沱之中,一點寒芒閃過,快得根本捕捉不到它的蹤跡!
定睛再一看,那蛇刺竟已經穿透銅片,沒入了剛才與之纏鬥的夷人心口,只露出一個刀柄來。
夷人手中的大刀還未來得及劈下,嘴角就已溢出血沫,一臉不可置信地跌下馬去。
“轟隆隆——”
雷聲遲遲響起,掩蓋了屍體墜地時身上裝飾物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
彈指之間,就有兩人同時死于亓楊之手。
“艹!”那一直沒有出手的夷人頭目見到手下一個個落下馬來,氣得眼圈發紅,拍馬上前,只聽得一陣金屬相撞嘩啦啦的脆響,手中武器終于現出真面目,竟是一條将近三丈長,手腕一般粗細的九節鋼鞭。
“受死吧!”他暴喝一聲,額角青筋迸起,只聽“飒”的一聲,可伸縮的鋼鞭已經裹挾着風雨之聲,沖着離他最近的梁修武狂卷而去。
梁修武正在抵擋身前的幾名散兵,等反應過來時,鐵鞭已帶着千鈞之力呼嘯而至。
他驚惶不已,避無可避。情急之下,竟是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将邊上助攻他的朱丘扯到了自己身前!
亓楊轉身應敵,這一幕正好映入眼底,目眦欲裂,顧不上面前的敵人,縱馬朝那邊沖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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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楊哥爆seed。
終于要上榜啦,心情好忐忑,謝謝沒有曝光的時候一直陪伴的小天使們,本章下的評論随機10個紅包~(但願不要不到十個,那我就太羞恥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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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稿子忽然發現多了讀者感謝功能,看起來好有趣,好奇心旺盛的我果斷點了,希望能夠發出來,如果沒發出來的話就順延到明天一起發,謝謝你們(~o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