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們結婚
第16章 我們結婚
周懷生那天在醫院陪溫姝宜直到第二天淩晨一點,她催了許多次,最後是來了個工作電話才不得已離開的。
溫姝宜送他到電梯口,他擺手讓她趕緊回去。
她點頭,一直目送他到電梯門完全關閉。
回到病房,喻卿已經醒了,屋內的窗簾半開着,透過絲絲縷縷的月光。
“懷生,倒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她沒由來的說了句這樣的話,似是感嘆。
“你若是有這樣的丈夫,媽也放心了。”
這幾年,走過病痛折磨這一遭,對很多事早已經看開了,喻卿甚至想過生死,她在第一天确診的時候就很坦然,唯一牽挂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溫姝宜。可她不願意催她結婚,若是因為她的病要姑娘違心的選擇生活而讓自己安心,那她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上了年紀的人慧眼如炬,自然能一眼分辨出身邊的人。她又怎麽看不出周懷生的心意?只是再回頭看看自己閨女那一臉還在較勁的耿耿于懷,就是想撮合也不好開口,今天多說這兩句話,也全都是此時此刻的真實感受。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不是非得結婚,而是在疲乏困倦的生活裏不那麽孤獨。
喻卿陪不了溫姝宜一輩子,當媽的總是不願看着女兒一個人孤零零的,何況這兩年,她一直一個人。
有時候人不能總想着如何對抗孤獨,也得發自內心想想自己真正的需求。
母親這兩句感嘆讓她失了眠,也許是最近事情太多壓得人喘不過氣,溫姝宜竟也病了一場。
隔天她強撐着像爛泥一樣的身子起床照顧喻卿,正逢周懷生來送早飯,看見她病恹恹的樣子,臉色也慘白的不像話,下意識伸手去試了試她的額頭,結果溫度高得駭人。
“姝宜,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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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關切的看着她。
溫姝宜很想開口,但嗓子裏仿佛有東西被堵住,她摸了摸額頭說不礙事,只将衣服又往裏裹了裹。
寒冬臘月,醫院裏開着地暖室內溫度很高,她穿了一件厚厚的羊毛大衣卻仍然覺得自己很冷,渾身酸痛,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視線模糊,眼皮也愈發沉重。
她只看着喻卿和周懷生兩人的嘴張張合合數次,耳邊卻連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倒下的前一秒,是周懷生扶住了她。
再醒來時是下午一點。
周遭環境陌生,是她從沒來過的地方。
“醒了,還難受嗎?”
周懷生将手中的碗放在床頭櫃上,俯身又去摸她額頭的溫度,但手上剛端過熱湯不太準确,于是低頭用額頭去貼了貼她的。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連睫毛都清晰可見,湊近那瞬,她呼吸一滞。
“還好,燒退下來了。”
周懷生一觸及離,僅僅幾秒就讓她臉熱幾分。
溫姝宜別開視線,從床上直起身,打量着屋內的環境。他的房子跟人一樣簡潔明了,卧室裏多餘的擺飾近乎沒有,完全的意式極簡風,規格統一的深色調,就連床品都是黑色的。
“喻阿姨本來是讓我帶你回家休息,但是你當時迷迷糊糊的也沒拿鑰匙,我就自作主張帶你回了我這裏。”
“剛回來的時候你睡得昏昏沉沉的,量了體溫三十九度多,我還想着如果你再嚴重帶你去打點滴,沒想到吃了退燒藥後降下來了。”
他似乎看穿了她疑惑的目光,主動解釋她起在這的原因。
周懷生沒什麽照顧人的經驗,她休息的時候有點手忙腳亂,喂她吃了藥後又貼了退熱貼,來來回回折騰好幾次,他忙得滿頭大汗溫姝宜卻依舊燒着,最後拿了酒精為她物理降溫,每隔十分鐘擦拭一回總算是退了燒。
又想着她這大半天還沒怎麽吃東西,于是又讓店裏來人送了些吃的。
“外面還有素餡的蒸餃,你要想吃我給你拿進來。”
他聲音清冽,語氣更有清淺的溫柔,仿佛是一片羽毛拂過心間。
溫姝宜看着他坐在床邊,神情認真地用湯勺去攪散碗裏的熱氣。
下一秒,她鬼使神差。
“我們結婚吧。”
他皺起眉,以為自己聽錯,拿着湯匙的手頓了頓。
“是我聽錯了嗎?”周懷生說。
她搖搖頭。
“我現在說要和你結婚,是不是太晚了?”
溫姝宜說完這話,周遭有了快兩分鐘的空當,似乎是覺得太燙,周懷生又一次放下碗。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他眼眸很深,語氣裏還有幾分無奈。是的,他只當她還燒着,而這兩句也不過是她意識迷離時的胡話而已,他極力勸說自己保持冷靜,不要當真。
可胸膛那顆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姝宜,結婚不是個小事情,兩個人在一起組建家庭對抗風雨,是要彼此信任,彼此坦誠。是要發自內心托付對方,而不是随便一選或是因為什麽旁的原因将就,一輩子太長了,不能随便将就的。”
這番話他說得格外困難,他其實是想回她的,甚至想第一時間讓她沒有反悔的時機,但他一向理智,娶她要正大光明,不能趁人之危。
何況她現在,好像也不是一個适合做決定的時機。
他有點擰巴,既希望她答應又不希望她這麽快答應。
溫姝宜看着他,一字一句回答。
“我沒有随便一選,我是深思熟慮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但在我心裏,婚姻這東西好像一直都離我很遠,我也一直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結婚,可那都是從前的想法,我現在是真的需要一個婚姻,更準确的說是一個人,我想讓我媽放心。”
她認真同他剖析自己的想法,說完後又反應過來,于是再度開口解釋。
“與其以後跟一個我完全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培養感情,那還不如我們兩個互相了解。”
她有些着急,話越說越多,但都有種越描越黑的無力感,怕周懷生誤解她是因為什麽別的,但說來說去好像也都這樣。
當下,她确實需要一個婚姻。
喻卿腫瘤二次複發,能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醫生雖然說現在愈後良好,可她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後悔。
她不怕一個人,唯獨怕喻卿留有遺憾。
溫姝宜越發堅定。
“懷生哥,我們結婚。”
周懷生看她良久,沉沉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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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
喻卿出院後不久,溫姝宜就照實跟母親坦白了這件事,喻卿起初還有些疑慮,也問過她這是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當時她們母女倆在選新家的裝修風格,溫姝宜拿了平板放大設計圖給喻卿看。
“你真想清楚了要跟懷生結婚?”
她點點頭,“懷生哥人很好,他會是個好丈夫。”
她或許也想試試,全新的生活。
若讓她在陌生的相親對象和周懷生之間抉擇選一個人共度餘生,溫姝宜怎麽選都會是周懷生。
因為她也是在想不到這個人有什麽不好,若是以後再找一個大差不差但卻沒什麽感覺的人培養感情,那還不如這個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兩家人也滿意。這些個結婚的條件林林總總的堆到一塊,能符合的人只有他。
“那蔣澈呢?”喻卿問。
她滑動屏幕的手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暗淡但很快消失不見。
“他在我這兒已經翻篇了。”
溫姝宜加重語氣,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也不知道是真的過去了還是不想提。
領證前一天,溫姝宜跟周父周母一起吃了餐飯。
溫姝宜提前跟周懷生說了自己的想法,不辦婚禮也免去一切形式主義,他雖然覺得這樣太過倉促,但想着喻卿如今的病不易大辦也答應下來了。
周山和梁粟禮數周全,即使是在聽完喻卿說明不要彩禮的話後依然堅持,鄭重其事的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和房産證交給溫姝宜。
“海棠灣那套房子是你的名字,我跟你叔叔很早之前就想過要是懷生你們兩個沒走到一起,那我們就認你做女兒。”
梁粟珍而重之,輕輕握住她的手。
“婚禮的事懷生也跟我說了,我知道你這孩子孝心重,可該有的都是要的,一切從簡只是暫時的,等日後好轉了再辦婚禮,哪有女孩子不想穿婚紗的啊。”
這頓飯吃的很愉快,溫姝宜第一次有了點真情實感。
可想到結婚,她還是有點茫然。
飯局結束後周山和梁粟被司機送回家裏,周懷生開車送她回家的路上時卻轉了方向帶她去了寄雲天。
“我或許有件事得跟你坦白。”
溫姝宜看着街前華麗氣派的大門,一臉疑慮的看着他。
“你難道還有什麽小秘密啊?”
他笑了笑,将車開進專用停車位後停好,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俯身上前替她解了安全帶。
“倒還真是秘密,所以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他一臉故作高深的樣子讓溫姝宜有些發毛,打量他許久,最後又不得不跟他一起下了車,慢吞吞跟在他身後,像是生怕有什麽危險。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寄雲天大門,夜晚內廳明亮各色燈光輝映,一座紙醉金迷的銷金窟矗立在眼前。
溫姝宜拽拽他衣角,“咱們不是已經吃過飯了嗎?”
他笑容寵溺,也不管她的話,只帶着人往裏走。兩人越過前廳上了樓,周懷生總算開了口。
“有件事兒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之前只跟你說了我辭職但還沒說別的,兩年前機緣巧合創了業,涉獵的項目不算多,這家飯館是最先開的。”
他輕描淡寫一句飯館,倒真讓她覺得反差感極強。合着這麽一出名紅火的酒店,在他口中就是個吃飯的地兒。
“這些事我爸媽都不知道,你也知道他們兩個都很古板,要是知道我把這麽一飯碗砸了選了這個一個不倫不類的營生,肯定會大發雷霆,所以這事你得幫我保密。”
他拉着她的手,帶她從走廊裏一步步往前走,溫姝宜有很多問題,但現下到了嘴邊又好像都沒有了。
最後不得不問他一個最簡單的。
“這兩年過得辛苦嗎?”
周懷生想了想,倒也很坦然。
“要說累那還真的挺累,以前做新聞完全憑着一腔赤誠和真心,但做生意不太一樣,要見風使舵虛以委蛇,确實不怎麽輕松。”
他是這樣的,可她一直以為他是喜歡新聞的。但想想也能理解,他這樣的人,做什麽都是會成功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他的辦公室,他甚至沒點隐瞞,坦然将保險櫃裏所有關鍵的財産證明拿出來一一同她細數讓她知曉。
最後對着她十分茫然的眼,問她結婚後想住在哪裏。
她遲疑片刻,顯然是還沒來得及想這麽多。
結婚,要朝夕相處,進駐對方的生活,甚至在每個日常裏紮根生長,交至交互,怎麽想,都是一個麻煩的事。
而她這麽多年獨來獨往,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我媽現在的情況,我可能還是要先住在我家這邊。”
好巧不巧,溫姝宜小時候買的那棟房子,也在海棠灣。
“我也不放心阿姨一個人住,我那的房子是早就裝修好的,也不會有味道,裝修這會兒,先讓阿姨跟咱們一起住吧。”
周懷生考慮問題倒是實際,也解了她的困。
“謝謝你。”
他笑了,看她一眼。
“有什麽好謝的,都是一家人,以後你不要說這個字。”
他視她如家人。
也是,她即将是他的妻子。