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床共枕
第19章 同床共枕
當然沒等到警察來。
顧逢晟今天正好在附近開完會,想着來寄雲天看看,結果一進門就趕上了大熱鬧。一樓大廳裏空無一人,穿着工裝的侍應生們也都是一臉茫然的樣,他問清前因後果,讓特助林顯去包間處理。
自己,則輕車熟路的上了五樓到他辦公室。
“這幾天都沒見到你人,瞎忙什麽呢?”
關了門,顧逢晟直接坐到他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周懷生一臉藏不住的心事,眉頭緊鎖,差點就把失戀寫在整張臉。
“怎麽,還惦記那追不上的姑娘呢?”顧逢晟語氣溫和,帶了些刻意玩笑的趣味,存心想逗逗他。
周懷生沒理會這句玩笑,轉過椅子面向他,從書桌最上的一層抽屜裏拿出一盒煙。他煙瘾不重,從前只有睡不着的時候才會偶爾抽幾次,這些天,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真的高興亦或是不高興。
但怎麽說,他都覺得自己不像是一個剛結婚人的狀态。
“我只是想不明白。”
他的話模棱兩可,顧逢晟聽了也雲裏霧裏的。
“想不明白什麽?”
周懷生認真問他,“你覺得怎麽樣才是對一個人好?”
“我覺得她跟我結婚并不快樂,反而還很拘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做。”
周懷生話裏話外都很為難,确實也是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只有面對溫姝宜時才會有這樣那樣的猶豫。
顧逢晟極其敏銳地捕捉到重點,微微挑眉,語氣也重了幾分。
Advertisement
“你結婚了?”
他長他幾歲,兩人相處的這幾年裏很少見到顧逢晟有這麽八卦的時候,好奇心快要溢滿出來,眼睛也始終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微表情。但顧逢晟想了想,不管這個同他結婚的人是誰,那應該都是他很喜歡的,他這個人一向謹慎,不會輕易邁進婚姻,如今都閃婚了,恐怕除了之前那位也沒有旁人了。
顧逢晟猜對一半,覺得事出突然必有緣由,還沒多問一句,周懷生就将前因後果一一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其實我也知道她跟我結婚有外在因素,她也并不喜歡我,回過頭想想其實我這樣很不理智,但你說,人活得太過理智又有什麽用呢?”
人生總得有那麽幾次不夠清醒甚至糊塗的一瞬,在他心中,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而她對他,其實他并不奢望。
顧逢晟看他許久,沒想着要給他出什麽主意,他在情感這方面并不擅長,也不認為自己長他六歲的閱歷能夠達到在私事上替他出謀劃策,但這一通話聽下來也多少有些了感想。
好一會兒,他才開了口。
“不要總是自以為是替她做決定,要真正聽從她內心的想法。”
不争做她的天,而做為她托底支撐的一塊木。
周懷生似乎想明白了。
-
寄雲天的事處理到晚上,最後到底還是走了賠償。
那位跋扈的肇事者最後畢恭畢敬到辦公室來給周懷生道歉,還帶着從地上撿起的碎瓷片。凡事需留餘地,周懷生也并不好脾氣的接受了,臨走前只是拿走了那些碎片。
只是再怎麽樣花瓶終究是碎了的,破碎的瓷器無法修複,破碎了就是真的破碎。
回到家已經快十點半。
客廳的主燈被關掉,只剩一圈小燈發着暖光。
周懷生換好拖鞋,拿着放在大盒子裏用報紙和絲巾包裹嚴嚴實實的碎片去卧室找了溫姝宜。
她還沒睡,不過應該已經洗漱完了,周懷生進屋時她已經換好睡衣上了床,正借着床頭臺燈的光看書。
“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溫姝宜放下正在看的書,擡眼瞧他。她戴了副眼鏡,估摸着沒什麽度數,鏡片薄薄的,在光下連睫毛都根根分明。
“吃過了,怎麽還沒睡?”他問。
她笑了下,如實回答。
“睡不着,我有點認床。”
其實是因為他還沒回來,而她又不确定他到底回不回來,本想打電話去問又怕耽誤他工作,溫姝宜總是這樣。
周懷生坐在她一側的床邊,拿起她方才放在被子上的書,似乎有些年頭了,紙張都已經泛黃,有些地方還有被蟲蛀的痕跡,連文字排版都是豎向的,他粗略的看了兩眼,是講文物修複的書。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反正睡不着就待一會兒,剛才收拾行李的時候正好把以前的教材找出來打發時間。”
溫姝宜見他好奇,開口解釋。
他沒再多問,只輕輕放下書到她旁邊,再看她時,眼裏多了幾分溫柔。
周懷生輕聲開口,“想不想再試試從前的工作?”
他知道,她擱淺這份自己從前熱愛的事業已經太久了。為了喻卿,她可以說是放棄了曾經所有的夢想。
這是她喜歡的事,周懷生想竭盡所能幫她。
溫姝宜沒理解他這句話,也沒太聽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把東西拿到她跟前時才算明白。
“怎麽碎的?”
她功底很深,拿起碎瓷片看了一眼就料定了年份,再細看看釉色花紋,頓時覺得心痛。
“我放在寄雲天的,結果今天有人耍酒瘋鬧事給摔了,我想着你之前學這個的,所以拿回家來給你看看。”
瓷器修複其實并不難,發展到現在也有了各種各樣可以選擇的方法進行複原,只是一樣,修複後的東西沒了價值,只能是留個念想。
“我可以試試。”
溫姝宜挑了一部分碎片攤開,将臺燈的亮度又往高調了調,神情認真,目光緊緊盯着大小不一的碎瓷片。
那樣子,跟小時候坐在他旁邊寫作業時一模一樣。
“你着急嗎,我可能需要一個星期,先買些東西,光是清洗就要花幾天時間的。”
她十分專注,全然沒發現他的目光一直未曾遠離她的。
他眼底有她看不見的溫情。
“不着急,你只慢慢做就好,缺的東西我來買,書房隔壁的屋子還空着,那裏可以當你的工作間。”
周懷生說完,起身脫下外套去了衛生間。
他這個澡洗得很慢,大多時候都在浪費時間,他想着她今晚不會自然,于是打算洗到她快睡着再出去。原本也動過去旁的屋子睡的念頭,但想到喻卿還在這裏,讓她看到他們兩個剛結婚的新婚夫妻分房而眠到底不太像話,也有點“假結婚”的意思,周懷生便很快打消了這個可笑的念頭了。
他是真心希望她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不想因為這個婚姻讓她有什麽旁的壓力,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他等了這麽多年也等得起,只是她,周懷生希望她能對他慢慢放下疏離。
他洗完澡出來時,她仍然在研究那包碎瓷片,甚至比之前還要專注。
已經十一點四十,她再看下去就沒得睡了,周懷生替她收好那包碎片,包好後放在床頭櫃上。
上床前,他随手關了燈。
屋內陷入黑暗,溫姝宜聽見他走過去的腳步聲,再然後,身邊的床微微塌陷,是他躺下了。
兩人各自占據一邊,挨得不算近,但她卻很清晰,在鼻間聞到屬于他的氣息。
是一股太過熟悉的氣味。
大概是沐浴露的香氣?這個人連用的洗護用品都是十年如一日的專一,她從前,也是聞過的。
時間有點久遠她記不太清,但高二那年有一次她淋了雨被周懷生帶到他家裏時,他就給她用了他的沐浴露。
那是場及時雨,她也幸好是在冒雨回去的路上撞上了他。
記憶裏的天氣在多年後總是會變得很模糊,但情緒卻是會清清楚楚,溫姝宜如今想,都能記得自己當時見到他時的歡喜程度,某一個時刻,她一定也覺得他是自己幹涸人生的及時雨。
想到這,她輕輕翻了個身,将自己正對着他。
“還是睡不着?”
周懷生聽見聲音,開口問道。
“也沒有,就是在想該怎麽修才能更好,我太久沒動手了,說實話心裏有點沒底,主要是怕辜負了你那麽好的東西。”
溫姝宜枕着手臂,倘若他此時開燈,定能看見她糾結的眉眼。
他笑了笑,也轉過身看着她。黑暗中人的聽覺異常靈敏,她聽見他往自己這邊靠近,連被子的悉窣聲響也聽到了。
“姝宜,你放開手去做。”
他的聲音好像有些變了,或許是人躺着的緣故,比平日低啞幾分。
“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辜負。”
她還想再開口,但周懷生已經伸出手來摸她的額頭。
他手掌寬厚,觸感溫熱。
“人還醒着怎麽還說這些胡話?”
周懷生笑意更濃,手很快放下替她掩了掩被子,說了聲晚安就讓她快睡。
溫姝意放下思緒,沒再多想,很快睡着了。
周懷生卻沒那麽快入睡。
他聽着身旁勻稱均勻的呼吸聲,嘴角漸彎。這樣的日子,從前真是不敢肖想過。
他想起這些年雜七雜八的記憶,幾次三番回頭看她。
這個小姑娘,如今是他的妻子了。
他年少時駐足望向的月光,歲月悄然繞過一遭,如今總算還是回到了他身旁。
此生不渝。
此生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