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想有枝可依
第15章 想有枝可依
“我們結婚吧。”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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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前,溫姝宜将這兩句話反反複複想了半天。
周懷生的這些話,像是往她沉寂已久的平靜湖中投入了一顆很小的石子,原本是微不足道的,可卻因為這個始作俑者是他,所以毫無征兆的攪起了波瀾。
她思緒很亂,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周懷生怎麽可能會喜歡我?
溫姝宜在心底裏問了自己無數次,甚至輾轉回憶,試圖從過去裏尋找些什麽蛛絲馬跡,可她熬到淩晨一點也沒想出來,反而愈加痛苦,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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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末,周懷生更加忙碌起來,生意上有很多事離不開人,新店也順利開業,他一忙就是半個多月,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偶有空閑,也是照常同她相處,時不時在微信上跟她聯絡,大多時候是關心,盡管他表達的不太自然。
那天的話像個烏龍,刻意的被兩人遺忘。
日子也就這麽相安無事的過下去了。
冬至那天溫姝宜在家陪喻卿,母女兩人按照慣例一起準備餃子,溫姝宜去超市買了肉餡和菜回家,剛和好面,周懷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南淮那邊新開了個餐館,要不要去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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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他自己的地方,但不好太直截了當的說明,只能尋這麽個由頭,且冬至也是溫姝宜的生日,他雖忙得昏天黑地,但也清清楚楚的記着,甚至一早就在寄雲天準備下了。
結果還未等她回答,喻卿就突然暈倒了。
溫姝宜着急得不行,連忙背她下樓,連手機也在情急中摔下了樓梯,她不顧一切開車前往醫院,當時是晚上五點,就算跟醫院隔着兩條街的馬路上也被晚高峰堵得水洩不通。
後座是臉色越來越差的喻卿,她也沒想到周懷生會這麽快出現在她身邊。
最後,是他抱着人事不省的喻卿拼命跑了兩條街到了醫院。
甚至走了急診的綠色通道,又請了副院長來看。所幸搶救及時沒出什麽大問題,只是化療副作用長期缺乏營養貧血導致的昏迷,用上補液很快就會醒來。
溫姝宜也直到這時,那顆懸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懷生哥,真的謝謝你。”
他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跟我不用這麽客氣。”
醫生又喊家屬去拿藥,溫姝宜先他一步跑開了。
喻卿醒來時,只有周懷生在她身邊照顧。
“懷生,怎麽是你啊,姝宜呢?”
“姝宜去樓下幫您拿藥了阿姨,怎麽樣,哪還覺得不舒服?”
周懷生關切看向喻卿,向她解釋自己在這的原因。
“我本來有事找姝宜,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斷了電話特別着急,正好在附近就趕緊過來了,還好您沒事。”
他現在仍然後知後覺慶幸自己給溫姝宜打了電話,同時也有些後怕。
護士正好來換點滴,聞言也同喻卿開口誇贊一句。
“大姨,您這女婿真是夠盡心的,一路跑着送您過來,到醫院的時候滿頭大汗呢!”
喻卿看看眼前的周懷生,這才算是明白過來。他是又幫了她們一次。
“懷生啊,又給你添麻煩了。”
喻卿聲音虛弱,周懷生聽完後連忙搖了搖頭。
“阿姨,我就是用來麻煩的,您和姝宜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語氣堅定,內心也又一次義無反顧的想了清楚。
她這個人,她這個家,他想竭盡所能護在身後,能護多久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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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姝宜排隊拿完藥後就上了樓,電梯上行這會兒,她盯着那塊顯示屏思緒放空,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緊繃着讓自己保持冷靜,可今天遇上這樣的突發情況,到底還是怕的,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沒遇上周懷生又會怎樣。
這麽多年,她努力讓自己長成一棵樹,風雨飄搖,迎雪落葉,接受疾風驟雨,偶爾也羨慕旁人有枝可依。
如今,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孤立無援,內心那點猶豫和不安像是把圓珠放在盤子裏,珠子從這邊滾到那邊,始終動個不停。
溫姝宜覺得她也如此。
也不知怎的,又想起周懷生的那番話。
出了電梯,卻撞見了此時此刻最不想看見也不應該看見的人。
她那個分手兩年的前男友蔣澈,如今成了醫生正站她跟前,胸前的藍白色工牌,也毫無遮擋的進了她的視線。
确确實實是他無疑。
她愣了愣,覺得呼吸緊促,男人高大身軀伫立在前十分有壓迫感,于是沒給自己一個感慨的時機,直接越過他向走廊走去。
“溫姝宜。”
蔣澈突然開口,看向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字一句問:“有必要這麽躲着我嗎?”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他。
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默不作聲怕是不能了。
捏着塑料袋的手發緊,溫姝宜對上他的目光後笑了笑。
“那你想多了,我跟你沒有絲毫寒暄的必要。”
這話說完,頭也不回的便轉身離開。
遇見蔣澈,算不得什麽意料之外。
她一早就聽說,蔣澈如今調到京平三院,還只是一個剛開始的住院醫。這個工作機會,恐怕全仰賴他如今的女朋友才得來的。
當初兩人分手時,蔣澈就跟他撕破臉了,他當初違反約定,要溫姝宜替他打點關系,胃口實在太大。他實習時在三院實習,跟着外科的一位主任醫師學習,他想成為這位主任的學生,但是那位主任手下的名額早已招滿了。也不知道他從哪打聽到,溫姝宜家裏跟院長有層關系,所以他想讓溫姝宜幫他一次。
這樣的走後門的事情她當然不屑,兩人價值觀不同也算是成了分道揚镳的理由,愛情說起來無非是人性的取舍,她深知每個人都有自私陰暗的一面,可她當時無法接受人性的陰暗面,更不想看着從前一個赤誠少年在社會規則前屢屢彎腰卑微讨好。
總而言之,當時結束的不怎麽體面。
如今遇見,自然也不是什麽需要寒暄的關系,當然是能走多遠走多遠。何況她事多得很,不希望自己的時間浪費在沒有希望的人身上。
她步履匆匆,像一道風離開蔣澈的視線。
不會去看也不願去看身後視線熱切的男人。
溫姝宜快刀斬亂麻一般的行事風格,可在一旁目睹這一情景的周懷生就并不這樣想了。
他在病房裏見她許久未歸,不放心出來看看,不過剛走出走廊就看見了這一幕,站她對面的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可他還是認出來了,記憶裏同她有關的人深刻入骨,更何況他早就聽任原跟自己透露過消息了。
“你怎麽出來了?”
她走上前,正好看見周懷生不算平靜的臉,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眉頭皺起瞧他,“是不是我媽有事?”
周懷生急忙否認。
“我是出來找你的。”
溫姝宜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打算先進病房,他卻在她即将離開時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沒事,吃了點東西已經睡下了,任原說沒什麽事明天就能出院。”
這層是VIP病房,人流不多,出了電梯的大廳裏也格外安靜。
他聲音放低,語氣也愈發平緩。
“今天你生日,我陪你吃點東西。”
那一瞬間,她仿佛被雷擊中,心裏有多了些異樣。不被記住太久,自己遺忘太久,旁人一點細節就讓她自己築起來的城堡悉數擊潰。
這晚,周懷生在病房外的休息室裏陪她度過了一次難忘的生日。
溫姝宜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變的戲法,弄來幾樣精致可口的飯菜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面,除此之外,還有一塊提前做好但來的路上出了點小狀況已經花了的蛋糕。
他有點失落,也後悔自己沒有跟人交代清楚。
“是拜托了店裏的工作人員去訂的,沒親力親為,所以算不上為你做了什麽。”
周懷生唯恐在她這個時候還出什麽狀況,但還是很不出意料的發生了,他沒怪旁人做事不力,只覺得是自己不對。
她心裏卻已經升騰無盡暖意,低頭看着蛋糕上已經模糊的日期,嘴角揚着笑意,眼眶卻不可控制的泛了紅。
“你這…”
“實在是讓我有些意外。”
生日對她而言早已是日歷上在普通不過的一串數字,就像休息日一樣無足輕重,唯一的寬慰不過是給自己一個短暫休息熱愛生活的理由,不是什麽值得銘記的大日子,她自己甚至都在日複一日的瑣碎日常中遺忘了。
可今天,周懷生替她跑前跑後忙上忙下,竟然還能記起是她的生日。
說不感動實在太假。
“這個蛋糕出了點意外,時間太趕了要不然還可以再送一個過來。”周懷生還在關注桌上樣子不太好看的蛋糕,自顧自點起蠟燭,“你先将就一下,用它吹個蠟燭,下次我再給你補一個更好的。”
他這人認真起來有些近乎執着,可過生日不吹蠟燭怎麽行?
溫姝宜笑着閉上眼,很快吹滅蠟燭。
二十五歲,她也想有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