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重回故地
第20章 重回故地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溫姝宜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她醒來時床邊已經沒有人,屋內拉着簾,光線很暗。拿起床頭櫃上電動窗簾的遙控器,拉開後這才看到窗外刺眼的光。
是個太陽很大的豔陽天。
陽光照進屋內,睡了一夜亂糟糟的被子先映入視線,她昨天完全沒細看,到現在才看到床品是紅色的。
倒真像是新婚,想到這,她的臉不知不覺熱了起來。
婚紗照還沒拍,卧室的牆面上空空蕩蕩,唯一有點喜氣的也不過是這套鮮豔的床品以及奶油色的床頭櫃上放着的結婚證,她昨天收拾東西從包裏拿出來後就随手放下了。
溫姝宜拿起來看了一眼,照片裏,他們都褪去青澀,不是年少的模樣了,而他們之間的年齡差,也并沒有讓他們看起來有多麽不般配。
反而,被紅色背景襯托的像一對璧人。
大概是因為背景的原因吧,就算是兩個不愛的人也都能拍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
還正想着,周懷生洗完澡從浴室裏走出來。黑色睡衣衣領半敞,最上面的兩顆扣子并未嚴嚴實實的扣上,鎖骨之下的皮膚清晰可見。他以為她還在睡,所以并未用吹風機,頭發濕着,有水珠順着脖頸滑下來。
四目相對,她又很快移開視線。
同床共枕一夜,可她覺得好像還是很生疏,這種感覺跟從前還很不同,之前關系如何親厚都能說是兄妹,如今……
可能還是需要時間适應。
早飯只有他們兩個,喻卿因為起的早已經先吃過了,兩人面對着彼此各自吃飯,餐桌上安靜了好半響。
“昨天睡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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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周懷生先開了口。
“挺好的,有段日子沒這麽踏實了。”她認真回答。
他看過去,她的氣色确實不錯,也許是這幾天沒那麽累,慢慢恢複過來了,只是看上去依舊很瘦。
陳阿姨煲了湯,他起身到廚房裏給她盛了一碗,端到跟前時又突然想起她不吃姜,于是又用筷子挑了出來。
“你抵抗力太差了,多吃點。”
他說這話時有點語重心長的囑托,像是一個不太放心的老父親,溫姝宜看他這樣,到底沒忍住笑了笑。
周懷生擡眼,“怎麽了?”
“沒事,總覺得你還拿我當孩子。”
他現在的神情跟那晚在酒吧勸她不要喝多時差不太多,依舊是眉頭微皺,眼神關切,一字一句都是不放心的過度擔憂。
聞言,他也笑了。
這頓早飯倒還算愉快,稍微緩和了早起時她不太适應的陌生感,周懷生吃過早飯就出門了,她沒問他是工作還是別的,她覺得夫妻之間也還是要有自己的空間。
他走後,溫姝宜簡單收拾了卧室和家裏的衛生,又陪着喻卿看了會電視,一上午也就這麽過去了。
快到傍晚時,周懷生帶着一箱東西回來了。
是她昨晚說過的,修複需要用的工具和材料,大大小小,零零碎碎他都準備好了。盡管,溫姝宜看過後覺得有些是沒必要的。
但她還是佩服他的記憶力,她只說了一遍他就能全都記住了,學霸到底還是學霸。
“沒有催你快做的意思,只是提前幫你準備好。”
周懷生怕她誤解,放下東西後第一時間同她解釋。
兩人進一起了書房旁邊的房間,屋裏只有一套桌椅和儲物櫃,一切都還很空蕩。
溫姝宜把瓶瓶罐罐的膠水材料拿出,按照自己的習慣逐一擺放整齊。
“我知道。”
她看向他,眼裏亮着,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大概也真是太久沒做了,竟然也有些雀躍,周懷生沒走,又從外面搬了把椅子拿過來坐她旁邊看着,時不時幫她遞遞工具。溫姝宜默許他在這幫忙,雖然話還是很少,但氣氛已經溫暖很多。
他們坐在一側,不過一尺距離,有點像學生時代坐在一桌。溫姝宜時而擡頭翻找東西,時而盯着瓷片仔細觀察,有碎發垂下來她嫌礙事就拿了根鉛筆将頭發在身後盤起,動作行雲流水。
連太陽似乎都很眷顧她,透過玻璃照到她臉上,也只是将輪廓蒙上一層暖色的光暈,只有耳朵顯得通紅,大概是她耳垂太薄的原因,周懷生無端想起從前在溫叔叔葬禮上那些荒謬的無稽之談。
當時他跟着父母一起到靈堂祭奠,她就披着孝衣跪在靈前,一張小臉又瘦又白,整個人看起來也很羸弱,他鞠躬行禮時聽見身後幾個婦人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是溫家的親戚還是來幫忙的人,絲毫沒顧及到她在面前,就那麽直接地說起怪力亂神,最後還說是溫姝宜福薄克親。他聽不下去,起身時冷眼看了那些人一眼,再回頭時,她也隔着人群看向他的視線。
十三歲的溫姝宜,眼裏沒有童真和生氣,只有一望無際,看也看不出穿的悲傷。
“你在想什麽?”
周懷生思緒游離之際,溫姝宜湊到他跟前問他。
“是不是在這看我太無聊了?”
她這會兒心情很好,笑意盈盈的。
他回過神,将自己從紛亂的過去中拔出來,搖搖頭說不是。
“想到以前教你功課的時候你總是發呆,現在我們兩個好像反過來了。”周懷生看着她把瓷片逐一放進超聲波清洗機,若無其事跟她感慨。
她摘下手套,思索片刻。
“人總是無法預料以後發生的事的,就像我也從沒想過,我們兩個會結婚。”
她說這話時表情輕松,也只像是一句感嘆,聞言,周懷生捕捉到她的視線,俯身向前。
“所以姝宜,後悔跟我結婚嗎?”
他聲音很平,話裏也聽不出有什麽別的意思,太陽已經快要落山,餘晖照到屋內牆壁,清洗機裏也時不時發出細微的聲音。
她笑意很深。
“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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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過後,一直住在北縣的爺爺奶奶催促周懷生回家看看。
是每年的慣例了,以前總會在農歷新年時抽出時間回去,但今年情況特殊,周山近期在國外出差走不開,回家的事難免落到了周懷生頭上。
也是想着他領證時二老因為腿腳不便沒能及時前來,只聽了喜事但還并未親自去看看溫姝宜,雖然小時候見過很多次了,可兩個老人家一聽說是跟姝宜結了婚,吵嚷了好些日讓周懷生帶她回去住些日子。
溫姝宜雖有些猶豫,還是很快答應了。
這是應盡的禮數,況且她也許多年沒見到周爺爺周奶奶,于情于理都該回去。
周懷生原本還想帶喻卿一起回去,但幾番考慮到天冷鄉下也不如京平自在,且喻卿也不願挪動,最後梁粟來了家裏陪着她,兩個老姐妹在一起倒也愉快。
溫姝宜沒什麽後顧之憂,跟着周懷生離開了。
回去那天是1月6號,趕上小寒,幾乎是這些日子最冷的一天,氣溫達到了零下十九度。離了暖氣的室外像是冰天雪地,光是走在路上都覺得臉頰生疼。
從京平開車到北縣并沒多久,差不多也就一個半小時,路途很快,兩人聊聊天很快過去。
車下高速駛進北縣主城區時,溫姝宜轉頭看向窗外。她上次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也顧不上去看。
北縣最近幾年發展不錯,因為出了幾個小有名氣的景區,所以前來旅行的人很多,只是小縣城工資偏低,本地的年輕人很少留在家鄉,只有一小部分才會選擇回鄉發展。
接近新年,街道兩旁的樹上已經挂起小紅燈籠,各色彩燈穿插在枝條中,氛圍很濃烈,路旁的小販們也都早早出攤推着車子叫賣奔走,行人們偶爾駐足停留,買些炒貨和瓜果,到處都是熱氣騰騰。
周懷生發自內心跟她感嘆這份煙火氣。
“其實我挺喜歡北縣的。”
他雖然只在這裏住了三年,但因為爺爺奶奶的原因一直免不了常回來,京平是他的家鄉,可他有時候也覺得,北縣給他的安慰和回憶更像是故鄉,大概也是從前她在的緣故。
“如果媽不生病,你還會離開這裏嗎?”
見她沒說話,他若有所思問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問的話。
溫姝宜點點頭,“我不喜歡這裏。如果媽沒生病,我們可能會在西江生活。”
說到這,周懷生聽出她話裏有些遺憾。
他想問她為什麽,但話到嘴邊還是給咽下去了,故鄉,故鄉不過是日後用來釋懷的托詞,她在這經歷了那麽多不好的事,不喜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好像都沒跟你說過我畢業之後的事,雖然只是在那工作了一小段日子,但我真還覺得那是個很不錯的城市,也是陰差陽錯吧,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其實在哪都一樣。”
時過境遷,如今更多的是釋然,人不能糾結過去的事,也不能對發生的事視而不見,更重要的是,不能對自己沒選擇的那條道路假設風景,溫姝宜覺得人活一世,總要活在當下。
過去的,以後的,都沒有此時此刻更腳踏實地。
周懷生不再多說,正好路過超市,他順勢将車開進停車場,這也是以往的習慣,不管走的時候有沒有從家裏拿東西,到了地方都是要再買一次的。
超市是前兩年開的,規模不算小,一共三層,周懷生來過很多次輕車熟路,進去後直接推着車子往食品區走。
溫姝宜跟在他身後,看着他過于熟練地在各個區域挑選,兩人走到蔬菜區,他突然回頭看她,問她有什麽想吃的蔬菜,末了還跟她解釋,鄉下蔬菜有限,還是多備一些吃起來方便。
她想想也是,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選了些蔬菜,選完後到稱重處稱重,擡手遞菜時卻碰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穿着紅色工裝的中年婦人沖她笑了笑,眼角布滿皺紋但還是在看到她那刻時亮了亮。
是蔣澈的母親,她曾見過幾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